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猛虎虎起汴梁第三百七十五章甘主事的手段韩家相府之中,韩琦与田况也在等消息,曲子在唱,倒也不显得急切,大概是知道甘奇此番无论如何也破不了局。
韩琦也觉得,横竖都是自己要赚了,只待商税监大事一出,韩琦出面接过商税之事,然后把商税之事办得妥妥当当,功高劳苦,力挽狂澜,万事大吉。
皇城司的李明收到消息了,急忙往皇城而去,这边韩琦,自然也就要收到消息了。
一人满脸急切进来,大礼拜见,开口就道“相公,大事不好,商税监那边打起来了。”
大事不好韩琦却闻言一笑“哈哈打起来了甘奇甘道坚,勇武非常啊,还真就敢下令动手。”
田况闻言也笑“恭喜韩相”
韩琦摆摆手,示意要低调。
却听那人立马又道“相公,不是税丁与人打起来了,是是反正就是那些围衙之人与其他百姓打起来了。”
“什么”韩琦好似没听明白。
田况急忙问道“你此言何意谁与谁打起来了百姓与围衙之人打起来了胡说八道,百姓岂会动手火并”
“二位相公,当真是百姓与围衙之人打起来了,也是围观的百姓先动手的,不知为何,就有许多围观百姓往人群中丢石块,砸得许多围衙之人头破血流,然后就殴斗而起,接着就成了大规模的火并,此时还正打着呢,打得不可开交,敌我都分不清了。”
两位震惊不已的相公互相对视一眼,诧异的田况有些结巴“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韩琦眉头皱起,眼皮连连跳动几番,手也在空中摆动“不对,不对不对,定然不是百姓动手了,百姓如何会动手”
韩琦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岂能不知道汴梁百姓是什么人群又不是吃不饱穿不暖,就算心中有些什么愤怒,普通的良民百姓也断然不可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热血上头去主动挑起火并。
韩琦头前看报纸的时候,看报纸中各种义愤的文章,韩琦也未真正当回事,因为他知道这文章写成了花也是没有用的,汴梁哪怕是满城皆骂,也丝毫不会影响韩琦谋划之事。
此时,他丝毫也不会相信真的是义愤填膺的百姓主动挑起火并。
田况也回过神来了,连忙说道“相公此言有理,定然是甘奇安排的人手,趁乱在其中浑水摸鱼。”
韩琦已然站起,嘴角连连抽动,说道“我得进宫一趟,得快快进宫,速去备车。”
事情又出乎了韩琦的预想,向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了,甘奇的死局似乎也出现了生机。
此时的韩琦,必须入宫面圣,否则真的就是个竹篮打水了。
此时皇城之中,李明已然出现在了皇帝面前,只待稍稍开口一说。
老皇帝赵祯就已经勃然大怒,开口呵斥“这个甘道坚,怎么办差的朕百般叮嘱与他,他竟然还敢让麾下军汉动手打人,岂有此理”
李明听得皇帝在骂甘奇,连忙又道“陛下,火并之事,商税监并未参与其中。是百姓与那些人火并起来了,事情起因,乃是有许多百姓往那些人投石所致,随后便有零星殴打,片刻就发展成了大规模的火并。”
“百姓围观热闹的百姓与那些商户之家火并”赵祯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懂。
“正是如此,商税监衙门里的人,没有一人参与火并之事,却是这衙门之外,打成一团,围观百姓甚多,人数至少有万余,挤得满满当当,打得昏天暗地”
“如此大事,你怎么还在此处还不快快带兵去阻止若是死伤无数,朕如何对汴梁百姓交代”赵祯怒而一语。
吓得李明噗通跪下,立马答道“陛下,皇城司早已击鼓聚兵,臣进宫之时,几个押官已然带兵开赴商税监,不需多久,便能平息此事。”
赵祯听得这话,稍稍安心,脑中开始思考一些事情,为何百姓会与商户打起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赵祯不免就想到了近些日子的报纸,便又问道“近来汴梁百姓对商税之事,都是如何议论的”
李明直言答道“回陛下,近来汴梁之百姓,倒是极为关注商税之事,不论是楼宇里,还是瓦舍之内,或是街头巷尾,到处都是百姓议论之声,百姓之言,多是愤愤不平。”
“愤愤不平如何愤愤不平”
“陛下,百姓是对商户抗税之事愤愤不平,究其缘由,主要还是商人多利少税,而百姓少利而多税,如此心有不平。”李明答道。
