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周末原本想好好补觉,但赵小玲子百折不挠地硬要拉她参加什么公司部门团建,还声情并茂,说什么她若能拉到大客户参加,是件在公司非常长脸的事儿,恐怕以后行政经理跟她说话都要和颜悦色许多。
她听完这一堆无稽之谈,觉得很有必要跟小玲子好好探讨一下她对职场的某些歧义误解,但又觉得这系统性工程实在是费时费力,她这觉悟一时半会难以拔高,不如索性答应了团建。
到了周日,赵小玲子只和黄灿两个人坐上一辆出租车直奔从化。
黄灿觉得有点奇怪,问她:“怎么你们硕大一公司团建,连个包车送人服务也没有?所有参与员工都打车去?车费全体报销肯定高过租车啊。亏得还是国际知名货运公司,组织能力叫人吃惊,我是不是有必要好好反思一下将来跟你们的合作?”
赵小玲子解释道:“两码事啦,我们是部门团建,小型规模,灵活机动、经费充裕。你不用多想,就当和一帮新朋友一块儿野外探险、休闲娱乐度周末。听说那边还有很好吃的农家乐、走地鸡。”
结果到了现场,黄灿发现,野外探险休闲娱乐与走地鸡属实,但团建明显就是个藉口。虽然赵小玲子行政部门的男女同事也来了五六位,但部门经理缺席、组织随意松散,关键是江云溪也人在其中是怎么回事?
黄灿和众人一一友好打过招呼,也和江云溪握了手。然后用严重质疑的眼光逼视赵小玲子,意思是自己纯粹是被诓骗来的吧?
在她的逼视下,小玲子附耳悄声解释道:“团建可以邀请你这样的客户,当然也不排斥其他分公司同事啊?”
黄灿再不信她,半嗔道:“你当我傻啊?”
不过她随即丢下这茬,表现常态。毕竟已经出来玩儿了,既来之则安之。况且江云溪是前男友,又不是仇人。
正说着,一旁为大家分发矿泉水的江云溪拿着两瓶水朝她们走来,小玲子接过水拧开盖仰头喝,喝着喝着与他俩的距离就远了开去。
“老实交代,你和小玲子是同谋吧?她这样子,毫无演技,做得也太明显了吧?”黄灿问江云溪。
“就算是,也是可爱善良的同谋对吧?你看,多好的山清水秀,多好的阳光溪涧,无论如何不比宅在家里瘫在床上健康有意思得多?”江云溪笑得诚恳。
“不同你们计较,也不辜负这大好时光。我今天要把好吃好玩的都折腾一遍。”黄灿既已知道自己是别人专程请来入瓮的,不如少说话多动作,免得自己多少有一丝尴尬。
说实话,自从和江云溪重逢,她夜半辗转反侧,的确想过是否应该复合?但始终没得到确定答案。以她的习惯,想不通就暂且丢到一边,时间会帮忙解索结。
这个团建场所位于从化山峦中的一处山谷溪涧中,因地制宜地建设了一系列探险攀爬的设施,比如滑道、绳索攀爬、独木桥等,这些项目对成年人来说难易适中,既没大的危险性,也必须得聚精会神、耗费气力才能完成。而且在结队行军过程中,难免有女生力弱胆小,需要男生发挥团队精神扶一把、托一下的时刻。
赵小玲子不动声色地让江云溪排在黄灿身后,自己则跟在他之后。江云溪回头叮嘱她小心的功夫,她猛朝他吹胡子眨眼,那意思是,本姑娘的安排有水平吧?夸我,快夸我!
江云溪心领神会,表情夸张地朝她竖起大拇指。
奈何很快俩人就发现高兴过早。小时候练过田径,这两年又和杨逸泡健身房的黄灿,完全不怵任何形式的攀高爬下,不但不需要别人帮扶,反倒时不时看顾帮扶他人,搞得江云溪时刻准备着的手接连伸出去好几次都没能完成任务。
中场休息的时候,席地而坐的某位女同事大声朝江云溪笑道:“hi,sauel,看样子今天你的魅力无处施展,要空手而回了!”
这一拨同事接受了江云溪费用全包的活动赞助,又一路察言观色,大家谁还不是职场人精,早都心知肚明,今天绝对是沾了这位黄小姐的光。又看他自己矜持得毫无建树,索性替他挑明,助推一把。
一帮人揶揄起哄之下,江云溪趁势苦下脸小声请求黄灿:“若不卸甲丢盔,主动放水,英雄也没资格救得了花木兰啊?”
“你的意思是说,女人越强大,在中国传统观念里就越难找到对标的男人,对吧?”黄灿反问。
“虽然你延展了概念,但事实确是如此。”江云溪回答。
“仿佛你从前的论调也是如此,那时我倒没怎么注意,如今听着有点逆耳。”
“时易事移。但我只为你的变化和成长感到高兴和骄傲,绝没有对标的意思。只是苦于自己无计可施而已。”江云溪说得温柔,实则心里并不轻松。
其实对今日之黄灿的锋芒,他还未完全适应,必须偶尔调动记忆中黄灿的旧模样当作解药。他们错过了彼此踏入社会快速成长的关键几年,与其说旧情复燃,不如说一切从新开始。
晚饭前最后一个项目是大家十分期待的漂流。一艘皮筏上俩位乘客加一位划船手,坐上去之后岸上工作人员奋力猛推一把,小皮筏便顺着山涧溪流而下,激起浪花一朵朵。这个漂流活动看上去小小惊险之中趣味十足,赵小玲子和她的同事们在岸上光观看别人已经乌兹哇啦乱叫,手舞足蹈兴奋不已。大家一个个排队领取黄色安全服,争先恐后地自行结对上皮筏子玩儿去了。
黄灿刚“哎”地一把拽住小玲子,这家伙不等她开口,抢先说道:“灿灿,你别推辞了,你看谁好意思跟你同船,抢江云溪的保镖任务?再说了,我也是美娇娘,也需要个男同事保驾护航嘛!byebye罗,我们终点见!”
