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程华心情十分忧郁,不敢直视爱德华,她怕自己会流泪。
是的,自从她亲眼看到夏南在华盛顿广场自杀的情景后,她突然由过去那种对她有些憎恶的情感转而变成了同情。
她为国人所指责,这正是她的悲剧。
冷静下来以后,探索一下她为什么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无疑对我们每一个人,也包括对有关部门和领导会是个启迪。
也许有人会说:你同情叛国者?不!
可是她同情的是作为女人所受到的的遭遇;作为一个中国人,她离开祖国后那种无依无靠的孤独感,当然让人心酸。
我们推崇的是“实事求是”。
那么对夏南为什么就不可以实事求是呢?
一个年轻人.一失足成千古恨。对我们来说,既要引以为戒,也要通过努力把她从悲剧中解救出来。不能再犯那种“让他(她)永世不得翻身”的错误了!
当然,她的行为不仅损害了祖国的尊严,也伤害了很多人的感情。但是,如果能宽宏大量,让她从错误中总结经验教训,重新树立起生活的勇气,岂不更证明祖国母亲的宽宏和仁慈!
一想到这些,程华对爱德华就有了一种亲切感,一种责任感。
她热情地问他:“您见到她没有?”
“见到了。“
“她怎么样?”程华急切地问。
‘“她状况不算太好。是通过中介人买通病房管理员茜?埃米莉,在办公室里见的夏南。总共见了两次,加在一起不到一个小时。夏南几乎什么也没说,只是哭,过去那种刚烈劲儿所剩无几,现在不哭就是沉默。听人家说,人就怕沉默,沉默是一种最危险的病兆。我怀疑她是不是得抑郁性精神病了。”
爱德华横跨美国,从西部专程飞到东部,在剧场里把程华找出来,不能仅仅是向她叙述夏南的遭遇吧?那么他需要得到什么样的帮助呢?
程华向他直率地说:“爱德华先生,有什么事儿,不必客气,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会努力去办的。”
爱德华显得有些拘谨,但是他终于说了:“程小姐,我有个打算,和夏南商量过了,她并不反对,但也没表示赞同。你可以理解她的处境和心情。但是,我认为这个‘打算’好,所以,来找您了。想请求您的帮助,不知您能否答应?”
“可是,可是您要我帮助什么呢?”
他的吞吞吐吐倒使程华有些生气和着急了,因为她喜欢直爽,不喜欢拐弯抹角,今天的爱德华,的确让她感到罗嗦。
“就怕不行。因为……夏南犹豫不决的就是这个,可是,我还是找您来了,因为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就……”
“爱德华先生,什么呀?直说吧!”程华几乎有些生气、大声大气地说。
爱德华抬起头,环视了休息厅,站起身,轻轻地对我说:
“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他的谨慎的确使程华钦佩。
把门的那个年轻人看她要出去,问道:“还回来不?”
“回来!”程华回答。
他递给程华和爱德华两张票头。
他们在剧院门前的广场上慢慢地踱着。
程华看他半天不吱声,禁不住问道:“说呀!”
“是这样,我想请您和使馆和贵国有关部门再联系一下:
一,能不能通过外交途径再和美国国务院交涉,提出引渡夏南回国。你知道,她宁肯回国遭冷遇,也不想在这儿受罪,可是她不好意思、也没有勇气提出来啊!
二,如果不成,我带她去华盛顿中国使馆要求“政治避难”,请求保护……我再说一遍,这两点夏南没有提出来。
是我的意见,我相信她会接受的。”
程华听到这儿,感到很高兴,认为爱德华想得挺周严,从而也看出夏南思想上的聚变。
所以,她满口应允了下来。
她想和有关方面说一下,他们也许会答应的,况且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
”可是她为什么不去欧洲了呢?蓝冬现在的情况如何呢?”
程华正要向他提出这样几个问题,爱德华看了看表,突然说:“我要走了,还要赶去北京的班机。”
“您去北京?”程华不禁奇怪地问。
“是去北京。斯特津先生让我送蓝冬小姐回国办有关手续和证明。她决定改名叫伊夫林?蓝冬。她回去向有关方面提出来美国继承父亲产业的要求,还带着斯特津给贵国有关部门要员的信。这需要驻北京的代表杰克?克弗里带我去办。估计问题不大。”
说完,匆匆和我告别了。
程华重新回到剧场时,《卡门》已演到第四幕了。
第四幕的场景是维多利亚广场。舞台深处是一座圆形的露天剧场。剧场的入口处用长布幔遮住。舞台“广场“”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英武高大的埃斯卡米洛出场,卡门服饰鲜艳、满面春风地走在他身旁。
人们唱道:“斗牛的英雄本领真高强,
要到最后他才出场,
宝剑刺进野牛的心脏,
这出好戏由他收场!
万岁,埃斯卡米洛!”
埃斯卡米洛用温柔的旋律对着卡门唱道:
“你如果爱我,卡门,
你如果爱我,卡门,
啊,今天在这节日里,
你会为我高兴。”
卡门依偎着他,深情地唱到:
“我爱你,埃斯卡米洛,
啊!我对你真多情,
我从不曾像这样去爱过别人。
啊,我爱你
啊!我爱你……”
看着他们相亲相爱,程华不禁想起了夏南和爱德华。
人的思维也真怪,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想起了爱德华与夏南呢?
不知为什么,此时程华突然十分焦躁,她不想看见卡门那可怕的悲剧,所以,未等第四幕结束,她中途退场了。
回去的途中,她的耳边还回响着卡门那深情的歌唱:
“我爱你,埃斯卡米洛,啊,我爱你啊!我爱你……”
剧场外,还有人在候着想看第二场。
她不想坐车走,好在这离她的住处并不远,也相对的安全。她只想在人多的宽敞大道上散散心,缕缕头脑中混乱的思绪.....
夏南的回归有关部门会怎么看呢?
他们会批准吗?
回去后,她留在北京还是回到家乡?
即使有关方面可能和这里交涉,这儿能同意?
十几个、几十个各式各样的问题都在她的脑袋里转绕,弄得她甚至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