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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紫笋茶话
    “老人家,你们从哪来呀?”墨玉坐在车里,倒了一杯紫笋茶递了出去。

    老人的目光一顿,从茶杯上扫过,然后伸手接了过来,微微颔首。

    小姑娘见自家爷爷不说话,便出口隔着车帘对坐在里面的墨玉说道,“我们是长安人氏,前来访友的,我和爷爷遇上了山匪,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山匪?墨玉忽然想起了桑蓝军,韩光不就是养了一批土匪吗?墨玉忽然福临心至,青州距离这里不远,而这爷孙俩,正好也是从那个方向而来的……

    只不过,韩光都已经暴露了,他曾经养的土匪怎么还敢出来打劫呢?

    “你们要搭车吗?”墨玉掀起了车帘,笑着问小姑娘。

    老人猛地抬起头,看着笑眯眯的墨玉,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小姑娘,收留我们两个,不是一个好选择,今日这一饭,我们来日会报答你的。”

    刚刚老人没有里毁灭与,笑着墨玉也不想理会他,她抬起头,对站在一边的赤阳问道:“赤阳,我们护不住他们吗?”

    赤阳皱起眉头,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无能,可是为什么要给自己惹麻烦呢?

    墨玉也不等赤阳回答,打了个响指,直接说道:“我就知道赤阳你是最棒的!”

    赤阳:???

    “扶你爷爷坐好了,我送你们一程。”墨玉对小姑娘说道,然后放下了车帘,敲了敲车壁,催促赶紧上路。

    小姑娘很是欢喜,拉着老人的手臂,就坐稳在车辕上了,对于突然有一辆车可以坐,感到很高兴。

    赤阳无奈的看着马车,淡淡的扫了一眼身份不明的爷孙俩。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会理会没有的吩咐,可现在不是以前了。赤阳认命的把爷孙俩往他边上赶了赶,也坐在了车辕上,一鞭子打在了马屁股上,车子慢慢的向前行进了起来。

    “爷爷,这个姑娘人可真好。”小姑娘拉着老人的袖子,小声的说道。

    老人扫了一眼赤阳,没有说话。

    赤阳原本也想听听老人是如何评价墨玉的,但是久久没能从老人的嘴里听到一个字,有些诧异的回过头看去。

    老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赤阳微微收敛了肆无忌惮的目光,心中开始疑惑老人的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马车走了一会,墨玉又掀起了车帘,好奇的问这小姑娘。

    小姑娘看了一眼老人,见他没有反对,然后才小声的对墨玉说道:“我姓尚,叫尚寻香,你叫我阿香就好了。”

    “那你叫我玉儿就好了。”墨玉很是自来熟的拍了拍尚寻香的肩膀,笑道。

    “玉儿,你这是去哪里呀?”尚寻香在坐上马车之后,就放松了下来,语气很是轻快。

    “我和我师父去中州,我师父临时有事,离开了,明天就会回来了。”墨玉对尚寻香咧嘴一笑,“你回长安吗?长安城是不是很大呀?”

    “咦?你是哪里人呀?”尚寻香有些好奇的看着墨玉,问道。

    “我呀,我是锦州府人氏,我师父也是。”墨玉将车帘挂了起来,靠在一旁和尚寻香说起了话来。

    “我是陪爷爷来访友的,你呢?”尚寻香很懂礼貌,在问别人问他之前,先交代了自己的问题。

    “我啊,我是来探亲的。”墨玉扬起下巴,从一边到了一杯紫笋茶递给尚寻香,“你喝不喝?我泡的紫笋茶。”

    尚寻香很惊讶的接过了茶杯,睁大了眼睛看着里面的茶水,“紫笋?居然也可以用来泡茶吗?”

    墨玉晃着脑袋,老神在在的吹起了牛:“我师父说了,“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我和师父路过一片紫竹林的时候,才弄了这一些紫笋丝,这可是好东西呀!”

