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狼皮帽人声骤起之际,斜里地又闪过一将,弯刀一绺寒光,凌空而下压在陈旭嫦脖子上。
陈旭嫦不惊不愕,就这一身行头,魏军也不至于滥杀无辜,冷冷一笑道“哟呵,刀法还挺快的真是孟婆江浪一浪推一浪”
“不过,要是魏国黄金八部之老将军见到本谷主,也不敢如此造次。看来自古新人胜旧人啊”
来将复姓阿依,名咕叻。如今大战刚过,受军令巡查过客,不怕流民与商户,就怕奸细与斥候。
阿依咕叻闻声收起弯刀,看陈旭嫦这一身打扮与语气,也不像是奸细与斥候,径直轻飘飘道“天色已晚,还想独闯黄沙大漠。你是不要命了还是另有勾当”
陈旭嫦玄色斗篷轻旋,见来将麾下虽是相识的狼皮帽,但是来将这一身服饰却并不是魏人常见的锦帽貂裘,而是锦绣虎扣鱼鳞战甲、袭地的菊花大氅、头戴花缨。
陈旭嫦是第一次来魏国之北,误了些时辰,又没有向导,故而并未开口,也不好意思开口。
像这样的破绽,又怎能与后生小辈一一说道呢看眼前这一个个魏人,当年在胭脂亭舍命一战时,只怕这一些人还在娘胎里。
“阿依咕叻将军,杀了她,休得与她多说废话大战在即,宁可错杀一万人,也不可使一人漏网”
“大魏国,先有曹孟德一言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杀掉一个过客,黄沙掩埋,一了百了,还真会少一桩大事”
“对,阿依咕叻将军,这可是花将军之令,阿依咕叻将军”
阿依咕叻见陈旭嫦依然不为所动,心生好奇,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入鞘,急切追问道“看你也不像是坏人,从哪里来、又去哪里”
陈旭嫦听出了弦外之音,缓缓开口道“本谷主受卓卓杏儿相邀而来,诸位还舍得下手吗”
“我乃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是也想当年,本谷主还与独孤达在土城郡并肩一战”
“还吃过卓卓杏儿亲手做的大馒头,那一个熟悉的味道,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可是一辈子的味道”
一众狼皮帽闻言面面相觑,阿依咕叻更觉得陈旭嫦来头不小。毕竟,如今能唤独孤达将军夫人大名的人,除了故人,必定也是能人。
阿依咕叻径直大氅轻扬,先止住了一众狼皮帽,而后毕恭毕敬抱拳道“末将受花木兰将军之令,在此巡查过往之客。前辈即受独孤将军夫人所邀,是友非敌。”
“只是,前番魏军与柔然一战,独孤将军与夫人杀散,下落不明。六镇镇将只得以守为攻。如今只剩花将军一军,算是孤军深入了”
“不如,前辈与末将一道去中军大帐见花将军待寻着了独孤将军夫人,再去寻她,意下如何”
“”
陈旭嫦一声长叹,战场形势瞬息万变,飞鸽到孟婆郡幽嫣谷墨家也需要时日,一路策马往北也费了不少时日,这时日要是叠起来,就生出了这么多变故。眼下,兴许也只有跟随这一个阿依咕叻将军。
陈旭嫦也不多言,微微点头。
阿依咕叻厉声又道“继续巡查过往之客。但凡遇见可疑之人,得先问一问,免得错杀了好人”
一众狼皮帽唯唯诺诺,而后各自一闪身影,又伏在了黄沙里。
阿依咕叻斜身直上一骑高头棕黄马,在前与陈旭嫦领路。
踢踏、踢踏、踢踏,
陈旭嫦斜身上马,紧随阿依咕叻,很快就见到一处有序的营寨,以及士气高涨的魏军将士。
在中军大帐里,主帅花木兰与阿依咕叻行头一样,正在与一众锦帽貂裘的“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商议军情。两旁数十个弯刀军士,一个个怒目圆睁而又虎背熊腰。
陈旭嫦远远看去,花木兰与阿依咕叻神形相似,只不过,花木兰比阿依咕叻脸圆一点。
“启禀花将军,这一位前辈说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受独孤达将军夫人所邀来此,”
旋即,中军大帐里的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先是面面相觑,而后各自骤起一阵轻笑。
“幽嫣谷墨家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小时候,本将军阿爹说过,幽嫣谷墨家弟子败得那一个惨”
