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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章 此实乃大凶之兆
    大宋猛虎虎起汴梁第六百章此实乃大凶之兆五天时间,甘奇要的水力纺纱机,出来了。

    样品被沈括放在一条水沟之上,水从上而下,推动着水车转动,水车通过齿轮推动着纺纱机来来回回,还有差速齿轮带动着梭子来回。

    甘奇显然很满意这个作品,立马让沈括生产先生产出一百架机器出来,还得培训几个匠人作为驻厂工程师,还得教出一些绣娘作为工厂工人的培训师。

    要从无到有建设一座工厂,工程实在不小。

    从明天起,吴巧儿也会经常到沈括这里来,作为工厂的主管者,吴巧儿得从最基础到最复杂的,都得了若指掌。

    甘奇也得时不时带着吴巧儿到城外去,去看看工地现场,把自己的简单图纸一五一十说给吴巧儿听。

    还有一些经营上的东西,也要教给吴巧儿。

    “巧儿姐,工厂开工之后,从人工例钱,到吃喝用度,机器损耗,成本支出,都得有一个明细账目。如此便可计算出每匹布的成本价格。”甘奇交代着这些,是因为他可能有要离开京城了。

    气候渐冷,甘奇要提前出发去西北,大战将起。

    “官人,那这布匹定价呢”吴巧儿问着她心中最重要的事情。

    甘奇想了一想,答道“先把成本计算出来,价格肯定要低,最高也不能超过棉布市价的七成。”

    “官人,若是这般,只怕那些在家中纺布来卖的人没有了活路。”吴巧儿想到了事情的重点。

    一旦甘奇的工厂开工了,如此倾销之下,无数手工作坊都得倒闭,许多人都没有了营生。

    甘奇点着头“这是无可奈何的,先进生产力必然淘汰落后生产力。如此纺纱之法,其实不止用于棉布生产,用于丝绸纺织也是可以的。肯定会让许多小作坊倒闭,许多人生计无有着落。到时候工厂招工,你也要多花些心思,以招揽会纺织的绣娘为主,尽量多帮助那些生计无着之人。工钱也多开一些,基础工钱定在一贯五,某些优秀的熟练的,可酌情增加。”

    甘奇给的这个工钱,自然是极高的,基本上就是衙门里衙差的俸禄水平了。这个时候,招工自然得花些本钱,以后还得改变,比如用“计件”之法来算工资,这会让生产效率再提升一个档次。

    资本家早已把这些手段琢磨透了,甘奇拿来用即可。

    吴巧儿心中舒服了一点,觉得终究还是要给那些小作坊的人一条活路,她还没有当一个资本家的觉悟。

    安排好这些事情,甘奇也就回衙门里去了,回到衙门,开始往西北各军发送军令,开始调集粮草。

    也要开始再次从钱庄借贷,在市场上收购粮草,也不能只在汴梁收购,各大产量之地的州府,都得派人去收购,这是避免一地粮价暴涨。

    西北各军也开始得令开拔,主要是两个方向,一个方向是青唐城,也就是上高原,一个方向是往河套去集结,准备攻打西夏兴庆府之地,彻底把西夏赶出黄河流域,赶到沙州瓜州之地。

    各处皆在准备,只等甘奇动身往前线。

    甘奇再一次去见皇帝,还是要交代他走了之后,朝堂之事的安排。

    赵顼这回也学聪明了,甘奇才开口,他便道“甘相放心,朕都知晓。大方向皆听王安石的,具体操作之上,皆以司马光为准。”

    甘奇点着头,其实他也是这个意思,没有了富弼,也就没有什么值得过于担心的了。

    朝堂之事,不外乎官员升迁调度,亦或者哪里又起了天灾人祸,这回粮草之事,甘奇自己准备妥当了,打仗的事情不用朝廷担心。

    王安石与司马光在甘奇麾下,配合起来大小事情都不在话下,就怕两人争锋相对,好在如今有甘奇在上,这个问题暂时还爆发不出来。

    “陛下,臣此去,旨在灭亡西夏,把河西走廊彻底打通,此去必不负皇恩浩荡”甘奇再一次恭敬有加拜了皇帝赵顼。

    赵顼心中有感,也起身一礼,眼眶含泪“甘先生此去,一定小心为上,朝堂离不了先生。”

