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关一战,从明面上看,没有赢输。
重兵阁九万黑甲军士虽被永远的留在关外,大汉却也付出了十万边军客死黄沙的惨重代价,再加上五院大会的年轻学员几近全军覆没,甚至可以说这一阵,大汉亏了。
若是没有太上皇最后关键时刻的出手,大汉真的就要吞下这个哑巴亏了。
但无论怎么说,结果还是可以让大汉承受的。
毕竟西域为此折损两朵青莲,毁坏了二十年气运。
随着秦项两家和王室先后表明,退出今年五院大会的排位争夺。
其他侥幸活下来的小学院因此借坡下驴,纷纷退出,而除了周天院之外的四大院也都相继退出,独留周天院。
其中过程一波三折,但也不必多说,许牧晋入尊者境后,他们已经失去继续争夺的意义,何不送个顺水人情,以此来交好可能在未来五十年,甚至一百年都有可能独领风骚的周天院呢?
等十日期限一到,周天院自然还是第一。
其他学院排名不变,五院大会倒也算有了一个不合人意但却最好的结局。
大汉与西域的战事一触即发,西门关首当其冲,自然成了天下人目光聚集地。
随着五院大会的落幕,一队又一队的大汉学员离开西门,西门关的人烟不减反增,渐渐密集起来。
原本为五院大会腾出场地而被迫迁离的老住户们,除了极少数人不愿再过着战火纷飞提心吊胆的生活,都陆陆续续的迁回,继续在这片被人遗忘而又充满着危险的地方生存。
与此同时,从大汉各处奔赴西门的马队络绎不绝,这些马队大多数贩卖粮草私盐等生活必需品,也有极少数稀罕的物件,剩下的全是药物,打战是要死人的,可战争财谁都不想错过。
西门关达到了空前的热闹繁华。
刘破虏调集的二十万汉军统一由武良支配,这个与西域交战数十年来的异姓王,终于在时隔十年后再次掌权,继续实施着他一统西域的雄伟壮志。
说来也怪,大汉疆土百万,能者层出不穷,分封王侯不少,但异姓王只有武良一人。强如镇南大将军南宫厚,也只是个安国侯。
刘破虏睥睨天下,素来不能容忍外戚异性掌权,可武良,自始至终,他都没说半个不字。
如今武王再次掌权,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着刘破虏的心思,却不料那位执牛耳的刘破虏十分爽快。
只要能平西域,天下汉军皆由武良调配,可见其对西域之恨。
紫衣败退以后,西域损失惨重,月华城短时间内闹不出多大动静,西门也安享着大战来临前的最后一次安静。
十月初九,冬至,小雨。
西地常年炎热,往往整年皆是单薄凉衫,不知怎的,今日丝丝清风吹着小雨,竟有些凉意,街边的摊贩或回家添秋衣或直接套上一件满是灰尘的厚重破旧棉袄,继续吆喝。
小雨淅淅沥沥,一阵阵人马嘶鸣的嘈杂声从东城外传来,过了一会,只见旌旗蔽日。
一列列整齐有素的汉军有条不紊的进入西门,迅速接管了西门关的一切防御工事即政务中心,期间,秋毫无犯。
西门酒楼新换了一个掌柜,原来的掌柜一听到战事,立刻吓得屁滚尿流,连铺子都没来得及转让,直接跑了,接手的是一个白发的少年郎,自称是西门本地人。但西门原有的老住户们却对年轻的掌柜没什么印象,只觉得脸熟。后来有人记起,这少年原是小镇东头的渔夫家的孩子,好像姓许。都只道白发少年有本事,刚出去没多久,便能经营酒楼,见面也会客气的叫声许掌柜,许牧每次都会客气的点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掌柜的,给我拿十坛黄酒。”
说话的是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瘦小汉子,但身板却很结实,长相倒也马马虎虎,能过得去,名叫方渊。听闻西门关大战,特地过来凑个热闹。
这不,刚一进门,咋咋呼呼。
许牧瞧着方渊不像是喝酒的老手,便打趣道:“客官,这十坛酒下肚,怕是要倒地不起,还是小心身体为好。”
瘦小汉子是个有趣的人儿,大手一挥,开口道:“嘿嘿,莫说十坛酒,就是一百坛,我也没事。”
许牧摊摊手,笑道:“好嘞,那我这就去给您拿。”
因为刚刚接手酒楼的缘故,许牧还没有招到跑堂的小厮,只能亲自动手,不一会儿,便将十坛酒摆在了方渊的桌前,气定神闲道:“客官,光喝酒,不吃点菜吗?”
