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奇与苏家兄弟摇摇晃晃而走,苏家在汴梁外城租了一个二层小楼,最简单不过的二层小楼,多甘奇一人睡觉倒也住得下。
老父苏洵见得三人摇晃而回,倒也不生气,还一脸微笑,颇为自得。
苏洵这一辈子做得做成功的事情,莫不过于生了这么两个儿子,其实苏洵并不只有这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大儿子与一个女儿,只是这个大儿子与女儿都早夭了,只剩下苏轼与苏辙了。
苏洵对这两个儿子的自信,那也是无与伦比的。有人曾经在苏洵面前吹嘘哪个豪门大家的儿子,说那才子聪慧不凡,读书都只需要看一遍。苏洵没好气回了一句:你这话也拿来说,说的好像谁家儿子看书还要看两遍似的?
故事是故事,古往今来,能生出这么两个文才绝顶儿子的,大概也就苏洵一人了。
两个儿子吃酒吃嘴了,苏洵也毫不生气,对于上门借宿的甘奇,也是热情非常。
甘奇三人已然上床呼呼大睡了。
那遇仙楼里却连续来了两拨人,一拨进门就喊:“汴梁甘奇是哪位?甘奇是哪一位?汝南王有请。”
满场众人惊骇过后,连忙有人答道:“甘奇吃多了酒,回了。”
“什么?回了?何人知道他家在哪里?”
“不知,不知。”
“不知晓,我等也是今日才识得此人。”
话音刚落,又有几人飞奔而来,大喊:“苏轼苏辙可在?汝南王有请。”
“这这算什么事啊,要是知道还有这一遭,适才我等如何也要把三人留住才是。”
“唉这般大好机会,方才我等就不该如此敬酒,误事啊误事啊。”
“当真误事,都怪我等。”
两拨人悻悻而走,垂头丧气,便也知道回去兴许少不得挨几句骂。
汝南郡王府,气氛似没有之前热烈了,许多士子手上捏着大作,却又不太好意思往前去递,唯有继续冥思苦想,皆因为珠玉在前,随意出手,便是个高下立判,反而不美。
憋吧,大多数人都在憋,如何也想要憋个大招。
甘正却频频回头看向大厅之外,他此时也起了一些疑惑,生怕到时候门外进来的当真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甘奇。
想到这里,甘正又摇摇头,只觉得不可能,肯定是弄错了,重名而已。那甘奇是同他一起长起来的,甘奇有几斤几两,他岂能不知?别说填词了,给本论语,甘奇都背不出来,别说背,读起来只怕也是结结巴巴的。
当甘正见得进门来的人当真没有甘奇之时,甘正心下一松。
却见一人忧心忡忡上前禀报:“禀告王爷,甘奇与苏轼、苏洵三人皆未请到。”
赵允让闻言面露失望,问道:“缘何没有请到啊?是他们不愿意来吗?”
“王爷,不是他们不愿意来,是小人并未寻到这三人,只听旁人说三人吃多了酒,先行离场了,小人也未打听到三人住处所在,还请王爷恕罪。”
赵允让闻言稍稍叹息,又道:“三人同行?”
“王爷,听旁人说三人乃好友,同行与会。”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不其然啊,如此三人,还是好友,便是惺惺相惜,也算美谈。罢了,今日不见,来日总能相见。”赵允让的心态与其他人不同,他并没有那些朝堂关系或者文人圈子之类的利益问题,他一个皇家大总管,单纯就是惜才之意。
一旁的赵宗实闻言也道:“父王,只要人在汴梁,总有相见之时,会考在即,放榜之时,想来也能寻到三人。”
话说到这里,偏厅的门缝里,长乐县主也是一脸失望回头说道:“小妹,这回好,一个都见不着了。”
永嘉闻言,脸上似有失望,却又在掩饰,口中答道:“见不着就见不着吧,有什么大不了的?要说甘奇那曲木兰花慢,填得还算不错,但是我却知道,不过就是屈原之天问罢了。”
永嘉之言,自然不错。辛弃疾的木兰花慢,还真是模仿一千多年前屈原天问而作。可见这个永嘉县主赵宗兰当真是饱读诗书,一眼看穿。
但也并非就是说这曲词不好,好是绝顶的好,即便是模仿,也是绝顶的好。永嘉故意这么说,似乎也在掩饰着什么。
大姐长乐闻言撇了撇嘴,说道:“你若是这般眼高于顶,如何还嫁得出去?”
永嘉闻言不答。
却听门外大厅里,包拯忽然开口问道:“秋兰赋可有取来?”
一个小厮连忙躬身上前,把秋兰赋从怀中掏出:“回禀包待制,取来了。”
包拯接过一展开,看着笑了笑,亲自起身往赵允让身前去,说道:“王爷看看。”
赵允让接过,三四百字,粗略一读,连说几句:“好,好,好,当真写得好,文采斐然。”
千古名赋,自然写得好。
欧阳修看了看包拯,眼神微微一眯,似有不爽。欧阳修与包拯两人之间,似乎真有嫌隙。就如狄咏所言,欧阳修屡次在包拯升官的问题上发难,包拯似乎也因为欧阳修的发难,在升官问题上屡次碰壁。
包拯今日关于甘奇的这些动作,显得过于热情,一篇赋而已,在这些大佬看来,其实算不得多么重要之事,包拯却还故意叫人回家去取来。
这里面有没有与欧阳修较劲的意思?
难以猜测。
却见汝南郡王赵允让忽然把赋往欧阳修这个文坛魁首递过去,说道:“欧阳学士也看看,当真是好,此赋虽然短短几言,却是才气冲天。”
欧阳修换了一个笑脸,然后结果赋,一读之后,点点头道:“王爷所言不差,当真极好的一篇赋,辞藻华美,咏物抒情,品洁高雅,不同流俗,清高自持,颇有君子之风。四六为言,骈章工整,文笔灵动流畅。难得之作也。”
欧阳修还有些读书人的风骨,好就是好。连夸奖的言语都显出文坛魁首不凡的文采。
但是夸奖的话语说完,欧阳修却又道:“只是,只是这笔字,匠气有余,灵动不足,差了一筹。与文采颇有些不匹配。”
赵允让闻言哈哈大笑:“欧阳学士何必过于苛刻,字可练,文章乃天生。此甘奇,大才也。”
包拯闻言已然不多说,回到自己座位,还是个面无表情,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欧阳修闻言笑了笑,说道:“王爷说的是,在下苛刻了。来人,继续唱。”
欧阳修把秋兰赋还给了赵允让,赵允让又把赋给了赵宗实,赵宗实看得连连点头,还招人过来吩咐,叫人下去好好誊抄一番。
却是那偏厅门缝里的长乐,连忙对门外一个小厮说道:“小德子,去把那赋拿过来。”
(https://www.tmetb.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