    老人冷哼一声,瞥了尚寻香手中的茶杯,“色泽绿翠,香气浓强,滋味鲜醇,汤色淡绿明亮,叶底细嫩,很有特色。”

    “老先生对茶很有研究呀!”墨玉狡黠的一笑,将整个茶壶都塞进了老人的手里,“您再看看,我师父说我喝茶就是喝个滋味,别的什么也不懂,您瞧瞧,我到底是哪里没能喝出来了?”

    老人看着手中被塞进来的茶壶,眉头紧皱着,似乎随时都在酝酿要将其丢出去。就连赤阳也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将胸口的气压下,然后缓缓的说道:“香味独特,沸水而煮,芳香扑鼻,汤色清朗;笋丝舒展后,呈兰花状。茶汁碧绿如茵兰香扑鼻甘味生津,茶性温和,提神配目。这紫笋茶,倒是有些像我之前在阳羡尝过的一种土茶。”

    “老先生,你是说我和我师父的紫笋茶不好吗?”墨玉眨了眨眼,问道。

    老人一滞,回手就将茶壶丢给了墨玉,“老朽可不敢。”

    墨玉看着一脸“我在生气”的老人一眼,然后附耳到尚寻香的耳旁,小声的问道,“你爷爷不高兴了?他说我的茶不好,他怎么还不高兴了?”

    “你这女娃!”老人瞪起了眼珠子。

    赤阳不由暗笑,姑娘刚刚那小声的不能再大声的私语,还不如不做出那动作呢!

    “老先生,我错了,请你吃云片糕。”墨玉笑嘻嘻的捧着一盘糕点出发,放到了尚寻香的手里,“快吃吧,热的。”

    尚寻香的眼睛都快放光了,她看了一眼老人,细声细气的问了句:“爷爷?”

    老人无奈扶额,摆了摆手道:“吃吧。”

    到了日头最为猛烈的时候,就连马车也无法完全遮挡住坐在车辕上的爷孙俩了,尚寻香捧着一杯凉茶蔫答答的坐着,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骨朵。

    墨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坐到了沈自初平常坐的位置,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你们进来吧,我让人放点冰块进来。”

    “啊?”尚寻香一副看土豪的模样看着墨玉,“你在马车里放冰?”

    “不可以吗?”墨玉眨了眨眼,她一向都是怎么做的啊,恨不得走到哪里冰块带到哪里,沈自初也从来不拦着自己,马车里面不能放冰块的吗?

    尚寻香用一种很佩服的目光看着墨玉,“你一定很有钱,不止吃那么好的东西,还奢侈到在马车里摆冰块。”

    老人看了一眼尚寻香,轻咳了一声,“恶盈戒奢侈。”

    尚寻香马上闭上了嘴,缩着脖子坐在一边,也不敢动弹了。

    墨玉看不惯老人的做法,一把将尚寻香扯了进来,“你亏得是阿香的爷爷,阿香一个小孩子,扶着你走了那么多路,鞋子都快磨破了,你还不让她舒舒服服的坐一会马车,你这个爷爷也太不称职了吧!”

    “你!”老人瞪着眼睛,指着墨玉说不出话来。

    “做什么!”墨玉将尚寻香按着坐下,插着腰站在她面前看着我老人,“冰块值个什么?能听有人重要?外物不可必,中杯需自空,以外物却判定一个人是否娇奢本就是个错误。人就是人,不存在你用了什么东西就不是个好人了,只能说你自己抵挡不了诱惑!”

    老人若有所思。

    “人应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让一些身外之物控制你的大脑,本就是难成一事之为!”墨玉继续对着老人宣教:“人要效法天地不假外物,独立于世自助人生道德当身,故不以外物惑。”

    如醍醐灌顶一般,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到了这话,都惊讶的看着墨玉。

    墨玉一脸严肃的看着赤阳:“这不只是一些冰块,而是人活在世上,要对自己好,对自己的家人好,并且守住本心!不为外撼,不以物移,而后可以任天下之人事。坦荡豁达,不以外物而桎梏自己,才是这世上真正快意潇洒之人!”

    “好!说得好!”就在众人听懵了之后,老人却忽的鼓起了掌来,“姑娘,这话,可是你师父教你的?”