    “当不得陛下大礼,臣百死不负家国。”

    “可一定不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语,一定要安然回来。”赵顼与甘奇,君臣二人,几番来去,当真有些感人。

    甘奇出宫而去,直入枢密院,盯着大小事情的进度。

    却是甘奇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料到,那就是有人正在等着甘奇离京。洛阳之处,无数士族子弟早已开始集结了,只等甘奇离京之后,他们就会入京而来。

    这事情背后,想来也有不少人推波助澜。那些朝堂官员不敢在朝堂之上、甘奇当面反对一些事情,所以就只能这么办了,让那些士族子弟来做。

    程颐自然又是领头之人。

    此番京畿各地,哀鸿遍野,整个士族集团,没有一人能幸免,这些人又岂能不起来抗争

    甘奇走了,时机正好。

    甘奇安排好了自己能安排的一切,换了各地主官,给御史台加了权柄各地巡查,摊丁入亩一切都有条不紊,一直没有起风波。

    而今,风波终于要来了,只是甘奇不在当面。

    当甘奇带着军队以及辎重,带着他一百多门大小火炮出京之后,不得几日,满东京都是各地聚来的士子。

    各处楼宇之内,皆是这些人侃侃而谈。

    谈论的内容,不外乎甘相公政策之谬,摊丁入亩,让国家与民争利。士子口中的“民”,是可以有不同理解的。

    其次,最能攻讦甘奇的,就是甘奇把整个京畿的州府主官都换了,结党营私,意在不臣。

    最后,便是甘奇在军中收拢人心,军中只闻甘相公,不闻大宋天子。这是老生常谈了,但也是罪责。

    甘奇走了,朝堂上并没有人上书弹劾。

    但是又不得几日,东华门外却是人山人海。

    不外乎请命之法。

    这把赵顼吓得一跳,他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多少有些乱了方寸。

    皇帝,其实是一个信息闭塞的职位,一旦有人群聚集请命,赵顼便立马有了一种感觉,是不是什么事情惹得天怒人怨了。

    赵顼不比仁宗赵祯当皇帝日久,什么情况都有一定的了解。他才刚当皇帝不久,心思有些不定,一听到东华门外聚来了人山人海的士子,便立马让人把领头的招进了宫中,要问个清楚明白。

    洛阳程颐,自然就入宫去见。

    两人一见面,赵顼立马就问“到底何事引得你们如此多人聚集请命啊”

    程颐如今越发成熟起来,其实他的名声也不小,洛阳一派就属他的名望最大了,关键是他也有才,言论之上,著书立说之类,弟子门生也不少。

    如今的程颐,不再像以前那么年轻冲动,大礼之后答道“陛下,学生此来,只为朝堂社稷,不为个人私利,有诸多事情要与陛下陈禀奏,皆是民心所向。”

    赵顼有些着急,说道“你说就是,朕在当面,你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学生斗胆,这其一,便是摊丁入亩之策弊处有三。一弊,弊在朝廷与民争利”说到这里,程颐抬头看了看皇帝,只等皇帝发问。

    “摊丁入亩,实乃为天下百姓减负之策,何以成了与民争利之策”赵顼不解。

    “陛下,天下出产之钱粮本有定数,不在朝廷官府,就在民间。摊丁入亩之策,不过就是为了让朝廷多收赋税之策,其目的也在于此,只不过是巧立名目而已。陛下想一想,这有定数之钱粮,不在官就在民。官府得越多,民自然得越少。岂不是与民争利吗”

    程颐这套逻辑,把赵顼说得一愣一愣的,意思就是他皇帝与百姓争夺利益了这大帽子一扣,不免让赵顼有些心虚,但是他并非不了解其中,便答道“摊丁入亩之策,可让无地者不缴税,本就是大善之举。”

    “陛下,无地者是民,有地者就不是民了民与民,本该一视同仁,可为何大善之举,便是要某一些民多缴赋税朝廷若是真要行大善之举,可免了无地之民的税赋即可,为何又要给有地之民加税”