说完她就挣脱跑了,拉上个男同事坐上前面一条皮筏,“喔吼”一声出发漂进溪流里。黄灿只得看着她背影摇头咬牙切齿:“重色轻友的家伙。”
江云溪将安全服递给她,笑道:“我得感谢小玲子的重色轻友,不然哪儿有我机会展示英勇?”
“哈哈,不过是漂流游戏,哪儿有什么危险性可言?轮到我们了,上吧。”
不需江云溪搀扶,黄灿跳上皮筏,坐好之后一声令下,皮筏滑进河道。入水之后他们才发现,站在岸上看着水浅速低,实际上可没那么容易。整个漂流河道九曲十八拐,两边河底的石头大小混杂,水浅的地方需要靠浆撑开,水深的地方又似乎很深,尤其是高低落差部分激流涌浪惊心动魄。整个河道充斥着漂流者阵阵尖叫和欢呼声。
夕阳下,层林尽染,溪水跃金洒银,黄灿和江云溪身上被水花溅湿了小半,忍不住一连串“哟呼!刺激!”地兴奋喊叫着,着实开心得不得了。
他们的皮筏漂流过直线进入一个弯道,快转弯的时候,由于水道狭窄,船手稍一偏离方向,皮筏便被卡在了两块大石中间动弹不得。
黄灿看船手用力使浆撑不动,便猫起身去推身边的石头想要助一臂之力,谁知江云溪一句“小心”刚出口,皮筏尾部被随后而来,刹不住的皮艇猛力撞击,皮筏突然就冲出关卡,重心不稳的黄灿惊叫一声栽入水中。
黄灿掉入的水流不深但冲力不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呛了水,不得不闭紧牙关手脚乱抓。霎那间,整个人被恐惧紧紧摄住,她不会游泳啊!她无法呼吸耳膜鼓胀,却还能听得到周围人杂乱惊恐的尖叫声。
又呛了一口水,黄灿恐惧地冒出一个念头:天哪,我不会就此意外淹死吧?然后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牢牢抓住,然后整个腰部被箍紧往上一送。终于头部得以浮出水面,她本能地张嘴大吸气,只见眼前皮艇上的船手正伸出船桨对她喊道:“快,快抓住!”
她没回头也知道身后救她上水的是江云溪无疑,还好这家伙运动十项全能。
她一边庆幸一边抓紧了船桨,在前拉后推之合力下狼狈爬上皮筏。人还趴在皮筏头部就赶紧转头伸手朝向江云溪:“云溪,快拉住我,上来!”
江云溪也朝她伸出手,然而由于他们已落到下滑通道,身边另两个皮艇带动一阵大激流,江云溪被猛地往下游冲过去。船手大喊一声“不好!”黄灿支撑起身体看去,怪不得擅长游泳的江云溪也身不由己,他身后便是一个大弧度落坡,皮艇纵身一跃倒是频添惊险刺激,人体跌落下去可非同小可。
“江云溪!江云溪!”黄灿浑身湿漉漉地发抖,已经听不清自己的喊叫声有多大分贝,而是眼睁睁瞧着江云溪被水流冲落弧坡。
一个小落水眼看要变成大事故,周围皮艇上的船手意识到事态严重,也不管自家船上游客是否尽兴,集中往江云溪跌落的位置赶去营救。前面远离的皮筏游客们全然不知身后事故。
黄灿一直在抖,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溪水还是泪水,眼睛拼命搜索江云溪的身影,深恨自己无用,束手无策帮不上忙。
几分钟之后,在几位船手的合力之下,江云溪被救上了皮筏。黄灿立刻扑到躺倒的人身边,惊恐万状地问:“云溪,你怎么样?你还好吧?”
江云溪躺在皮筏上大口喘气,伸手在脸上抹了把水,倒是挺镇定地对她说:“没事没事,你别急,就呛了几口水。我是游泳健将,浪里白条啊。”
黄灿急了,“你还笑得出来?刚才多危险!有没有伤到哪里?”
江云溪这才挣扎着试图坐起来,刚蹬腿就呲牙咧嘴:“哎哟,不行,好像左脚受伤了。”
“怎么办怎么办?!”黄灿转头问船手。
船手忙道:“离终点不远了,现在也上不了岸。我们先划过去再说。”说着加紧往前漂,一边划一边回头对江云溪说:“我说帅哥,不是我抱怨你哈,你女朋友落水的时候你应该等我们专业人士来救的嘛!我们有经验。刚才你那一下子多危险啊?英雄救美不要命了?万一出了大事可怎么办?我们也跟着倒霉。。。。。。”
很快到达终点,久已等候的赵小玲子一干人等见状全部呼啦啦围拢上来。得知情况,赵小玲子气愤地对船手斥责道:“景区工作人员怎么能出这样的纰漏?没办法保障游客的安全?现在我们人受伤了,索赔你们说怎么办?”
黄灿忙阻止她说,“索赔什么的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送云溪上医院啊!”
旁边的同事们马上表示赞同,七手八脚背人的背人,拿东西的拿东西,提前结束团建,开车往广州医院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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