    “老人家,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啊!”墨玉避开了这个话题,语重心长的对老人说道:“能有活得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呢?你并没有失去什么,而你一味追求节俭,反倒落了下成。”

    “听姑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人对墨玉拱手道。

    “嗯。”墨玉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伸手扶起了老人,拉着他进了马车,在尚寻香目瞪口呆之中,坐在了两人中间。

    赤阳挠了挠耳朵,呐呐自语着:“不就是一些冰块吗?我们带了许多,怎得扯出了这许多说辞?姑娘可真会忽悠人!”

    “敢问姑娘,是从何人?此乃大才呀!”老人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进马车就问道。

    “我师父?”墨玉挑眉,将老人手中的茶杯拿了过来,放到了一旁的桌上,看着诧异的老人缓缓说道:“我师父乃是锦州府的一名读书人,他身上也无功名。”

    “不慕权势?”老人颔首沉思。

    “我师父的名气还是有些大的,就算不入仕,也是很厉害的人!”墨玉竖起大拇指,对老人说道。

    “那你师父是谁呢?”就连坐在一旁的尚寻香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歪着头问道。

    “我师父姓沈名绪,字自初,号非兵真人,我与师父现在正住在锦州府的无名山上。”

    “你,你是大儒沈自初的徒弟?”老人的手一抖,吃惊的望着墨玉。

    墨玉颔首,还好茶杯拿走的早,否则得洒一马车的茶水!

    “你竟然是……”老人缓缓的坐直了身子,然后释然一笑,“难怪,难怪能说出这番言语,沈先生大才,天下读书人也不及……”

    “这话你等我师父回来和他说吧。”墨玉搓了搓自己的鸡皮疙瘩,将从老人刚刚手里拿走的茶杯放回了他手里,坐在一边吃着糕点。

    “玉儿,你好厉害呀!”尚寻香虽然还小,但是也听说过沈自初的名字,一时间就觉得能拜沈自初为师的墨玉很厉害了。

    “沈先生从未收徒,想必,姑娘也是十分聪颖,才让他这般破例。”老人看着墨玉,感慨着,就差双眼放光扑上来了。

    “嗯,我觉得也是,我身上一定有什么师父觉得好的,不同于常人的东西,所以师父才会收我为徒。”墨玉认真的点头。

    哼,反正我是不会告诉你我还有个大师兄的!

    坐在外面的赤阳:为什么姑娘能如此不要脸?貌似主上并不是这样,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不对,以前也有过苗头,姑娘不是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才拜师成功的吗?果然,厚脸皮的人更能活得好。

    “玉姑娘若是男儿身,必成大器!”老人最后总结道。

    赤阳:玉姑娘如果是男儿身,就根本不会被主上收为徒弟了!

    “您这话错了。”墨玉靠在车壁上,施施然的对老人说道:“人都认为妇女见短,不堪学道。可人们的见识是由人们所处的环境决定的,并不是先天带来的。夫妇人不出阃域,而男子则桑弧蓬矢以射四方,见有长短,不待言也。所谓人有男女则可,谓见有男女岂可乎?谓见有长短则可,谓男子之见尽长,女人之见尽短,又岂可乎?”

    墨玉半眯着眼,“不可止以妇人之见为见短也。故谓人有男女则可,谓见有男女岂可乎?谓见有长短则可,谓男子之见尽长,女子之见尽短,又岂可乎?设使女人其身而男子其见,乐闻正论而知俗语之不足听,乐学出世而知浮世之不足恋,则恐当世男子视之,皆当羞愧流汗,不敢出声矣。君以为然否?”

    “你……你,敢倡乱道,惑世诬民!”老人颤着手,点着墨玉,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老先生是觉得我是错的?”墨玉嗤笑,“昔妇好征战天下,护得一方安宁,花木兰代父从军,新莽时期起义之吕母,本朝以军礼下葬的平阳长公主,你敢质疑她们的功绩吗?”

    老人张口无言。

    “不要觉得女子都是依附于男子的,只是你们没有给她们走出来的机会,她们无法学习,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罢了,是你们困住了她们,但是她们不会永远被困在深宅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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