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说完之后老人许久没有反应。
墨玉也不理会他,转头对尚寻香说道,“你记住,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可以束缚住你……”
“玉姑娘!”老人忽然开口,打断了墨玉的话,“有些事情,还是无知为好,阿香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只会蹉跎一生。”
墨玉沉默了,她转头看向老人,然后淡淡一笑,没有继续对尚寻香说话了。
入夜之前,赤阳架着马车进了一个小镇,找了镇上最好的一家客栈住了进去。墨玉也让赤阳给尚寻香爷孙俩安排了一个干净的房间,既然一起吃了饭,便都上楼休息了。
“师父明天会回来吗?”墨玉坐在桌前,问赤阳。
赤阳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墨玉也沉默了下来,从今天这根本不着急的赶路方式来看,他们是在等什么人。除了沈自初,还有什么人值得他们等?
“师父去做什么了?”墨玉抬起头,看向赤阳,“你回答我。”
赤阳垂着头,不说话,也不瞧墨玉一眼,就和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你出去吧。”墨玉盯着赤阳看了许久,见他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挥了挥手,让赤阳出去了。
“姑娘若是有事便叫属下,属下就在门口守着。”赤阳行了一礼,就退出去了。
接下来几天墨玉都和尚寻香坐在车里,老人在太阳猛烈的时候会进来坐一会,等到照不到太阳时便会出去,说是避嫌,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因为之前和墨玉之间的口角。
“玉儿,你师父咱们还不回来呢?他去了哪里啊?”尚寻香捧着一碗杨枝甘露,问道。
“我也不知道,师父走的时候我在睡觉,师父都没有和我说他要去哪里。”墨玉耸了耸肩,她开始怀疑沈自初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特殊情况。按照他的那个脾气,说是第二天会回来,绝对不会拖那么多天的,青州都已经过了,马上就到中州了,不至于现在还不出现。就连赤阳,这几天也开始着急了。
“你为什么不给你师父写封信呢?”尚寻香随口问道。
“写信?”墨玉眼睛一亮,是啊,赤阳知道沈自初的情况,自己可不知道,可是她毕竟是沈自初的土地,赤阳不可能扣着自己的信不让发出去。
墨玉捏了捏尚寻香的脸蛋,“阿香,你可真聪明!”
说罢,墨玉就抽出了小抽屉,从里面拿出纸笔,开始磨墨了。尚寻香见墨玉在磨墨,也没有犹豫,伸手就过去帮她磨了起来。
墨玉有些惊讶的看着尚寻香熟练的手法,“阿香,你的手艺不错嘛,以前经常磨墨吗?”
“爷爷喜欢写字,我偶尔会帮他磨墨的。”尚寻香笑了笑,说道。
墨玉看向垂头磨墨的尚寻香,眼中的疑惑愈加深了,她偏头想了片刻,在信里写上了自己结了两个同伴的事和沈自初说了。还加了几句对于新到来的小伙伴的喜悦之情,最后问了沈自初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见没有什么遗漏的,就将信封好了,拿出去递给了赤阳,“把信寄给我师父,不许说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信不信我打你!”
赤阳无奈的看着墨玉甩上的车帘,仔细考虑了一番,还是觉得把这信寄出去的为好。
……
沈自初收到这份信的时候,正穿着一身黑衣,持剑立在荒野之中,带着人查看着地上的痕迹,企图从下过雨的之后的马车残骸之中找到蛛丝马迹。
“主上,玉姑娘的来信。”
沈自初的身子一顿,转过头看去。那是一封极为普通的信件,也和他常用的那种黑底银纹的不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他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温暖,好像家中又有了人在等自己回去一般。
沈自初在面无表情的墨衣卫面前接过了信,含笑拆开了,只是这笑,很快就顿住了。他抬起头,看向那名墨衣卫,“没有找到尸首的,是否还有尚大人的孙女?”
