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仕途走上商途?”
听见老道的问询,程定远轻声呢喃着重复一遍。
同时眼前出现了一道道画面。
他仿佛看见自己幼时刚入私塾,在先生们的带领下向着至圣先师行礼。
又看见自己在课堂上,因为天资聪颖而备受先生的赞许,以及同窗们的仰慕。
他还看见自己十二岁便过了县试,父亲在酒桌上满面春风,向乡邻们自夸。
又看见自己一十九岁入泮,在知府大人举办的鹿鸣宴上,意气风发。
还看见自己二十岁时,迎娶了自己的发妻,她凤冠霞帔,满身红妆,美艳得不可方物。
看着这些画面,程定远不自觉露出了微笑,只是笑着笑着,泪水便从脸颊上滑落。
紧接着,他又看见自己因为连年落榜,年岁渐增,乡邻们对他的指指点点。
更看见幼时和自己一同入塾的同窗们,早早就外出学徒经商,衣锦还乡后对自己的耻笑。
再接下来,他又看见了自己老父再临终前紧握着自己的手,双目紧紧的看着自己,却一言不发,只有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还看见家境困顿后,发妻整日为人浆洗衣服,来供自己读书,夜晚还未自己送上一碗暖暖的姜汤。
当时只觉得虽然生活苦寒,但依旧红袖添香,别有一番滋味。
可现在看来,他却发现在那碗姜汤下,自己的发妻因终日浆洗衣服而变得皲裂的双手,以及身上破旧的衣裳。
他忽然想起自己新婚之夜对妻子许下的诺言,定要风风光光的为妻子获得诰命之身,
可画面里妻子却是连首饰也无一件,发髻上插得只是已经掉了漆的筷子……
看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放声痛哭。
那些画面,也随之眼眶的湿润消散不见,同时消散的,还有自己那半辈子的青春……
站在对面的老道,看着痛哭失声的程定远,同样内心苦涩,不由感慨出声道:
“几番辛苦磨成鬼,可怜白首为功名……”
整个店内,都被悲伤的气息所笼罩。
就连徐羡鱼也不忍出声,只好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
顺便也跌落几滴眼泪。
毕竟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不哭也不合群。
良久之后,程定远才停止了抽泣,用已经湿透了的衣袖擦擦眼角,冲着二人尴尬一笑。
才略带沉重的道:“便如道长所言,就拿程某的一屋旧书,来为家中换取一门生意吧。”
说完,便取笔在契约上签下名字,又用印泥画了手印后,才向徐羡鱼缓缓推去。
“先生早该如此了。”老道在一旁感慨出声。
“……是啊,早该如此了。”程定远沉默片刻,强打精神笑道。
只有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徐羡鱼看见,程定远的尾指仍在抽搐。
想必他心中不如表面这般轻松。
毕竟是为之奋斗了半辈子的理想,又哪那么容易放的下。
不过徐羡鱼没有理会这些,他身为店主,目的是为人消灾解难,造福世间。
只要自己帮他完成代打,
那么他现下的困苦,将成为他程定远将来的幸福。
徐羡鱼这么暗想着,同时挥手一招,契约就到了自己的手中。
确认无误后,才走到跟前,只轻轻的在程定远的身后一拍,他便昏死过去。
想了一会才对张望舒道:“你先回自己店里,安顿一下那个跳大神的,再过来。”
“好。”老道答应一声,就急匆匆的推门而出,他看得出来,店主这次是准备带自己一同完成任务。
想到即将回到古代,他的内心是又惊又喜。
喜得是可以回到过去,看看四五百年前的世间,想必那时的修道界,比现下多少要繁荣一些。
而惊得则是,这店主果真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不愧是拥有山海经异兽的男人。
只是不知道老板到底烧了几个亿,如果可以,他也想烧。
另一边,徐羡鱼在张望舒走后,就径直上了二楼,躺在床上一番操作,灵魂就离开了身体。
只是正当他准备下楼的时候,他发现,那几头乘黄正死死的盯着自己,仿佛能看到一般。
摇摇头走下楼,他便进入程定远的身体。
然而没有急于起身,而是端坐远处,消化着程定远的记忆。
毕竟与之前不同,这次是要回到古代世界。
若是不好好消化记忆,万一出门就触碰到什么律法族规乱七八糟的,真是死都没地方埋。
大约将记忆消化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店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正是一身道袍的张望舒。
只见他鹤发童颜,面色温和,捧着一柄拂尘站在那里,好一派得道高人的气质。
张望舒看着清醒过来的程定远,犹豫片刻才开口试探道:“老板?”
“嗯。”徐羡鱼答应一声,就站起身来,准备挑选这次要带的道具和套装。
老道自然乖巧的跟在身后,好奇的看着这一幕。
见徐羡鱼准备伸手从衣柜里拿起吉利服,他连忙阻止道:“老板,那个时候不像现在,绿色,不好穿的。”
徐羡鱼回头看了过来,想了一会后,才道:“没事,管用就行。”
随后他将吉利服以及恶魔狩猎这两件套装都拿起,交给身后的老道后又径直来到多宝架前。
在老道的注视下将好人卡和高地上的守望者也通通拿起。
见老道疑惑,他解释道:“这次我们是去古代,万一碰上妖魔鬼怪怎么办?”
“可是也用不着带这么多吧。”张望舒有些不解:“这些宝物都异常珍贵,万一损坏了可如何是好?”
“不如听老道的,挑两件就够了,毕竟此行的目的只是搞钱。”
“你懂个屁,枉你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徐羡鱼鄙夷出声。
“什么道理?”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徐羡鱼淡淡说道。
待将道具和一切都准备好,徐羡鱼就带着老道来到桌前,一挥手,一道高约一丈,宽约三尺的门户就出现在眼前。
那门户上流光溢彩,璀璨夺目,只是却紧紧闭着。
他一马当先走上前去,信手推开门,便直直的走了进去。
跟在身后的张望舒,则顿了一下,犹豫片刻后,也咬着牙低头向里间走去。
待二人都进去后,门户自动闭上,随后光华一闪,就消失在店内。
长桌上的烛台,也悄然熄灭。
整个店铺,又陷入一片昏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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