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陈静一众人等缓缓路过城门洞走远消失身影之后,其中一个明光铠军士是荡寇将军,腰刀一收一扬之间极速入鞘,紧接着转身厉声道“尔等小心看好城门,勿出一分差错。待本将军亲自去禀报‘司马大王’,幽嫣谷墨家弟子已经到了东山郡郡城。这事,越来越有趣了!”
城门洞内的数十个大小明光铠军士双颊骤起八分喜色,看来,东山郡郡城率先有一场好戏看了。
大小明光铠军士紧接着面上骤起八分不屑之色,至于背影渐渐离去的这一个临时调来的荡寇将军,本就是一个新晋的杂号将军。
荡寇将军一职,好听而又无更多的实权,结果还不是与一众明光铠大小军士一同守着一个城门洞,还不如建康城中巡城的一个统领。
正当陈静一众人等路过前方一道街口,急着去寻酒家客栈之际,突然拥堵围住了一大群路人。
这一大群路人不似逃去孟婆郡避难的乡民,大多数人锦绣华衫。
前方又无多余的岔道可行,四骑高头大白马不得不缓缓靠近。
在人群正中,是风度翩翩的一个道士,堪称一枝独秀,此人正是葛洪口中的上清派弟子陆修静。
陆修静长得气宇轩昂,要不是着一身蓝白相间的道袍、头戴蓝白相间的纶巾、斜背一口蓝白丝带飘逸的长剑、脚踏一双精致的麻鞋,还真以为就是一个白面书生。
毕竟,在陆修静手中还轻摇着一把一面蓝、一面白的折扇。
似此等这般打扮,让人错觉为白面书生实在寻常不过了。
折扇蓝色一面手书上善若水;白色一面手书道法自然。
陆修静折扇左右一扬,径直指着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从左而右,紧接着从右而左,几次三番欲言又止之后,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恕贫道直言,诸位东山郡中的大户,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一个个就都是废物,还是天大的废物!”
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不但不气恼,反倒觉得陆修静不合时宜而万般有趣,就像是路边卖艺的杂耍看猴子说话,又或者看猴子摇折扇,一阵阵反唇相讥就似暴雨后的孟婆江浪,一浪又盖过了一浪。
“道长,陆道长,在五斗米道眼中,你就是旁门左道。东山郡顶上三道要是来了,你怕不怕?你跑不跑?你趴不趴地上叫‘吱吱’?……”
“陆道长,五石散兑酒可是这一个世间唯一的好东西,能让人一直活在梦里。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独一无二的好酒!……”
“陆道长,还在这抛头露面大言不惭,要是差役头领来了,你跑不跑,你跑不跑啊?在司马家官府面前,只要没被司马家用上,一个个都是废物不假,你也不列外。……”
“似尔等修道之人,又为何五十步笑一百步呢?方今孟婆江南、江北,已无上清派弟子容身之地,还是赶快加入五斗米道得了吧!……”
“……”
陆修静眉头深锁自是万般不服,极其不甘心,骤起恼怒之色。
原本趁着夜色出来散一散心,舒缓一下郁闷的心情。
如今,却被这一群路人误了大好兴致,实在让人纠结,旋即折扇左右一扬,而后极速收于右手心,一阵急促的“啪啪”,目中有剑,紧接着反驳道“天地不仁,皆以万物为刍狗,尔等堪比刍狗!如今,东山郡中,不但有牛、有马,还有尔等帮腔的猪狗,让乡民情何以堪?”
“眼下,东山郡乡民们寻思的这一条道,走得好,走得妙。自是道可道,非常道。休与圈中猪狗牛马为伍,妙哉善哉,众妙之门!”