赵祯叹息一声“也难怪如此,那商税监账簿之中,一家大商户一个月的利税,就抵得上几千户一年的利税了,却是这些商户还不愿交,竟然聚众抗税,教人心中如何能平”
李明点着头,皇城司就是皇帝的耳目爪牙,今日李明所言,也是他该说的实话,其中也有帮助甘奇的意思,希望甘奇能安稳渡过此劫。
“罢了,你速速去商税监,定要把此事稳住,尽量少一些死伤。此事之后,汴梁百姓茶余饭后所谈之言,你皆要造成密报禀上。”赵祯如今,最想知道的是百姓如何想,这才是赵祯这个皇帝的视角,这大宋能不能千秋万代,百姓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遵旨”李明答了一语,出门而去,刚出门,就碰上的匆匆而来的韩琦。
李明见得韩琦,低头躬身一礼,飞奔而去。
韩琦入得御书房,一躬身,皇帝见得他来,已然开口“韩相可是也知晓了商税监的乱事”
韩琦连忙点头“老臣一听得此事,便急忙入宫而来,陛下,此事蹊跷啊”
“蹊跷”赵祯疑惑问道。
“陛下,当真蹊跷,本是一场商户请命之事,缘何忽然成了火并定是有人从中挑拨,兴许也有人在幕后指使,所以才有如此一场死伤无数的乱事。”这是韩琦最后的补救,不然就真的前功尽弃。
“嗯,如此说来,倒也是挑拨了,挑拨之人是那甘道坚,若非他那报纸每日斥责抨击,今日也不会有如此乱事。”赵祯倒是觉得韩琦说得对,挑拨情绪的就是京华时报,不是京华时报每天这么骂,不是甘奇还派人到处去给百姓读报,百姓如何会有这么大的愤怒
韩琦闻言一愣,皇帝陛下怎么一语中的怎么直接就把幕后黑手给说出来了
也好,韩琦又道“陛下圣明,老臣也怀疑是甘奇在背后捣鬼。”
“倒也不能怪甘奇,他只是在报纸里说出了实话,商户缴税之事,朕当初也是赞成的,那报纸文章,其实也说到朕的心坎上了。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百姓会为了商税之事如此愤怒,想来这些商户平常里,也多不讨人欢喜。当先把事情处理好,看看有多少死伤,抚恤之事朝廷当负责,毕竟百姓所为,也是义愤填膺,心中有一颗为国之心。”赵祯再一次宅心仁厚。
韩琦听得这话,知道有些不对劲了。韩琦说甘奇是幕后黑手,是说甘奇派人挑起了百姓火并之事,皇帝说甘奇是那挑拨之人,却是说甘奇的文章引起了百姓的愤怒。
韩琦连忙又道“陛下,臣以为,之所以当场发生火并之事,也是甘奇指使人趁乱挑起来的,那些最先动手之人,定然是甘奇指派之人。否则汴梁城内的良民百姓岂会无端生事”
赵祯闻言,抬头看着韩琦,问道“你是说火并之事是甘奇指使的”
韩琦点着头“臣觉得就是如此。”
“甘奇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发动几千人在汴梁城内动手火并”赵祯觉得韩琦这猜测实在有些天马行空。
甘奇一介书生,小小年纪,能发动几千人火并就算甘奇有这能耐,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本就是一件围衙之事,甘奇何必把事情弄成一场几千人的死伤事件
也是赵祯不知道甘奇此时的危机有多大,赵祯还以为只是简单的围衙请命,他不知道这些围衙之人已经准备冲击衙门了,他也不知道韩琦这个幕后黑手就已经策划好了一场流血冲突。
所以赵祯便觉得韩琦猜测之语是无稽之谈,动机实在站不住脚。
韩琦立马又道“陛下,甘奇乃是汴梁城少有的豪富,在汴梁城内关系错综复杂,三教九流他皆有联系,发动一些人动手火并,并非难事。此事乃是甘奇避祸之举,有此一场火并,围衙请命之事便也解决了。所以臣以为此事乃是甘奇指使的。”
百姓与商户打这一架,商税之事就解决了这个思路,赵祯头前还没有想到,此时听得韩琦一说,倒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
经过这么一场百姓与商户的火并,这些商户便也知道天下百姓是个什么态度,岂敢再次聚众抗税
商税之事,还真就成了
商税之事成了,赵祯莫名又有些欣喜,就是汴梁一城,一年就能多出几百万贯的度支,赵祯怎么可能不欣喜
欣喜之后,又是对死伤百姓的悲伤,当真是个五味杂陈。
却听赵祯忽然问了一语“韩卿,朕想问你一事”
“臣洗耳恭听。”韩琦以为皇帝要问甘奇之事。
却不想赵祯开口“韩卿身为朝廷首相,是否觉得商户围衙之事也有蹊跷”
这个问题,早已萦绕在赵祯的心中,从未散去。此时开口发问,倒也不是赵祯如何洞察到了什么,而是赵祯并未往韩琦身上去想。