    程颐代表了民,赵顼代表了官。儒家思想里,这不就是官在欺压民吗

    让穷人不缴税,那是赵顼的仁德。但是给人加税,那就是赵顼横征暴。

    赵顼有些头大,他心中在想,若是甘相在朝,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朝廷要赋税,自然是为国为民,修桥铺路,建设学堂,建设水利沟渠。取之于民也用之于民,并未存私心。朕更不曾多用了百姓一分一毫的钱粮。”赵顼表达自己坦荡荡。

    “陛下,当真如此甘相穷兵黩武,连年征战,这几年从未有过停歇,不知花费了多少百姓的钱粮。此举如何分说”程颐终于还是把话题引到了甘奇身上。

    “甘相征战,那也是为了国家。强敌在外,不知多少边关百姓苦不堪言,唯有灭了强敌,才有安居乐业。”赵顼发挥着自己应有的水平,与程颐据理力争。

    “陛下,西夏已然远遁,不敢再往东来。辽人已然北逃,在苦寒之地苟延残喘。大宋已无强敌在外,甘相却还要如此连年征战,哪怕停一年行吗让百姓休养生息一年不行吗为何要这么着急就是为了功勋吗难道这不是私心吗”程颐说得头头是道。

    赵顼也算是明白过来了,面色变了变,答道“国家大计,战略深远,又岂是你能明白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趁势歼灭,待得他们喘息过来,必然又成大患。”

    “陛下,穷兵黩武不可取啊历史为鉴,不知多少朝代,都因为穷兵黩武而亡。”程颐这种观念,并非他有什么阴谋,而是他真的这么想。真的觉得甘奇穷兵黩武,自从有了甘奇,当真是连年郑州不休,不知死了多少将士,不知用了多少钱粮,这也与某些人的儒家思想不合。

    最重要的是他认为,而今已无强敌了,更没有必要再这么连年征战了。

    赵顼有些烦躁,这不是讲道理能讲得通的,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也永远不要想着所有人的思想都能完全一致。但是赵顼知道,甘奇打仗,是正确的事情。

    赵顼摆着手“还有何事一并说来。”

    “陛下,其二便是京畿各地州府之事,学生听言,京畿各地,十几州府,主官一夜而换,学生更听闻,整个京畿的主官,皆出甘相门下。此事,古今未有学生不敢妄自论断,却也不得不在陛下面前痛陈一番。”

    这事情,显然是甘奇做得太激进了,把一个省的所有主官都给换成了他的人。但也是无奈之举,因为甘奇时时刻刻都想着历史上王安石变法是如何失败的,所以时时刻刻都要避免“重蹈覆辙”,不免要做激进之举。

    赵顼听得这里,又是眉头大皱。这事情他是知晓的,起初也没想太多,因为他对甘奇足够信任。这时候换个人来说这件事情,赵顼不免也明白其中。

    但是赵顼却道“你是想说甘相有不臣之心”

    如今的程颐早已成熟起来,摇着头“学生并未如此说,学生只言此事不妥当收回甘相这般的任命。”

    赵顼更是烦躁“甘相乃当朝首相,既然他是当朝首相,那朝廷官员任免之事,他自然有做主之权。若是你觉得甘相不适合当首相,可说出个道理来。若是你觉得甘相还适合当宰相,那你就不要在此说三道四了。”

    “陛下,便是宰相,也不能如此任人唯亲否则国将不国。”程颐是忠心耿耿。

    “任人唯亲与否,也看所任之人贤良与否。举贤不避亲,若是甘相所任之人皆能办好差事,有何不可”赵顼是别着劲头,要与这个批评朝政之人杠一杠了。

    “陛下陛下乃天子啊,天子如何可以这般行事”程颐已然跪地在拜。

    “好有何事,都说来。”赵顼心情已然不好。

    “陛下,还有一事,便是军中之事。甘相把天下禁厢裁撤泰半,而今天下之军,皆出甘相麾下,军中不闻天子,只闻甘相此,实乃大凶之兆也,历朝历代从未有过之事。”程颐这次,说得是哭天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