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离天光正午还有好一会儿,但是此刻在谢家祠堂前已经围满了不少路人,除了大多数为谢家人外,其它宗族之人正从四面八方陆陆续续的赶来凑热闹。
谢家是名满孟婆江南、江北的大户,与南山郡杜家不同,与天底下的其它宗族也大为不同。
谢家不止每一县都有祠堂,只要每一个乡里谢家族人过千,便建有一处小祠堂,眼下便是离东山最近的一处三进三出的小祠堂。
虽然这是一处小祠堂,但是名声在外。当年谢安领着北府军从此路过,以八万北府军淝水一战而胜秦国百万大军,故而这一处小祠堂的牌匾已经换成东山入相祠。
虽然谢安眼下已经风烛残年,纵情仙游而又不知去处;勇猛无敌的北府军几经易手早已物是人非。
但是,就这一处小祠堂,与谢家人、与东山郡人,以至于孟婆江南的晋国人,留下了一回念想。
在这一处小祠堂四周,修建了九条大小不一而又交织的水渠,每一条水渠寓意为一州,九州汇于东山入相祠下,终归要一统九州。
祠堂前,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长者,左手一根掠过头顶一尺长的鹿头拐杖,右手估摸着腰间一个摇晃着五石散兑酒的大葫芦,此人正是东山郡中远近闻名的谢灵仙。
虽然谢灵仙不是谢家族长,也不是官人,但是只要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一身袭地的白纱白袍,远远看去还真就似一个琼阁来的大仙。
谢灵仙仰头又一口五石散兑酒下肚,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一时让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之辈吞咽了好一阵子唾沫星子,又让将要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之辈眉头为之一悦,道“仙”
“谢家灵仙,不愧得道高人,飘飘欲仙之态,羡煞旁人啊”
“谢家灵仙亲临谢家祠堂,看来这要来的大人物,必定非同凡响”
“”
议论纷纷的路人,都停下步子来,那怕是还有手中活,对于眼下这般难得的光景,自是无人拒绝。
毕竟,谢家人曾经与晋国人一次放飞已久的念想,虽然这一些年来谢家声名不及先前,在如今的晋国人心中,也是无人能出其右。
虽然江湖中盛传江南王、谢二家齐名,但江南王家先前臣服于五斗米道,江南谢家虽然折了北府军精锐也没臣服于五斗米道,更让孟婆江南晋国人从心底里佩服谢家。
正当一众人等望眼欲穿之际,从不远处跑马奔来了数百个一律全新的青色道袍,领头的正是东山郡五斗米顶上三道之一司马温。
司马温眉粗额宽,面若海棠,一副人的温文尔雅之态,横背一口长剑,两条飘逸的青色丝带与青色道簪一前一后、一柔一刚之间,却也显得道法自然之妙。
“咴儿、咴儿、咴儿,”
一色的高头枣色大马止蹄,司马温率先“咚咚”落地,急步奔于祠堂前,余等五斗米道道士下马从四方围住了祠堂前的数千人。
司马温自鸣得意,青色道袍张弛之间,仰头一通轻笑道“午时未到,午时还未到啊诸位,贫道来迟否贫道可来迟否”
惊天一语,心凉如冰。
要早知道是司马温前来,只怕没有一个人会在此多停留半刻。
只是,如今司马温亲临,又很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温要是不受人待见,但是大可不理会他,还可以给他一次又一次热嘲冷讽,以至于在心里可以骂百千遍司马家祖宗十八代。
谢灵仙自是一脸疑云,等来的所谓大人物居然是司马温
司马温又有何德何能他能配称之为大人物这不是明摆着欺骗江南谢家、愚弄东山郡乡民吗
旋即“咕噜”一口五石散兑酒下肚,之后鹿头拐杖重重一杵地,紧接着厉声反问道“司马温,你受何人所请没有人请你来吧”
“老朽虽不是谢家族长,但是老朽可以替谢家人说一句话,谢家人的祠堂,独独不容尔等牛马”
“司马温,从那里来、就从那里去。免得激怒老天爷,老朽虽然不会使道法,总会有高人来治你”
“”
祠堂前的一众人等,当然司马家大多数入了府军又或者入了五斗米道,对于这种热闹自然不上心,无论谢家人又或者非谢家人,一时拧成了一股绳子,盯着司马温就似盯着一个突如其来的敌人。