为何赵祯没有往韩琦身上去想也是动机不足,韩琦身为首相,有什么必要去发动全城的商户对抗商税监冗费之事也是韩琦时常挂在口中的问题,韩琦定然也在想办法解决,商税之事成了,也是为韩琦这个首相工作带来许多便利的。
至于韩琦与甘奇有私人恩怨赵祯从未想过这个角度,一个朝堂宰相,一个才刚考上进士的士子,两人天壤之别,能有什么恩怨
韩琦听得这一问,心中有些发慌,但是面不改色,只答“陛下,太史公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益争夺,便是蹊跷,山林盗匪为买路之财,也能提头去拼,何况一年几百万贯之巨资”
韩琦就是一句话,都是利益原因,没什么蹊跷。
赵祯听得韩琦这一语,又认认真真严肃问道“韩卿当真如此以为”
这话问得韩琦心中更是嘭嘭在跳,但是他还能面不改色,这就是韩琦的厉害之处了。韩琦又道“陛下,老臣笃定如此。”
韩琦岂能不笃定若是旁人是那幕后,韩琦当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但这件事情关乎他自己,自然就要去笃定了,百般笃定。皇帝赵祯,并非那等阴谋家,既然皇帝开口如此问了韩琦,韩琦便也知道皇帝是信任自己的,也就会信任自己的话语。
“哈哈笃定如此韩卿这回兴许想错了一遭,此事必有蹊跷。朕与韩卿说出此语,便是心中有了分寸,也想让韩卿去调查一下此事,看看商户聚众抗税之事,背后蹊跷在何处。”赵祯可不如韩琦那般笃定,他有一些自己的判断。
韩琦听到这里,有些懊恼,但并不那么心慌了,至少这件事情的调查落在了他手上,那就安稳了。韩琦又问了一语“陛下,那甘奇之事呢该如何定夺”
“此事且等皇城司来复命,看看死伤几何,该抚恤的,朝廷也不能推诿,到时候看看哪个衙门有钱,便把后事理一理。不过想来也只有商税监有钱,到时候还是让商税监出钱吧。”赵祯如此说着,这场乱事,最后该如何,得看百姓是什么观感。若是满城百姓依旧对商户义愤填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只剩下抚恤了,抚恤也就是安稳人心。
当然,抚恤也只抚恤百姓,并不抚恤商户,朝廷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商户的事情,商户自己解决,此时的皇帝赵祯,心中对商户,其实也是百般怨恨的,只是他不表达。
韩琦深深叹了一口气,话语说到这里,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韩琦叹气,是心中气愤,也有可惜,还有恼怒。他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败在一个毛头小子的手里,花费如此大的力气,花费如此多的脸面,事情还弄成这样。
韩琦在许多官员面前都信誓旦旦的承诺了许多东西,此时这朝堂首相的脸面当真是丢光了。
皇帝当面,韩琦唯有忍了又忍,一忍再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与情绪。要掀桌子也得回去了再说。
赵祯听得韩琦叹气,以为韩琦是忧国忧民,鼓励一语“韩卿乃是社稷之臣,朕之臂膀,多多劳心劳力”
“陛下圣恩,老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韩琦连忙答着。
商税监那边,皇城司的大军来了,架也打完了,只留下满地哀嚎怒骂。
该跑的人,早已跑了,比如甘霸,早已跑出城去,回到家中,咧着嘴在笑,还教老母备酒菜,要痛饮一番今日的爽快。
该抬走的人,也抬走了。比如茂哥儿,非要办大事,如何也不肯走,架打起来了,十四五岁的小身板,终究是挂彩了,疼得嗯嗯哼哼的,却还要强忍。然后被崔二爷带着人抬走了。
地上哀嚎怒骂的,便是等着官府来的,一部分是商户家丁奴仆,还有一部分就是受了无妄之灾的百姓。
只待皇城司大军一来,便有满头是血的百姓呼天抢地鸣冤叫屈。
“官差快来呀,就是此人打我,冤枉啊,此人行凶,定不能教他走脱了”
“胡说,明明是先动手袭击我等,怎么就成了我动手打你”
“官差,这边,冤枉啊,我乃是头前买杂货的李六郎,只是来此看热闹的,这厮不分青红皂白,上前就拿木棒猛击我的头颅,你看看,我这满头都是血,都是他打的,快快拿住他他是那商户的走狗,到此抗法抗税,还要行凶打人快来快来”