“……”
围着的这一群路人也并未骤起一分狰狞之色,紧接着又再一次反唇相讥道“陆道长,你就得了吧!道长自姓陆,路在道长麻鞋脚下。可不能堵死了阳光大道,让自家无路可走。哈哈,哈哈,哈哈,……”
“言之有理,道长要么从了‘司马大王’,要么从了五斗米道,在这一个世道想要独善其身,不如道长就与我等一起喝五石散兑酒吧,……“
“只要喝足了五石散兑酒,一切尽在梦中,还是应有尽有,醉后万般有呐,梦送黄金楼呐,……”
“陆道长,来,来,来,今日老夫请客让你一醉方休,让你瞧一瞧梦中应有尽有的奇妙之处,正如方才道长所言众妙之门,……”
“陆道长,请来,请来!梦中上可为帝王不犯禁;下可为大鸟、天高任我飞;又或者水中大鱼、海大任我游。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又不受制于人,妙,妙,妙哉至极。如此这般,好酒,好酒啦,……”
“……”
陆修静面色难堪至极,瞅见这一群路人一副副乖张的嘴脸,一时就似落入了一个猪圈狗舍中。
倘若再与这一群人争辩一字半句,自是徒费口舌而劳心,而且还更会让人多生出九分愤愤不平。
要眼下是司马氏一族中人,对于这样一群路人,早就一通拳脚相加,又或者刀剑相向赶远了。
不过自古修道之人,自当寡欲而清心。况且人如其名,修静,修道之人确实该当静一静了。
陆修静折扇一扬,旋即麻鞋下沉一点,凌空一跃,于这一群人肩膀或脑袋上一阵如风急旋,飞奔上了路边屋顶,径直一通轻笑道“道可道,非常道。似尔等醉生梦死之辈,与圈猪舍狗何异?贫道自是大道于天,道在天上,哈哈,……”
“道不同、不相为谋!贫道自寻天上大道,尔等接着醉生梦死,接着喝五石散兑酒去吧!哈哈,……”
“……”
这一群路人先是大吃一惊,对于陆修静的功夫自是望尘莫及。
如今闪去了身影,一时鞭长莫及,又不得不从心底百丈之深处,骤起一通更为猛烈的反唇相讥。
“陆道长,不要得意忘形。在我等醉生梦死之辈面前张狂,何用?有能耐去五斗米顶上三道面前张狂一回,看看黄天孙大圣会如何?”
“莫要说黄天孙大圣,就郡城中的‘司马大王’,你敢张狂于我等醉生梦死之辈面前试试,你试一试?”
“罢了,罢了,终归是不入我等醉生梦死之辈的法眼,由他去吧。要是那一天,‘司马大王’,哼,……”
“……”
正当这一群路人骂骂咧咧之时,要摇头摆尾四散离开之际,从身后奔来了一阵急促的嚷嚷声。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谁胆这么肥?天还未黑尽,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间,胆敢乱嚼舌根说道‘司马大王’,是准备不要命了?还是准备不要命了?”
“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要是不与一回颜色瞧瞧,就不知东山郡还是司马家的天下!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能忘了?就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梦中应有尽有的世界,那也该是司马家的!”
“打,打,使劲打,用力打,打跑一个算一个!只有拳头才能长人记性!这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读书人,这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大户,比穷得掉渣滓的刁民还刁民,小的们,不许手软!”
“……”
一声声怒吼,字字珠玑,拳打脚踢似一阵狂风暴雨,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不得不在哀嚎中退去。
紧接着,从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中一分为二了十几个大小皂衣差役,每一个皂衣差役寿帽斜插一朵小野菊,虽然一个个皂衣差役腰刀并未出鞘,但是刀鞘就似一根根棍子在追打圈中猪、舍中狗。
“哎呀喂,疼,官府打人咯;哎哟喂,官府乱法咯,……”
“我的胳膊!我的大腿!嗷嗷,打人的官府不是好官府,……”
“哟喂,我的眼珠珠啊,我可不想当瞎子啊。我还不想眼瞎,我要看光明,我要等光明,……”
“……”
就在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一通哀怨悲鸣之间,从大小皂衣差役身后分出了一身大氅袭地,寿帽左右各插一朵小野菊的差役头领。
来人正是司马良。
司马良额平面宽,面若海棠,深邃的眼神就似夜空中一只觅食的苍鹰,一绺浓郁的“一”字须,就似手中一旋一收的铮铮腰刀。
司马良自是有恃无恐,厉声大喝道“尔等比刁民更刁民,本官要不治一治尔等,该当忘记了东山郡姓司马吧?官府乱法?不存在的!司马家就是律法!官府打人?不存在的,尔等还算是人吗?……”
“从今往后,谁胆敢在诽谤‘司马大王’,一个字,打;两个字,讨好;三个字,往里揍;都听明白了吗?还不快滚,……”
“……”
这一群锦绣华衫的路人不得不闪去了身影。
就在这一处路口,只剩下四把越女剑怒对一众皂衣差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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