司马温见一众人等冷若冰霜,也没有生气一分,一副温文尔雅之态,旋即抱拳毕恭毕敬道“诸位,诸位,贫道不放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来,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来捧场啊谢家东山入相祠之名,贫道用起来,还真是万分顺手啊”
“都为东山郡人,贫道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幽嫣谷墨家弟子逆天而为,黄天孙大圣已经下了圣令,谁要是敢包庇幽嫣谷墨家弟子,贫道会让道友每一日去其家中收五斗米,谁要是觉得家中宽裕,就当贫道没说过这一句话。”
“近闻东山来了一头吊额大白虎,这可是昊昊上天之意,要是再有人忤逆五斗米道者,兴许还会生出更多的吊额大白虎来,要是东山郡成了百兽猛虎之园,贫道与司马恭道友的道法也无能为力”
“”
司马温侃侃一言,一时激起千层浪,瞬间激怒了众多人心。
“司马温,你这一个臭道士,言下之意,东山中的那一只吊额大白虎就是你们司马家放的咯”
“是啊,司马家官府不上山除虎,你这一个臭道士还在这里幸灾乐祸,下一次天降吊额大白虎,应该先吃光你们司马家人,”
“要是觉得咱们这一些族姓碍着司马家,大可屠族,让你们司马家一家人玩去,就似圈中世代近亲联姻的猪,再无旁支血脉”
“”
司马温闻言自是不喜,一句又一句热嘲冷讽就是被当头一棒,旋即收起了温文尔雅,又冷冷的对谢灵仙说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啊方才趁贫道来之前,有纵容这一众乡民与贫道作对吧”
谢灵仙一时还在气头上,司马家祖传多疑而又狡诈的遗风,果然名不虚传。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泼人脏水,天下无人能出司马家之右。况且在谢家东山入相祠堂前,又岂能失去了谢家人的铮铮骨气
“咕噜、咕噜、咕噜,”
谢灵仙又几口五石散兑酒急促下肚,一者酒能壮胆;二者喝多了五石散兑酒,飘飘欲仙之感又似目空一切,一切嚣张都似浮云过。
谢灵仙长叹一声“啊”,胸腹之中骤起一股万钧之力,紧接着鹿头拐杖重重一杵地,怒目圆睁道“司马温,五斗米道不得民心,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数吗”
“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难道你就不问一问上天吗修道之人不修心,只为一己一姓之私,又何能为之道道本出于天,五斗米道忤逆上天,还需要老朽纵容他人吗公道自在人心哼”
“”
谢灵仙铮铮一言,人群中拍手称快,一声声“好”,又一句句“说得好”,更让谢灵仙顿感飘飘欲仙。
谢灵仙顺势又咽下了一口五石散兑酒,紧接着又道“听闻道家嫡传上清派居然被五斗米道称之为旁门左道以老朽看来,五斗米道才是旁门左道,才是邪门歪道”
“道祖老子一篇道德经,名传万世。敢问司马温,五斗米道道又从何来德又从何来无道又无德,遗祸江湖四海该当消亡”
“”
正当谢灵仙说得兴致,司马温早已一脸铁青如水渠中的荷叶。
“哈哈。谢家灵仙说的极好,说的极好啊说到贫道心里去了”
一众人等寻声望去,在祠堂一角的琉璃瓦台边上立着陆修静。
陆修静自是眉飞色舞,蓝白相间的一身道袍就似蓝天飘过一朵白云,折扇“道法自然”异常显眼。
陆修静见一众人等面上骤起了三分喜色,又见五斗米道道士面上生出了八分愠色,旋即折扇一收一旋之间,“上善若水”又异常显眼。
“贫道原本也好奇谢家东山入相祠堂来的大人物,居然来了这样一个大人物,辣眼,实在辣眼啊”
陆修静悠悠一言,祠堂前的一众人等笑出了无数“嘿嘿”声。
独独只有一个个五斗米道道士,恨不能生吞活剥了陆修静。
司马温一时恼怒,旋即右手指着陆修静道“姓陆的,别让贫道捉住了你,要是让贫道捉住了你。贫道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正当一众五斗米道道士自鸣得意之际,先行下山的猎户已经快路过了祠堂前。
一时不明祠堂前的状况,只见人山人海的样子,必定很热闹,旋即如锦上添花一吼,道“孙先生回来了,老虎死了”
(https://www.tmetb.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