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药王看着墨玉,呵的笑了出来,“你是我见过最复杂的人。你如果是我妹妹,想必比现在一定快活的许多。”
“是吗?”墨玉笑了笑。
小药王看着墨玉,久久没能说出话来,“我有时候就是想不通,为什么那么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烦恼反倒比我们这种普通人更多。”
墨玉笑了,她靠在柱子上,歪着头,“因为,生活在底层的人,只每日想着明天该吃什么,怎么才能不饿肚子。越往上,想要的东西越多,日子便越艰难,整日里想着谋算、逼迫、劫掠……”
小药王皱着眉头,摇头,“不懂你们这种人在想些什么。”
墨玉浅浅的笑着:“想不懂是好事,至少你没有这种烦恼,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真的。”
“少来!”小药王摆了摆手,转头给上官问夏施针,“你整日吃的用的,那一样不比我们普通人来的好?谁不羡慕你这样的日子?”
墨玉走到那把刀前,弯腰捡了起来,“可是,我却不羡慕我自己,这太难了。”
“是挺难的。”小药王“嘿”的一声笑了起来。
墨玉掀起了袖子,从边上拿了一个干净的茶碗,胳膊伸直了,一道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你干嘛呢?”小药王才一回头,便看到了墨玉动手“割腕”的场景,吓得丢了手中的针,扑了过来,按住了墨玉的手,“你干什么呢!”
“不是要血吗?”墨玉推开了小药王,静静的看着手腕中的血流出来,“便当做是来了一次葵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药王呆呆的站在一旁,便看着墨玉滴满了一茶碗血,然后熟练的打了几个止血的穴位,捡了他药箱中的止血粉与纱布包好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导致什么情况?”小药王看着她,神色复杂。
墨玉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别告诉我,我只做我认为值得的事,这便是值得的,阿期,救她吧。”
墨玉转过身,认真的看着小药王。
“我真是服了你了!”小药王烦躁的挠着头,“这回,便是我师父回来,你也没救了!”
“我知道的。”墨玉朝他笑着,脸色有些苍白,“我得出去一趟。”
小药王的面色一僵,他大概知道墨玉要去什么地方,他低着头,从袖子里摸出一瓶药递给了墨玉,“瞧你那个样子,我就知道我给你的东西你也没上心。不管怎么样,往后,完事后,都吃一颗,至少会和缓些。”
墨玉顿了顿,默默的接了过来,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小药王看着墨玉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
莫育才胡工前,对严安说了一声。严安有些惊讶,但是并没有阻拦,只以为墨衣卫那边出了什么事要她去处理。
不过严安十分称职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皇帝。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他看了严安一眼,显然他没有将他是故意关着墨玉不许她出去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她出去了?可有说做什么?”他提起笔,继续批阅奏折。
“并未,陛下可药寻她?”
皇帝摆了摆手,“叫她回来后,过来兴庆殿。”
“是。”
……
墨玉餍足的从昭狱出来之后,眉心的一点朱砂许久没有消下去。她静静的看着昭狱下特地摆着的一面铜镜。自从她发现自己眉心有朱砂,并且会在血嗜之后越来越慢的消失后,便在这里摆了一面铜镜。
这次,比上次慢了半个时辰。
墨玉起身,不再去看镜中的那个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这枚朱砂,会慢慢的显现出来,直到无法退却。
回到皇宫之后,墨玉在龙鳞卫的引导下,来到了兴庆殿。
“臣墨玉,叩见陛下。”墨玉跪在下方。
皇帝抬眼望了过去,今天墨玉用的是这样的自称……
“起来吧,出了什么事了?”
“八公主的病有些难,小药王用了微臣的血入药。”墨玉笑着起身,看着皇帝。
皇帝的手一抖,一滴墨滴在了桌上,诧异的望向墨玉。
墨玉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陛下,墨玉从小便用了无数珍贵的药材,又有一只本命蛊护体,体内的血,对于八公主的蛊毒医治,是最合适的。”
皇帝垂下眼皮,继续批阅奏折,“死牢那边,还有不少重刑犯,也有不少是江湖人,你若是想要,自去提便是。”
“多谢陛下。”墨玉磕了头。
“行了,下去吧。”皇帝摆了摆手。
墨玉扯了扯嘴角,便是皇帝,也不愿意瞧见这样的墨玉,哪怕她是他手中的刀。
墨玉磕了头,便告退了,才出去便看到了上官时。
“县君来找父皇吗?”上官时笑着走了过来,这几日他似乎在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前线吃紧,父皇有不少烦心事,好在昭南将军能力卓越,才一到边境,便压制住了战火,若是能反攻,此战必胜。”上官时占到了墨玉面前,“县君瞧着脸色不是很好?”
墨玉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脸,按理来说,不可能呀。她刚刚用了血嗜,此时应该是血气最为旺盛的时候。
“你的手怎么了?”上官时抓住了墨玉的手腕,皱着眉头盯着包扎好的那一处伤口,他抬起头,逼视着她,“你怎么了?”
墨玉眨了眨眼,“不小心碰到的。”
她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上官时抓住了。
墨玉瞧见朝这里走来的严安,低声呵斥上官时,“放手!有人过来了!”
上官时盯着她,松了手,可逼问却没有停止,“小药王今天入宫了?”
