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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0章 又闻道友请留步
    陈旭嫦转而又觉得以常人心态看来,潘玉奴从骨子里还是呆痴、笨傻如此,也便未记在心上,眼下一门心思只想着策马往北。

    只不过,赫连夏国在魏国之北以西、卓卓杏儿在魏国之北以东,西家与东家,眼下又该先去哪一家呢这确实还是一个大问题。

    还好,去魏国之北要横穿中原腹地,还有几天时间来细想。正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而见人心。

    九尺驿道在魏地蜿蜒曲折,很快又延伸到了土城郡桃花村,策马扬尘路过胭脂亭之际,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太虚道观。

    太虚道观在桃花林中一副安详至极的样子,又如此能因俗世之事再打扰曹小强一时半会呢

    已经面壁思过了这么多年,许多往事已经压在心底,就让它酝酿成一坛美酒,偶尔夜深人静回味之后,对着镜子莞尔一笑即可。

    虽说若无相欠,怎么再见。可要是说相欠太多,又说不清、道不明,相见之后反而不美。

    道家无中能生有,一中能生万物,不争亦是大争。太虚道兴许也是如此,那自然不见亦是见了,又何须再见而多离苦而暗自伤神。

    面壁这么多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陈旭嫦是不会回来了。故而,还得策马离开胭脂亭继续向北。

    “道友,请留步道友,请留步道友,请留步”

    陈旭嫦侧耳极其警觉的张望之际,寇谦之还是性情不改,逢人便称道友,不过也多了几分亲切。

    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寇谦之自然也老了,鹤发却无童颜,双颊与额头多了许些苍老,身形也不如先前有型,多了几分老态龙钟。

    岁月终归还是无情无义。

    策马一路行来,也真如先前潘玉奴说道的一样,魏地已经没有人认得这一身玄色行头,反倒还对这一身玄色行头嗤之以鼻。

    故人相见,自得勒马抱拳,毕恭毕敬道“寇道长,好兴致啊”

    寇请之斜背长剑,斜插拂尘,手中又把玩着一只不知是鸽鸡还是鸡鸽的大鸟,又或者是大鸡。

    “咕咕叻,咕咕叻,咕咕,”

    寇谦之眉头一舒,云淡风轻又道“道友,多年不见。幸会啊这么多年来,难得遇见一个故人”

    “如今的世人,已经记不得我辈先前所为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辈已被后浪拍去了堤岸,成就了一时半刻的沙雕,而是又消失于无象无形,尘归尘、土归土。”

    陈旭嫦自是感同身受,故而极其镇定又道“寇道长所言甚是。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我辈已成明日黄花,只愿天下太平”

    寇谦之摇头叹气道“虽言天道好轮回。只可惜,只是从一个坑,轮回去了另一个坑。天意如此,世事如棋,贫道又能奈天何”

    陈旭嫦眼前突然一亮,旋即追问道“寇道长,莫非你已经窥透天机即使世人都是棋子,那么在下这一颗棋子,很想走得更为从容。不知寇道长,能否指点迷津”

    陈旭嫦觉得,寇谦之原本就为国师,在道家嫡传上清派顶上三道中必有长处,此一问正好与潘玉奴相较,取长补短也算兼听则明。

    寇谦之轻抚羽毛,又小心翼翼的紧握其爪,而后一通轻笑道“迷津不是津,迷津它就是迷道友,多年不入魏,此番又是为何”

    陈旭嫦缓缓道“寇道长,事情是这样的前番有这么一个人,救了东家,也救了西家。要是东家与西家杀得死去活来,又当如何”

    寇谦之长叹一声道“东家与西家,也该长大成人了。又如何能做小儿之争而去搬救兵。只怕结果反而会弄巧成拙,多分枝节,又会引出诸多恩怨。届时,若把怨恨归罪于求救之人,你觉得又当如何”

    陈旭嫦闻言大吃一惊,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寇谦之。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与潘玉奴并非同道中人。

    不过,即是取长补短又是兼听则明,那么也只算是“三人行必有我师”,而后取其善者而从之。

    寇谦之初见陈旭嫦极其吃惊的样子,转而又道“道友,无论东家与西家,这就好比是一家之中有两兄弟,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而后又去找大人论理,这当大人的是该补一拳还是该补一脚”

