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美元,这是夏南连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但是顷刻间属于她俩的了。她不知如何是好,思维还未来得及开动,爱德华就将支票收了起来。
突然,她产生了一个想法:应该凭自己的双手赚钱,不应该伸出双手要钱。这是很多年前妈妈对说的话,这时却突然映在她大脑的屏幕上。
夏南刚要说点什么,爱德华却扶着她的肩,将她弄走了。
来到大街上。爱德华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去把一把钥匙交给了门卫,跑得气喘吁吁地对夏南说:“汽车还给他,我们走。"
他站在快车道边,叫住一辆出租车,坐上后,他对司机说。“皇后大街二百六十三号。”
他紧紧地依偎着夏南,右胳膊用力地搂着她的肩,她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幸福了,她沉浸在爱的欢悦之中,轻轻地对他说:“我爱你!”
他吻着她的嘴唇,回报着说:“我永远永远地爱你。”
皇后大街二百六十三号是一座漂亮的公寓,乘电梯到第六十二层楼的六二四房间,爱德华用钥匙打开了房间的门,伸出右手,做出请的姿势对她说:“尊敬的皇后陛下,这是您下榻的宫殿!”
望着他那笑容可掬的神态,夏南实在是抑制不了内心的爱,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他趁势抱住了她的腰,她吻着他那满是胡茬的脸,心中漾起一阵阵因幸福而激动的颤栗。
这是一套豪华的双人间,室内的装饰令人易产生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夏南拉开了窗帘,一束阳光灌进了室内。推开窗边的门,来到阳台上,趴着铁栏向下一望,妈呀,就像身居天上一样。下面的楼房、街道、树木,就象孩子们摆的积木;人,就像移动的蚂蚁。住在第六十二层楼上,实在是太高了。
她的头有些迷糊,连忙转过身来。
爱德华钻进卫生间去了。
夏南背靠着窗台,仔细地欣赏着室内的装饰。
最显眼的是两张画。一张是《入睡的维纳斯》,一张是《浴后的维纳斯》。一张在会客间面对窗户的墙上,一张在卧室席梦思双人床的墙上。
《入睡的维纳斯》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画家乔尔乔内的油画杰作,描绘了爱神维纳斯在旷野沉睡的情景。山崖旁边铺着白色的垫毯,放着红色的枕头。爱神微斜着裸体,安详地沉睡着。远处的山丘。小城堡和小树都沐浴在玫瑰色的光辉之中。天地间是那样宁静,女神那自皙的肌肤在光的反射上呈金黄色,反映了她内心的静谧和和谐。可是眼前这幅画上的维纳斯,并不是什么艺术作品,上面画的是一位丰腴而富有肉感的女人。模仿者在画面上突出了女人小腹上那只手和丰厚的臀部。这样给人的不是人体美与自然美的和谐的境界,而是刺激男人感官的一幅春宫图。至于卧室那张《浴后的维纳斯》,原画的世俗生活气息本来就很浓,模仿者却更加重了春宫画的特色,使维纳斯由爱神变成了一个等待人去爱抚的富有性感的裸女了。
来美国之前,、中国正处于开放时期,过去禁止的东西,没有的现象都出现了。维纳斯也张开她那爱的翅膀,飞遍了中国的大江南北,黄河上下,飞到商店的橱窗里,美术学院的学生宿舍里、文化人士的书橱上、爱时髦的年轻人的办公桌上。应该说,这是中国的一个重大而又可喜的变化。曾听同学说过这样一件事:
他在美术工艺品商店几乎挤破了头,好不容易才买到了一尊断臂爱神维纳斯的五十公分高石膏雕像,他用上衣卷包了一下,背在肩上拿回家了。他放在写字台上,目不转睛地欣赏着,仿佛从她那优美的曲线和肌肤里要找寻出多年来逝去的美和爱。尽管这塑像复制得十分粗糙,可毕竟是维纳斯啊!所以他满足了。
妈妈下班回来,一看到断臂维纳斯,禁不住大叫了一声:
“我的妈呀,你在哪儿弄来这断胳膊的娘儿们!让公安局看到不抓去才怪呐!快,听妈话,在哪弄的送哪儿去,别让人把你当流氓给办了。”
他没理妈妈。早晨起来,把自己的小屋一锁,上班走了。
等晚间回来一看,门被撬开了,维纳斯没了。
他问妈妈,才知道,原来是被下夜班的爸爸给摔了,连石膏碎片也没留下一块。
半年后,他下中班后正睡觉,爸爸却把他推醒了。他揉着眼睛,看到爸爸抱着一尊维纳斯的石膏塑像,笑嗬嗬地说:“我还你的……”
连爸爸这样的人。对美和爱的神也接受了,何况那些天真活泼的年轻人呢!
然而,许多年轻人在房间里摆着她,要么是为了时髦,要么是因为她是异性半裸像。不少年轻人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张口就说:“那光屁股的女人……”
看来,任何美的事物都能被庸俗和下流所曲解,美的招牌下;很可能就隐藏着丑……
在这充满了幸福和舒适感的房间里,虽然经过了短短的三天,但夏南却享受到了一个真正男人所赋予女人的全部幸福。
她觉得,爱德华是值得爱的,为这男人死也值得。
一缕柔和而又明亮的阳光从金丝绒的紫红色的窗帘的缝隙中钻了进来。房间顿时变得有生气了。尽管她很疲劳,但是她还是用手揉了揉双眼,从席梦思床上爬起来,披上睡衣,拉开窗帘,推开阳台的门,趴在阳台的铁栏上。
啊!美国的早晨和中国的一样,也是这么美啊!
湿润的风,轻轻地从西海岸吹来,抚摸着她的脸、头发、胳膊和腿,是那么轻柔,那么舒坦。啊!大洋那边的风,它一定走过了遥远的路,飘过了长白山,飘过了鸭绿江,飘过了太平洋,到旧金山来,专门是为了迎接她而来吧?风,吹拂着她滚烫而充血的面庞,使她从幸福和激动中清醒了过来。
她站在六十二层楼的阳台上,俯瞰着绿树葱茏的旧金山市,似乎一切都变得那么渺小。汽车小得像甲虫在爬行着,人小得像蚂蚁在移动着,房屋小得像积木……站在这里,我仿佛置身在人世之外,头脑有些清醒了。’
咦,爱德华干什么去了?
夏南回到房间里,突然发现他的衣服、帽子都从衣架上不见了。他是穿着皮鞋走的,还带走了皮包。这肯定不是散步去了,往常散步似乎没穿戴得这样齐整。
夏南似乎有一种预感,一种不祥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