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杨方圆忍不住急切道“兄弟,不见、不见、从今往后都不见何太监,以后就与鸭子为伍了!”
“有你这一句话,孟婆郡经此一劫之后,余生都是鸭子,余生都是鸭子,兄弟,我的余生都是鸭子!”
“……”
杜大壮的双颊极速闪过一丝轻笑,看来兄弟终归还是好兄弟,兄弟铮铮一言堪比白送万两黄金,入心入肺自是最后一回心安理得。
原本日日夜夜照看的那一群鸭子有了上好的归宿,无论将来下蛋再孵小鸭子,也不用再去拣无名的鸭蛋;即使卖了老鸭子换钱,也算是给兄弟过上好日子的本钱。
好兄弟嘛,本来就不分你我,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这不就是圣人说道的“天下大同”?
临死之前得道又悟道,确实死而无憾,想一想却更为激动!
紧接着,杜大壮胸腹之中突然翻江倒海一涌,而后耷拉着的脑袋往杨方圆身前顺势一滚而下,缓缓止住了最后一丝游离的气息,安详的闭上眼睛就与这一个世道诀别。
杜大壮就这样死了!
能死在兄弟身边,这一辈子值了,不枉来这一个世道走一遭!
杨方圆仰天长啸,道“兄弟,一路走好,一路走好啊!我寄良心与明月,再回首时孟婆西。西山风轻霜华重,飘然亭中谁与共?要是真有来生,咱们还做兄弟!……”
杨方圆悲鸣不已,平放下杜大壮,又理了一理杜大壮血迹斑驳的头发以及血迹斑斑的双颊,旋即站起身来,厉声大喝道“杀我兄弟者,纳命来,一个也别想活!”
杨方圆言未毕,斜拖着手中的腰刀在城墙地砖上拉出一绺绺电光火石,而后往明光铠中斩杀而去。
横一刀、竖一刀;前一刀、后一刀;左一刀、右一边,……
城墙上的明光铠军士无一人是杨方圆的对手,除了被杨方圆伤亡的明光铠之外,被杨方圆的杀气惊吓而落入护城河中也不计其数。
就在杨方圆前后左右极速攻杀之间,顺势斩掉了弩箭与床弩之弦,一时半会只能成为摆设。
孟婆郡中的这一处城门,就这样被杨方圆一个人拿下了。
就在杨方圆前后左右攻杀之间,见悬于城下半空的太守府差役头领吴明,虽然平时并未与之有交集,但是敌人的敌人兴许还真能并肩作战。况且,吴明又是吴家人,如今杨家、费家、吴家共诛张家,多一个人自然就多一份力量。
杨方圆趁明光铠军士且战且退之际,一闪身影立于城门楼上方,右手张弛着腰刀御敌、左手拉住绳子拖上了吴明,紧接着拔出布头,一刀斩断了吴明身上的绳子。
吴明长舒了一口气息,凉飕飕的脑袋一时半会总算是保住了,极速抬头张望之间,又见远近都是血迹斑驳的地砖,以及不远处惨死的杜上德与杜大壮,径直抱拳道“兄弟,真是好样的!想不到在孟婆郡中还有你这样的英雄人物!是我吴明眼瞎,也是孟婆郡眼瞎,更是玉皇大帝与老天爷眼瞎啊!”
就在吴明说道之际,躬身拾起了一把血迹斑驳的腰刀,一张一弛之间,抱拳又道“要是兄弟不嫌弃在下这一身张家给的黑皮,并力一战为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杨方圆也曾听说过吴明的快刀之名,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是眼下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都在义无反顾的抛头颅、洒热血,能在身旁多一个人周全万一也不是坏处。
毕竟,张家人中的张礼与张智还未现身,从孟婆江北之地来的诸多五斗米道道士也还未现身。
要是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而背后捅人刀子,实在防不胜防!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可接下来还会死更多的人,能不能活到孟婆郡此一劫之后,确实说不清楚。
毕竟,一个人的眼睛只能看到眼前所见的一面,两个人要是背靠着背,自然才会无一处遗漏!
杨方圆镇定道“好,好,好极了!大敌当前,就依吴大人!……”
吴明面上骤起三分愧疚之色,而后轻笑道“兄弟,如今吴家人皆与张家人为敌了,差役头领一职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就当在下是一个乡民,完全与兄弟你一样!”
”兄弟为杨家、在下为吴家,只要杨家、费家、吴家三家齐心,再多的伤亡,最后也都是值得的!”