“是啊,是啊,是啊。听说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亡五、伤一,活一人这么多年都没风声,还以为只有断臂的太虚道长了呢”
“勇猛无敌的独孤达将军这一次都能落败,幽嫣谷墨家又能如何还得靠咱们花将军力挽狂澜”
“”
花木兰见势,旋即止住一众将军与勇士的嘲讽声,厉声又道“军情紧急,今日议事为止。各军且不可大意,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各自点头,旋即抱拳转身而出。
花木兰旋即又撤去了中军大帐里的一应弯刀军士,紧接着又与阿依咕叻厉声道“即是幽嫣谷墨家前辈来此,不可怠慢。看茶”
阿依咕叻应声而去。
陈旭嫦见花木兰年少,居然能让“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折服,必有真本事。毕竟“黄金八部”勇士除了桀骜不驯之外,更有骨子里的高人一等。魏国除了拓拔皇族之外,无一族姓能出“黄金八部”其右。
陈旭嫦上前,抱拳道“花将军客气了。看花将军年少,不知花将军祖上与花乞伏有何渊源”
陈旭嫦一时思来想去,如今在魏国花家一姓一族,除了花乞伏之外,应该也是无人能出其右。
花木兰眉头一舒,招呼着陈旭嫦分主次坐下,而后轻笑道“前辈你也知花乞伏将军那可是咱们花家人人都仰望的大英雄啊”
陈旭嫦沉思之间,又道“曾有一面之缘。当年,魏秦相争土城郡边界一战,胡车乌苏被斩、花乞伏将军随尉迟敬天将军归魏都平城,如今想来已有三十余年了吧”
花木兰听闻先是大吃一惊,旋即道“一切都瞒不过前辈这一双眼呐。也罢,本将军在前辈面前就是一个后生小辈。也便如实相告”
“要不是托花乞伏将军之福,只怕本将军也坐不了这么高的位置想必前辈也都明白,想要高出黄金八部一头者,难,难,难”
“祖上本是秦人,后来秦入魏地就成了魏人。魏灭秦之战后,花乞伏将军随独孤达将军力战柔然,花家这才得黄金八部敬重”
“家父曾是花乞伏将军的护卫,后来为花乞伏将军挡了弩箭,腿脚不好使而负伤归田。柔然几次犯我边界,可汗军帖征招旧军不止,本将军又不忍心家父,这才不得不替父从军。如今,正好十年整。”
“前番,本将军跟随花乞伏将军左右,平日里又多得花乞伏将军指点,这才有本将军今日。花乞伏将军年事已高受不得颠簸,这一副担子,如今就压在了本将军肩上”
陈旭嫦一时明了,百事有因必有果,花家前番种了善因,眼下即得善果。自是无可厚非
就在这一个时候,阿依咕叻捧上了一副担子,先与陈旭嫦奉茶,而后又与花木兰奉茶,紧接着又斜持弯刀,毕恭毕敬的立在一旁。
“前辈,黄沙大漠,本为苦寒之地,只此一杯热茶解乏。比不得江南佛手铁观音那般讲究啊”
“花将军,太客气了难得花将军大帐相见。方才阿依咕叻将军刀法好生厉害,佩服,实在佩服”
花木兰闻言大喜,先看了一眼阿依咕叻,而后轻笑道“多谢前辈夸奖,这可是花家的无影刀法”
陈旭嫦一口热茶下咽,确实也解乏,打趣道“即是花家的无影刀法,阿依咕叻将军也姓花吗”
阿依咕叻轻笑道“前辈,说那里的话。末将倒是想姓花,可也得花家人允许,才上得花家族谱”
“末将的阿依一姓,本是花家的家奴。不过,咱们阿依家可不比柔然郁久闾家咱们阿依家尽心竭力为花家,而郁久闾家尽心竭力害拓拔家。这就是家奴与家奴之别”
“末将幸得花乞伏将军与花木兰将军提携,才有今日。不然,末将也不知道在哪一座山、哪一块田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呢”
陈旭嫦笑而不语,再一口热茶下肚,要是主家也家奴都如花家与阿依家,天下会更加太平
花木兰一口热茶下咽,缓缓又道“前辈既然受独孤达将军夫人所邀,自然是友非敌。那么,本将军也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几日前,柔然大败魏军,独孤达将军与夫人杀散,六军镇镇将皆退守不前,眼下我一军成为孤军,以前辈看来,我军当以何取胜”
陈旭嫦虽然不曾指挥千军万马,这与越女剑剑招本就大同小异,缓缓道”即是孤军,不妨孤军深入斩将杀帅、擒贼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