    “无论补拳,又或者是补脚,已经都开罪于两方。要是心怀不善者,将来某一天,非你之福”

    “”

    陈旭嫦自觉一时明了,急切打断话茬子道“以寇道长之言,东家不能帮、西家也不能帮。任其自生自灭才是上善之策生而为人,又如何能见死不救、充耳不闻”

    寇谦之摇头叹气道“道友,非也,非也,非也这就好比一头老虎捕住一只小象。你是去帮小象赶走老虎,还是帮老虎不救小象”

    “救小象,老虎会被饿死;不救小象,老虎不会饿死。这是天道,也是大道,更是道法自然。倘若用强,只会让大道非道、天道非道”

    “无论东家也好,西家也罢,各有各的归宿。多生枝节,一步错而步步错,又将会是一场浩劫”

    “东家也好,西家也罢。人畜之道,人与畜,都是天地之间一粒尘沙而已,此为归真。沧海一粟,无非只是平地里多了几朵小浪花”

    “”

    陈旭嫦已经不想再听寇谦之所言,无非又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万物都是刍狗,人也是刍狗,生而为人即是生而为畜生。

    不过,要是以这样想来,也不是没有一分道理。

    坏人当道,亦是畜生当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自然也说得过去,只是太过于沉重。

    如今,此一行本为江湖救急。有道是江湖救急不救穷,又何须把这一件事看的如此沉重。

    陈旭嫦抱拳轻笑道“寇道长所言极是。生而为人,终有一天都会死去,那就如一闪而逝的浪花。即是浪花,就当好这一朵浪花”

    寇谦之摇头叹气道“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九死一生、无怨无悔还在。只是,这朵朵浪花,哎”

    “罢了,罢了,罢了。道友既然心意已决。贫道也无需再多言。只要贫道还在,太虚道长无恙”

    “只不过,先前太虚道长在梦里呼喊的那一个熟悉的名字,如今是越来越浓烈了。人老了,兴许更为念旧。道友之心,贫道感同身受,太虚道长也一定会更为心安”

    “贫道只愿道友吉祥、吉祥、吉祥贫道还要给它洗一洗翅膀,就不打搅道友了,告辞”

    寇谦之径直扬长而去。

    陈旭嫦仰望胭脂亭上空,曾经在这里厮杀的一众英雄人物,已经就如一朵朵浪花,消失了一朵又一朵,总归都会全部消失于沧海。

    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即是一朵浪花,秉承“天志”也得轰轰烈烈一回,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旭嫦鼻子骤起一阵酸楚,对着乌图木消失于无象无形之处凌空抱拳一正,而后策马一鞭往北。

    原本还以为要潜行,现在看来确实一厢情愿想多了。如今都没人认识这一身玄色行头,正大光明策马向北,心里也多了三分坦然。

    数日之后,最后一绺夕阳映着黄沙如血,从地平线缓缓的消失了光影。陈旭嫦已置身在魏境之北。

    此时此刻,要是策马往西再行数日,就是赫连夏国的地盘;往东再行数日,就是魏国六座军镇。

    只可惜,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更是荒芜人烟。

    要是在孟婆江南之地风餐露宿也就罢了,眼下要是在大漠之地风餐露宿,兴许一个夜晚就被黄沙掩埋于无象无形。

    即使鞍下还有干粮、清水,还有不少银子,在能吞噬万物的黄沙大漠面前,天地不仁又或者天地无情,怎么说都是名副其实

    陈旭嫦见势暗喜,想到这里,莫非道家所言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就是大漠之地

    “上善若水”中的水,莫非指的就是那一条孟婆江水,如此一来,此一句说的就是孟婆江南之地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话不假。圣人常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莫非,这就是世间的大道大道于天,兴许还真就是如此。

    只不过,眼下还得寻一个容身之处,天大地大,总该有幽嫣谷墨家秉承的“天志”之一席之地。

    即是太阳夕沉而下悟道,圣人虽说“夕死可矣”,也并没有说“夕必死矣”

    “咴儿、咴儿、咴儿,”

    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急促的撕裂声,紧接着前蹄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之后荡起黄沙如烟如雾

    与此同时,从四方黄沙中跃出了数十把寒光闪闪的弯刀,一个个狼皮帽一脸土灰盯紧陈旭嫦。

    “哪咕叻,哪咕叻,”

    “大魏国,拉基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