那名墨衣卫一愣,然后颔首应是:“尚大人的孙女年五岁,名叫尚寻香。”
沈自初眉头一皱,收起了手中的信,大步朝自己的马走去,跨上马背就抽鞭子走了,“去中州。”
……
赤阳将信送出之后,就回到了马车边上,架着马车继续往前而去。只是没过多久,马车的速度就快了起来。
“赤阳,怎么突然快了起来?”墨玉疑惑的拉开帘子。
赤阳一把把墨玉推了回去,将车帘放好了,“姑娘,后面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我试试他们。”
“哦……”墨玉有些担忧的坐了回去,正对上老人紧皱的眉头,心中一个咯噔。
墨玉暗自催动了蛊虫,将蛊王放了出去,小心的探查后面的动静。多了许久,墨玉才发现了三里后的一些小股游动的人马。墨玉睁开眼,心中重新对墨衣卫打了分,对于墨衣卫在三里外就能发现潜在危险的能力,墨玉还是很钦佩的。
不过,那些人是谁?
老人看了一眼尚寻香,忽然站了起来,掀开帘子,对赤阳说道:“他们要找的人是我,我下车,你护着我孙女去中州,到了中州有人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墨玉挑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向尚寻香,刚看见这爷孙俩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原来也是被人追杀的人,难怪看着不太一样。
尚寻香紧张的抓着衣角,想要站起来,却被墨玉一把拉住了。
“你是打算和你爷爷一起跑吗?”墨玉看着她,问道。
“我不能丢下爷爷一个人,那些坏人很凶的!”尚寻香咬牙,想要推开墨玉拉着自己的手。
“你爷爷也下不了车。”墨玉放开了手,看着挣脱束缚就连忙起身的尚寻香说道。
“你说什么?”尚寻香诧异的转过头,紧张的看着墨玉,“你……你……”
“害怕什么?”墨玉皱起眉头,“我又不害你,你坐下,就算你爷爷下了车,那些人肯定还会再追上来的,你下什么车?”
尚寻香张大了嘴看着墨玉,怎么办,我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赤阳坐在车辕上,冷冷的看了一眼老人,然后收回了目光,手上的马鞭抽的更快了,“你进去坐好,我们姑娘说得对,上了我们的车,你是下不去了,不止你会死,我们也会被追上。”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拱手抱拳,对赤阳行了一礼,“多谢小兄弟。”
赤阳轻嗤了一声,“不用,你谢我们姑娘吧,要不是她,我也不可能放你们上车。”
老人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车帘,然后默默的进去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拉着尚寻香的手,没有说话。
“慌什么,赤阳在呢,他会保护我们的。”墨玉拿起茶壶,给爷孙俩各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玉儿,加上赤阳,也才五个人……”尚寻香不忍的打破了墨玉的自信。
墨玉挑眉,掀开了帘子,往外望去,“那你知道,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多少人跟着吗?”