那瘦小汉子一拍脑袋,仔细思索着,良久,爽快道:“吃菜没意思,喝酒就行了。”
许牧摇摇头,示意他慢用,谁知被方渊叫住,后者扔给他一串钱币,许牧接住,眼睛一瞥,笑了笑:“客官,你给多了。”
方渊大笑,连忙摆手:“不多不多,我还想请掌柜的帮个小忙,把这十坛黄酒送到城门,我想请士兵兄弟们喝碗酒,意思意思一下。”
许牧当场愣住,感情这小子说话还真不假,就算是一百坛黄酒他也没事,合计着根本就不是他一人喝。
闲来无事,许牧也就答应了。
西门酒楼离着城门不远,也就几百步,一路上人潮拥挤,花费不少时间,不过终究是有惊无险的送到了,瘦小少年刚想踏上西门城楼,就被城口的士兵拿下了。
“赶紧退后,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方渊被明晃晃的大刀架住脖子,心生怯意,赶忙道:“军爷,小的是过来送酒的,略表心意,你看这十坛黄酒,都是孝敬军爷的。”
“去去去,我们不喝酒,赶紧回去,你要是再这样瞎闹下去,就抓你们送官府了啊。”
城口的士兵应该是西地的精锐,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英气,作风也相当正派,作风正派的后果,便是方渊被人推了出来,差点撞洒了十坛黄酒。
许牧本想着送完酒就回去,没想到中间出了这档子事,也无心去管,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方渊一脸沮丧,揉了揉身上被推搡的伤痕,深深叹出一口气:“唉……罢了罢了,回去吧,放心,这十坛酒自己喝了也罢。”
许牧见瘦小汉子竟然没找自己退酒钱,来了兴趣,随口道:“我看你是南方人,应该不认识西地边军才对,怎么一来,就想着请边军喝酒?”
方渊又叹了口气,略微失望道:“说出来也不怕你笑,我啊,从小便向往着参军,然后建功立业,当一个英明魁梧的将军。可是南疆边军怎么都不收我,说我体格不行,让我去其他地方试试,这不一听到西域要大战了,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想碰碰运气,结果……”
许牧骇然,这眼前的汉子当真是有魄力,辗转几千里,竟然是为了参军,突然脑海中想起了某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略带沉重的问道:“你现在还想参军吗?”
“想,想啊,你能有办法让我参军?”
方渊一脸不敢相信的望着许牧,但还是很真诚的问道。
许牧哑然失笑:“没有。”
方渊虽然失望,但没有恼怒,“我还是努力把体格练上去,再回南疆边军试试看。”
方渊还没说完,许牧便已经走到了那群军士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那群军士质疑的看了看方渊,然后对着方渊招手道:“那小子,你过来。”
方渊一脸茫然,惊喜的跑过去,朝着许牧问道:“你刚才都说了什么?”
许牧招了招手,抵着方渊的耳朵小声道:“他们已经答应喝你的酒了,接下来就看你好好把握了,酒楼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许牧转身之际,觉得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他,四处环顾一周,最终在城头上,看到了武良,顿时觉得四肢发热,与武良对视一眼之后,又好奇的在武良四周的城垛上瞧来瞧去,没有其他人,失望的转身离去。
等许牧的背影消失在武良的视线之中,武良侧过头,淡淡道:“公主,他走了。”
这时,一个蒙面红衣女子从城垛后面突然站起来,面无表情道:“武叔叔,我看见了。”
武良没有因为眼前的人是大汉的公主而表现出一丝丝的卑贱,依旧背着手,缓缓道:“马车随从俱已兼备,王上说过,还望公主赶快回京和南宫熊成婚。”
在听到成婚之时,刘星的肩膀明显颤抖了一下,有些不情愿的问道:“武叔叔,有什么办法能够帮我吗,我不想嫁给南宫熊。”
刘星说的很直白,武良却装作没有听见。
刘星有些生气:“武叔叔,今日不教我,我便不走了。”
武良一掌拍向刘星的脖子,口中似笑非笑:“那就怪不得我用强了,就算是绑我也要将你绑回去。”
武良一把抓住晕厥的刘星,将她抱进了马车,驶离西门。
武良慢慢的收回视线,轻笑道:“怎么,还想杀了我?”
“等我能杀你的时候,肯定不会放过你。”
刘破虏抱着巨剑朝着西门长街走去,没有掩饰他对武良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