蓝冬打电话告诉记者程华说，夏南失踪了。

    她难过地在电话里抽泣。

    听了这消息程华异常生气，禁不住对着话筒向蓝冬喊道：“失踪?笑话!海伦医院戒备森严，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那么个大活人会失踪?!找你父亲斯特津要人，找院长马丁．巴德要人！”

    在旧金山会见夏南时，程华就有一种预感，所以她让夏南釆取缓兵之计，不要激化与斯特津之间的矛盾。

    程华看得出来，夏南对爱德华很好。但是令她吃惊的是，在送她出来的路上，夏南偷偷地趴在程华耳朵上告诉说：“我要和爱德华去欧洲、去利比亚，实在不行也只好回中国。”

    听了这话，程华吃惊地站住了。

    两手按住她的双肩，望着她：她脸色绯红，由于情绪的激动，胸脯一起一伏地颤动着。

    她的表情告诉程华，她向往自由，她有信心获得新的自由。

    可是，对自由的认识和理解是否准确?采取的方案是否稳妥?

    程华不能不为她担忧，她对爱德华并不了解，他是个内向的人，从他的行为语言上看，也许不会是朝三暮四的骗子。但是，可靠到何种程度?他的生存能力到底如何？程华心里没底。

    她对身旁的爱德华、蓝冬笑了笑说：“对不起，我要和夏南有几句话要说，你们先走一步。”

    看到他们慢慢地向大门口走去。

    夏南急促地对程华说：“这件事连姐姐都未告诉，只告诉您一个人。”

    是的，她对程华是信任的。

    程华想，她这种信任并不因为仅仅她是程华，而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代表的是国家。尽管她并没公开流露出对祖国的思念、对自己行为的内疚，但她对程华的亲近超过了对自己的姐姐，这是最好的“注脚”和证明。

    对夏南，有关部门的确做到仁至已尽。

    直到今天，有的领导还对程华表示：祖国的大门时刻对她敞开着，她来去自由。

    所以，程华告诉她说：“你再认真地考虑一下，有必要去欧洲，去利比亚吗?为什么不回祖国去?如果蓝冬真不回去了，只剩你妈妈一个人，该有多么孤独啊!如果你回去，我给你办理有关交涉。如果爱德华要去，也欢迎。”

    听了程华的话，夏南即刻泪下如雨。也许她想起了生活在鸭绿江边孤单一人的母亲，也许她为自己的行为羞愧，也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她只说了一句话：“如果需要，一定请你帮忙。”

    她的话，说明她暂时还不需要成华帮忙。所以，程华再也没说什么，和她道了声“再见”，就分手了。

    但是程华有一种预感，夏南思想感情上正在发生一场变革风暴，这种变革风暴也许会依着她的意志发展，也许会使她跌入更深的深渊。

    爱德华在哪里?如何能知道夏南的下落?

    这几天，程华头脑里几乎只装着这一类的问号。

    晚间，她坐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里看歌剧《卡门》。这是新华分社的同行给弄的票。

    这是法国人乔治?比才根据著名作家梅里美的同名小说改编的，也是近百年来各国上演最多的著名歌剧之一。

    “小姐，请您出来一下，休息厅有位先生找您。”戏开演一会儿，一位女侍者来到程华跟前，对她耳语。

    “找我?”

    “是的。对不起!”她有礼貌地转身作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她转身先走了。

    程华随着她向剧场左侧的休息厅走去。休息厅灯光耀眼，却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两手拄着下颏在沉思。

    真是爱德华先生。

    看到程华，他站起身，微笑着迎上前来，说：“对不起，打扰你，影响您看剧了。”

    他对离去的女侍者说了声“谢谢!”

    他比上次她见到那次瘦多了，背都似乎有些驼了。脸上堆着倦意，看样子他起码有一周没刮脸了。但是那双眼睛却依然闪着自信的光，不会让人感到颓丧和失望。

    “夏南有什么消息吗?”程华看到他的第一句话自然是有关于夏南。

    他请程华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从那已经不笔挺的茶色西装内兜里掏出一封信给她，说：“这是她给您的信，请您看。”

    我打开信封，的确是夏南的笔迹：

    程华姐：

    我现在是在疯人院里，现在彻底地失去了人身自由。

    每天陪伴着我的是一群疯疯颠颠的缺少理智的人，当然也有类似我这样没有精神病的精神病人。所以，每天，我只能从铁栏杆的窗口仰望蔚蓝的天空。

    我羡慕那自由翱翔在天空中的白鸽，我渴望自己能变成一股风，飞出铁窗，飞向您身旁、飞向妈妈的身旁……

    管理我们的是茜?埃米莉，据她自己讲，她是六十年代的电影明星。真想不到，满脸癞疮般的她，长得象个母骆驼，会是电影演员?结果萨比娜告诉我——啊!我忘记告诉您了。我在美国的最好的朋友，我在迪克游乐场的同事萨比娜患了精神妄想症，她现在和我一起住在一二四病房，由于有了她，我心中的烦恼解除了不少。

    她告诉我，埃米莉根本不是什么明星，《桃花女》也不是什么正经电影，是一部介绍**方法的影片，而埃米莉只不过作为**工具在《桃花女》中出演，选一个丑女主演这类影片，目的正是减少对观众的刺激。

    是的，正象萨比娜说的那样，埃米莉如果在众人面前脱光了，不会引起男人性欲的。她是一个虐待狂，每天以惩治病人为乐事，动不动就使用“冬眠灵”和“电休克”两件法宝，所以，我们的大病房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惨叫声。

    从幻想到妄想的萨比娜，现在变得有些痴呆了，我估计是电击坏了她的神经。有时她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有时却叨叨咕咕地说个没完。

    爱德华去见您，只有一件事，告诉您关于我们的打算，以求得到您的帮助。具体由他和您面谈。

    永远忘不了您的——夏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