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金鹤峤告了假。
负手站在阶下,他问道“宫里的消息,还没过来?”
“是。”
金鹤峤哧了一声“这么多年了,才刚伸了伸爪子,又缩回去了,女人,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下头人报了上来“老爷,殿下和国公爷出门了。”
金鹤峤应了一声,直接大步往外走,上了马车,道“走!”
新建的国公府离福晏府不远,堪堪要到国公府门口,迎面却来了一辆马车,金鹤峤从车上下来,远远就含笑施礼“下官金鹤峤,拜见相爷。”
马车一停,“晏时玥”掀帘子出来“金大人,好久不见啊!”
“正是,”金鹤峤含笑抬头“正是因为许久不见,所以才冒昧拦车的。不知相爷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
金鹤峤道“听闻相爷婚期在即,下官无可孝敬,家中有一仆役擅养鱼,倒有几尾极好的五花琉金,活泼的很,也可添些趣味,不知相爷可喜欢?”
“晏时玥”顿了一顿。
霍祈旌便道“多谢金大人美意,那就却之不恭了。”
“国公爷喜欢便好。”金鹤峤含笑退开“那就不打扰相爷、国公爷了。请。”
霍祈旌一拱手,“请。”
金鹤峤微微弯腰,看着两人进去了。
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一道目光,斜眼看时,就看到了一个亲兵打扮的人,正看向他,被他发现也很坦然,很从容的收回了视线,一脸的若无其事。
门随即关上,金鹤峤慢慢的直起腰来。
这个“晏时玥”其实很像,猛一看足有八分像,但是霍祈旌全程站的远远的,与她没有身体接触,连她下马车都不扶,一个金鱼的事情,她都不敢做主……这一个必是假的。
而这个亲兵的眼神,不是警惕而是打量,这个,才是晏时玥本人。
可都已经回来了,为何还要乔装改扮?
而那边,晏时玥一进门,两人就换了过来。
晏时玥与霍祈旌手拉着手儿去逛园子,一边忍不住感慨“那金鹤峤,我都不敢认了,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态度也恭敬了。”
霍祈旌道“得意了一辈子,乍然失意,自然颓唐。”
他随即把这个话题抛开,握紧她手“我叫人在后头种了一大片果树,旁人都笑我,你可喜欢?”
“我喜欢!”晏时玥笑道“我就喜欢那种在自家溜达着,随手就能摘个果子吃,就那种感觉!我还喜欢窗边有花枝垂下来,早上可以看着花枝随风摇呀摇呀,我一边梳妆,一边走到窗边,剪一枝花,簪在头发上,然后你就会干巴巴的说一句‘好看’。”
霍祈旌失笑。
他轻轻揽住她腰“你看这边,像不像聚宝村的武馆?”
“对哦?!”晏时玥看了看依墙而建的回廊,“等金鹤峤送了鱼来,我们就养在这里。”
“好,”霍祈旌笑着点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他瞥了她一眼“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有变动了吧?”
她道,“不会的!”她看四周无人,悄悄凑近,眨了眨大眼睛“因为,我已经熟了呀~~”
霍祈旌“……”
他伸手就要搂她。她早扭头跑了,一边跑一边还回头看他,冲他飞眼儿,他简直恨的不行,僵立在原地,遥遥指了指她“你给我等着。”
林弗建远比金鹤峤沉的住气。
或者,他并没打算做什么?
也或者,他从头到尾不知道吴七的事情?
总之他一直没有露面。当然,晏时玥也一直没有出门。
等到女道士钟毓被押解到都城,晏时玥听从曲斯年的建议,借着这一行,悄悄的放出去一个消息。
大意就是晏时玥察觉到了什么,为了避开钟毓的魇镇,所以才迟迟没有回城。有心之人听到了,自然就会想到……怪不得她要扮吴七呢,一定是为了避灾吧!
反正大部分正常人,例如四皇子,是绝不会理解她扮羽林军,只是为了督促自己练武的。
而明延帝一听说这钟毓是玉清散人的徒弟,就很是无语。
这种关系,就是一个明明白白的隐患,早就应该除去!居然还等她作妖才出手?
他本来只是为了给晏时玥出气,所以给她扣了一个这样的锅,但现在,却真的觉得,可能钟毓的确做了什么,才害得晏时玥这么倒霉的。
而晏时玥这边,她是挺讨厌这个钟毓的,但也没到想让她死的程度,可是到了这一步……明延帝是为她出头,她没必要救她。
所以钟毓一再的向押送之人表示要见晏时玥,晏时玥一直没去见。
有些人总以为准备好了无辜的表演就可以肆无忌惮,却从来不肯想想,也许她连表演的机会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之下,钟毓很快判了斩立决。
临行刑之前,吃了断头饭,钟毓倚在壁上,泪流满面。
官府拿人的时候,把罪状一说,龙门县百姓群情沸腾,她身上不知道被砸了多少多少臭泥巴,烂菜叶子,鼻青脸肿。
她向来过的极为精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衣物价值千金,饰物更逾万金,所用器皿件件有来历,几与公主无异,如今只不过是想借她一道东风……这有错么?她居然就这样对她!凭什么!还有王法吗?
就在这时,有一人飞快的接近了牢门。
他低声道“你会借福?”
钟毓大大一怔。
他是谁?这里可是死牢!
那人全身都包在夜行衣里,只露出眼睛“说话!到底会不会?”
钟毓不傻,她一下子扑到牢门前,几乎毫不犹豫“我会!我师承玉清散人,我会借福之术!前些日子,我借走了福娘娘的福气,所以才影响了她的运势的!”
她看着他“你,能救我?”
对方打量着她的神色,半晌,无声的点了点头。
翌日午时,钟毓被斩首。
她的死,在都城完全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
此时,羽林军校场之上,建起了一个长三丈宽四丈的大沙盘,四周围着一大拨人,霍祈旌和褚宁远各站于一边,互相拱了拱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