皇城司的军汉们,也不知如何处理,禀报押官,押官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只等去请皇命的李明来再说。所以只吩咐军汉们驱赶百姓,围着满地伤员,当然也派人去请郎中来救命,地上有些人,只怕真的小命不保了。
李明姗姗来迟,沿路那些被驱赶的百姓话语,皆是义愤填膺。
“打得好,这些商户不知天高地厚,朝廷税收也敢不缴,还聚众抗税,该打。”
“刚才我是挤不上去,我若挤上去了,当也动手打那些商户,如此方才解气。”
“你就吹,刚才就属你跑得快,你若在头前,只怕早已抱头鼠窜了。”
“胡说,老子好歹也是一条汉子”
李明听着话语,心情倒是极好。
“打得好,看那些商户还敢不敢抗税”
“刚才那些税丁为何不动手若是那些税丁动手,早已把那些抗税之人打得人仰马翻。”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若是当官的敢直接下令殴打百姓,可吃不了兜着走,陛下那里可要吃大罪。”
“着实可恨,他们就是以为陛下宅心仁厚,若是才敢如此有恃无恐,幸得头前有些好汉,看谁还敢小看了咱们这些良民百姓。”
“那石头扔得是真解气,我手中是没有石头,若是有,也砸他娘的”
李明一边走,一边听,听着听着,听多了,心中有了一些定夺。
待得李明再赶到现场,看得满地哀嚎,眉头也不皱一下。
几个皇城司的押官勾当,此时都聚在李明身边,等着李明从皇帝那里请来的命。
李明牙一咬,说道“把所有人都粗略审问一下,看都是哪里来了,商户来的都记下,普通百姓也记录个住址姓名。”
“之后呢”
“之后”李明把头低了低,声音也低了一些“先都记录好,待得所有都记录完了,商户之人全部带回衙门大牢,普通百姓让他们各自归家。”
众人面色一变,问道“当真如此”
李明点着头“放心,如此才是圣心”
“如此就好。”圣心一词,足以安稳众人。
李明又说一语“伤重者先治疗,死了的,也带回去,到时候等家属来认人,朝廷兴许又抚恤。”
“明白了。”
皇城司到场三千人,开始忙碌起来。
商税监内。
史洪磊再次禀报“主事,火并已完,皇城司接管了。想来陛下也是知晓了”
甘奇点着头“陛下知晓了也无妨,若是陛下要怪罪我等,早已派人来召了。既然无人来召,那就证明陛下并未怪罪我等。”
史洪磊闻言心中一松“这就好,这就好,陛下圣明,陛下乃是古往今来第一圣明之君。”
“明日,通知所有官员来上值,所有账房也都到齐,税丁不准批假。时候差不多了,所有商户都该缴上个月的税了,挨家挨户通知,三日内不拿着发票到商税监来缴税者,严惩不贷。”甘奇命令已出。
“遵命”
甘奇交代完这一语,起身出得大堂之门,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千里晴空,万里云轻,好一个初夏之日。
迈步,走出商税监,左右铁甲税丁让出道路,甘奇慢慢走了出去。
满场伤员,五六百之多。
“哼哼”甘奇冷笑一声,抬头“周侗,备车,回家”
一旁的周侗,手一直紧握在刀柄之上,已然握了几个小时,似乎做好了随时准备抽刀杀人的准备,此时听得甘奇之语,那握刀的手掌终于松开了,手掌左右皆是汗珠。
此时的周侗,也转头看了一眼甘奇。刚才,门外喊杀震天,周侗自己一直紧张不已,一直紧握刀柄。却是甘奇,从始至终,都是面不改色,好似内心之中没有任何波澜。这一刻的周侗,心中皆是佩服。
回家,就是城中的宅子,对面的成衣店,依旧生意兴隆,不知赚了多少达官显贵家眷的钱财,吴巧儿认认真真开出每一张发票,微笑着送走一位一位贵客。
甘奇就在院子中,坐着一把躺椅,丫鬟备上了茶水点心,西瓜没有了,只等夏日再有。
从躺椅透过大门望出去,甘奇能看到微笑送客的吴巧儿,也笑着开口唱了一句“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只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唱着唱着,甘奇忽然面色严肃而起,低沉喃喃一语“得有人为这事负责”
闹得这么一出大戏,害得甘奇又躲又藏,还花了脸面与钱财。此事只是暂时告一段落,还没完明日就得让一些人也看看他甘主事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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