墨玉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我的血味道变了,很难吃,我吃不下去……”
“给你吃,是好东西,还能帮你缓解一下体内的毒性,说不定你还能……”
“我觉得,我的头发要变白了……”
“蛊虫都死了,我的血也引不来新的,我不想死……”
上官时的脑中,忽然想起了一段对话,他看着墨玉,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墨玉皱着眉头,抬手去拉上官时的衣袖,“殿下小心,后头是台阶,别摔了。”
上官时回过了神,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台阶,掩饰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似乎有些中暑。”
“这都秋天了,还中暑呢?”墨玉抬头看了一眼天,“你该注意身体。”
上官时点点头,“你说的是,我该注意身体的。”
墨玉看他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模样,皱着眉头不说话。刚刚,他是察觉到了什么吗?她没有露出破绽啊。
上官时想起了在猎场时,当时他被墨玉敲晕,带着跳下了悬崖。有一段时间,他是昏迷的。是被胸口的痛楚疼醒的,他的手被什么东西压着动不了,他抬起头,只见自己胸前有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在拱着。
当时,墨玉正在他的胸口,牙齿咬破了他的皮肉,吸吮着他的鲜血。
曾经,他一度以为这是他和墨玉落入陷阱后的幻觉,哪有人在吸了血之后,头发会变白的?
可他现在不那么以为了。如果刚刚他想起的是真的,那么蛊虫、血、会变色的头发……这些东西,有可能是真的存在着的。
那么,她为什么会操控蛊虫?中秋宴上的那只大鸟,便是用的她的蛊术?她……其实是姓越吗?
上官时被自己的想法弄的心慌了一下,可当他对上墨玉正关切的看着他的样子,心忽然静了下来。
“你想什么呢?是不是头晕?”墨玉抬手,在上官时的眼前晃了晃。
上官时伸手,将她的手抓住了,拉了下来,“头晕。”
墨玉愣了愣,转头看向严安,“你那边还有绿豆汤吗?”
严安也被上官时这一个“中暑”弄的懵了,他点了点头,“夏日时有用剩的,滇西阿箬要,我这就让人去煮了来。”
“快去快去。”墨玉推着严安,催促道。
“我这就去。”严安一头雾水,挠着头皮离开了。
上官时拉过了墨玉推严安的另一只手,拖着她转头来看自己。
“你怎么了?”墨玉皱着眉头,“刚刚还好好地。”
“扶我过去坐一会?”上官时冲她笑着,指着外头的凉亭。
墨玉皱眉,望着一边的偏殿,“去里头吧……”
“我想通通风……”上官时抓着墨玉的手紧了紧。
墨玉咬着唇,点点头,“好吧。”她将上官时扶到了凉亭外,也正因为是她来兴庆殿,这里才提前被人清场了,毕竟严安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个模样过来,便一律按照原先的规矩来做了。
墨玉坐在上官时的面前,“我看你这个样子,不像中暑啊?”
上官时抬眼,看着双眼亮亮的墨玉,笑了笑,“嗯,是中了你的蛊!”
墨玉一怔,差点想要对上官时动手。
上官时垂下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玉儿,你太好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墨玉有些警惕,但还是稍稍放下了戒备,她皱眉看着上官时,“你到底怎么回事?一下这样,一下那样的。”
上官时摇了摇头,“无事,我有些事要去办,我先走了。”
墨玉:???
她看着上官时匆匆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他到底怎么了?
没一会,严安就端了一碗绿豆汤走了过来,见到这里只剩下墨玉一个,也是满脸问号:“四殿下呢?”
墨玉耸了耸肩,摊手道:“我不知道啊,他说他临时有事,谁知道他去干嘛了,刚刚还说自己中暑呢!”
严安:???
墨玉走了之后,严安看着手中的绿豆汤,仰头一饮而尽,转身回去了。
“顾英杰这几日去哪了?”严安拉住了一个人问道。
“四殿下不是说有事吩咐,叫了顾英杰还有其他的几个人去了江南道了嘛?”那人奇怪的看着严安,“统领找他有事吗?”
严安摇了摇头,“没事,他回来的话,跟我说一下。”
……
这头,上官时回了自己的寝殿,心跳许久没能平复下来。他甚至想跑出宫,去找秋绍元说说他的新发现。但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如果,换做他是秋绍元,他会怎么做?
上官时缓缓的坐了下来,如果他是秋绍元,绝对不会再与墨玉纠缠,而是直接将这个身份成迷的女人,上报给皇帝。
可是,他们上官氏,对于蛊术,便一直没有那般陌生。不说那从小听说的的故事,便是宫中有太医署一直在研制并且每月都要在宫中各个角落洒的药,便能从侧面说明了一切。
如果墨玉姓越,她不可能在宫中呆了将近半个月还若无其事。若她是越氏一族的嫡系,那她入宫那么多次,甚至很多次都在深夜,她为什么不对父皇下手呢?
“越墨玉,越连城?”上官时轻笑了一声,“哪个人,会那么明目张胆的,把一个如此有争议的封号直接用作了自己的名字?又有哪个男子能改了自己的姓,随了妹妹的姓?”
上官时吐出一口气,皇室中的一些东西,秋绍元还是不知道的好。至于墨玉……她究竟是不是越氏一族的人,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是否一直真心想要帮助自己登位。从最开始她提出这个意思的时候,上官时便相信了,她为什么不是真心的呢?
上官时没有让自己去想那些虽然不切实际,但若是成真便是万劫不复的可能。
他站了起来,笑着:“若是她真的归属于我,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忧了吧?”
“来人。”上官时招来了自己的护卫,转身写了一封信,递了出去,“吩咐顾英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个人回到长安。”
上官时顿了顿,他的脑中闪过了墨玉方才对自己关切的模样,心口一软,眯起了眼:“让他活着,好好地活着,一只手一条腿都不许少,完完整整的回来……不,一年内,不许他回来!”
护卫也是一头雾水,看着满脸兴奋的上官时,低头应了声是,拿着这份新的命令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