“说什么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为了孟婆郡得见青天,你我同心同德,破了张家这一方天!”
又当吴明说道之际,左手拉下寿帽,往城下一抛,飘悠而下入水像一叶扁舟;而后轻轻一拉,弃了皂衣大氅,纶巾之下只剩皂衣。
“好,好,好!为破孟婆郡张家的这一方天,为破玉皇大帝、老天爷的这一方天,我命由我不由天!张家人,去他娘的张家人!……”
“孟婆郡没有张家人,也会是孟婆郡;孟婆郡没有张家人,头顶的这一方天,更塌不下来!……”
杨方圆义薄云天一言,吴明又心舒了三分,圣人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眼下志同道合,确实应该并肩作战,也该谋定而后动!
吴明极其镇定又道“杨家兄弟,既然如此,这一战可不能拖了后腿!谁拖后腿,谁对不起族人!杀尽张家人,杀尽张家人,……”
杨方圆腰刀一收一旋,正气又道“好,好,好!为兄弟、为族人,杀光张家人,一个也不留!”
远处的明光铠军士闻言,自是恼怒至极,再一次挥舞腰刀攻杀上前,厉声又道“杀,杀,杀!为张家人,杀了杨、吴二贼!……”
“杨方圆不死,天理不容!……”
“吴明不死,天理不容!……”
“……”
就在这一个时候,又从远处的大街上极速奔来了更多的明光铠将校与军士,太守府倾巢而出了。
与此同时,凌空一闪身影如箭出弦,转瞬便落在了城墙上,厉声大喝道“三千大千蒲扇功!”
来人左手重重一掌直击杨方圆的心窝,杨方圆猝不及防一绺昙花,而后落到城下杨明利不远处;右手重重一掌直击吴明的心窝,吴明猝不及防一绺昙花,而后落到城下吴长志不远处。
嘭嘭、嘭嘭,……
杨方圆与吴明落地骤起的声响荡起一绺尘土扬起了三尺高。全身就似散架了一般,眼前眩晕,斜拖着腰刀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
城外的一众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见势,先是大吃一惊;各自抬头远望之际,更是大吃一惊。
在城墙垛口上确实立着一个奇装异服的人影,待一众人等仔细看来,正是孟婆郡的太守张信。
张信一身袭地的素服,飘逸宛若传说中的神仙,左腰下并排连挂三把蒲葵扇;右腰下并排连挂三把蒲葵扇;后领上排两层蒲葵扇,上四把、下三把。全身缠绕着稻草编织如蒲团一般的器物当成了护甲。
十三把蒲葵扇光亮而有型,虽然身无寸铁,也非等闲之辈。
张信光着膀子,就像庙宇里的尊者与罗汉。面上冷清的三绺翩翩欲仙的白发,显其年岁已高。
光秃秃的头顶还冒着氤氲的热气,这是方才剔去了所有的发丝,一时又如一个得道的高僧亲临。
张信这一技三千大千蒲扇功,一者要剔光发丝、二者要身着十三把蒲葵扇、三者要光膀子、四者得手无寸铁。孟婆郡大敌当前,就这一身装扮,也得多费不少功夫。
眼下所见,居然杜雷仕与张仁这么快就丢了吃饭的家伙,其它的就更出乎意料,最为可气的是,张义居然被诸葛长风揍到了坑里。
就在张信抬望眼之间,从城门洞内冲出了无数明光铠,一涌拔刀大喝喊杀之间,再一次如猛虎下山攻杀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张信双掌合十,径直凌空一闪身影如箭出弦,转瞬立于张义身边三尺之地,而后缓缓蹲下了身子,一把捉住张义冰凉的双手,急切说道“我儿张义,我儿张义,爹来了,爹来了,爹已经来了!”
张义极其吃力的抬起脑袋,而后一脸苍白道“爹,爹,爹!有没有带五石散兑酒?孩儿心痛、肝痛,全身都痛!”
“喝了五石散兑酒,什么也都不痛了,还能看见黄金楼,……”
张信骤起三分愧疚之色,双颊颤抖,见张义命不久矣,嘶哑着声音又道“我儿张义,我儿张义,你本为人中龙凤,有天子之命、大帝之资,忍一忍,就过去了,……”
张义面上浮过一丝轻笑,疑惑道“爹,这是真的吗?孩儿从来没有坑过爹,爹可不许坑孩儿!”
张信眼中一闪温润之光,急切又道“别家的孩儿最坑爹,我家的孩儿不坑爹。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我儿张义就是下一任的玉皇大帝、下一任的老天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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