赤阳一凛,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对墨玉的敏感有多了一重认识。
“啊?”尚寻香惊讶的张大了嘴,“我们看不见的人?那他们是……”
一时间尚寻香的脑中瞬间浮现了各种不同的妖魔鬼怪,不由得一抖,缩在了老人的怀里,不敢抬头往外看了。
“玉姑娘,敢问外面有多少人潜行?”老人很是郑重的询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墨玉耸了耸肩,“谁会和我一个小孩子说这些?你知道知道我们不会有事就够了,有赤阳在呢。”
赤阳:姑娘,我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一炷香后,马车后就传来了追杀声。
墨玉第一次那么紧张,毕竟把自己的性命交付给一群不知深浅的人,对谁都是一种挑战,尤其是自己不能使用蛊术,这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一种折磨。
墨玉感受着那些逐渐靠近马车的人马,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老人最先发现墨玉的异常,犹豫片刻,对墨玉伸出手来,“玉姑娘,不介意的话,你坐过来吧,老朽定会护好你与阿香的。”
墨玉摇了摇头,没有坐过去,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赤阳不会让人靠近马车的。”
就像,不会让人靠近竹林居一样,墨衣卫都是一群将生命放在忠诚之后的人。
喊杀声传来,然后是刀剑碰撞的声音,铁器不断的相触,听上去倒是很有节奏感。墨玉微微皱眉,这样的动静,可不是一般的山匪能传出来的。墨玉掀起一角车帘,往外偷看了一眼。
后面两群黑衣人打在了一块,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刀光剑影纷乱不堪,闪的人眼花缭乱。
马车旁的四名护卫依旧如同刚开始那般护在周围,赤阳也十分淡定的坐在车辕上,只是手中的鞭子越抽越快了。
马车往后一仰,又提了一个速度,坐在外面的赤阳第一次开口提醒道:“姑娘坐稳了。”
墨玉抓住了一旁固定在马车上的柜子,低下头,掩藏住眼神之中隐含的杀意,手微微握紧,想要抑制住动用蛊虫的欲望。
忽然,马车的速度缓了一些,墨玉的手一松,然后嘴角便勾了起来。
她抬起头,掀开车帘,往外望去,在远处,有一阵灰尘扬起,那是大批人马近前来的动静,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面了?墨玉的心脏忽然跳动了起来,那些人马之中,有一道她熟悉的气息,是沈自初,他回来了。
墨玉的嘴角带起了一抹笑,她将茶壶之中已经凉了的茶水往外倒掉,用清水将茶壶冲洗了一边,从罐子里拿出紫笋丝,重新煮紫笋茶。
尚寻香坐在墨玉的对面,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这一系列熟练的动作,小嘴微张,“玉儿,你不怕吗?”
墨玉一抬头就看到了尚寻香那惊讶的小脸,对她笑了笑,神秘莫测的点着马车外,“慌什么,没有人能靠近咱们的马车半步!”
尚寻香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后面还有人在追杀他们,或许她就直接扑到墨玉的身边叽叽喳喳的叫起来了。在年仅五岁的尚寻香眼中,墨玉的人格魅力被放大了无数倍,成为了她最为钦佩的人。嗯……除了爷爷之外。
沈自初在看到马车后缀着的纳西额黑衣人之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拔出了剑指着那些人就命道:“都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传来,一群穿着黑底镶银线的黑衣人从沈自初的身后窜出,朝那些混战的黑衣人扑去。
赤阳在察觉到沈自初归来的时候,就将马车的速度放缓了一些,他转过头,对坐在马车内的三人说道:“姑娘,坐好了,别掀帘子了,老先生,护好您孙女,您不会想她看到外面的场景的。”
老人闻言,马上搂住了尚寻香的身子,小心的不让她看到外面的景象。墨玉看着正放在红泥小炉上煮的茶壶,微微一笑,将茶壶取了下来,放上了一个小蒸锅,捡了几个沈自初爱吃的点心放了上去。
“姑娘,主上来了。”赤阳的声音传了进来。
墨玉抿嘴一笑,“我知道,你驾车慢了许多,师父肯定在后面了。”
赤阳一愣,无奈的一笑,有时候,有一个特别聪明的小主子也不是件好事。以前工资还在住上身边的时候,有没有那么聪明?似乎没有……
沈自初穿过了一众黑衣人,抬手将来袭的两人砍下了马,直接冲到了马车前。沈自初微微喘着气,查看了一下,确定自己身上没有留下血迹,收起了剑,一脚踩在了车辕上,掀帘子走了进去。
墨玉一入眼,就对上了沈自初那暗如星辰的双眼,以及他那入暗夜一般黑袍。
墨玉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她递到了沈自初的面前,“师父,紫笋茶,温度正好。”
沈自初原本紧抿着的唇也放松了,带着一股寒霜进了马车,接过了墨玉递来的茶。也找不到是不是错觉,来自沈自初的寒意就那么轻易的被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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