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白叫阵已经叫了三天了,墨玉一直都在营帐之中。
“郡主如何知道李将军叫不开门?”林建安坐在她身边,问道。
“若是他能叫开,我又何必花那么大功夫,将伪造的信件送去西秋城?”墨玉笑了笑,抬手将手中的一封信叠好,放进了信封之中,“阿史那敦到现在还没动静,只怕是要用智取了。”
“智取?”林建安疑惑。
“我伪造了洛和安给他的信,透露了我是墨玉使的消息。若是他迟迟没有应战,那便是信了。他这样的人,身处高位,若要推翻先前的猜测,是极为困难的。”
林建安点点头,“郡主是如何让其相信您便是墨玉使呢?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若我是墨玉使,我与突厥王通信,便可以理解为大周意与突厥合作。而阿史那敦一度被突厥王打压的十分厉害,这样一来,便更能确认,大周与突厥王联手的可能。”
“至于阿史那敦,他的想法无非就是两种,一种便是与大周联手,借大周之手,杀了现今的突厥王。另一种嘛,无非就是将我策反,变成他们的人,便可以为我所用,甚至能吞下整个大周。”
“什么?”林建安吸了一口气,“……郡主!”
“阿史那敦狼子野心,眼比手高,若我是他,必定选第二种。”墨玉笑着,封好了信封,压上火漆,“林二,明明可以拿更多的鸡蛋,又为什么要为一个放弃其他呢?不过就是用电小法子罢了。”
“那……郡主你……”林建安神色复杂的看着墨玉。
“我的东西,谁能抢走。”墨玉将信封放在了一旁,“若我要与他联手,只怕会恶心到我自己。我选择杀了他。”
林建安松了口气,“郡主打算如何做?”
墨玉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等呀。”
“等?”
“对呀,等阿史那敦坐不住了,准备对我出手。”墨玉打了个响指。
墨衣卫进来,从桌上拿走了那封信。
“让人将信送过去,再在西秋城放几把火,离阿史那敦远一些。”墨玉摆了摆手。
墨衣卫领命下去。
“郡主这是何意?”林建安不解,“若是在西秋城放火,岂不是教阿史那敦知晓我们在西秋城安插了眼线?”
“在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得知敌方即将增派援军,而敌方的奸细却已经潜入,在你家附件徘徊。你还有多少心思去怀疑你早就推测出来的结果?”墨玉笑着看向林建安。
林建安沉默了下来,他摇了摇头,“在下自愧不如。”
“你活得久了,看的人多了,自然就能看的清楚一些。”墨玉从一旁拿出了一本书,翻到折角的一页,递给了林建安。
“你看看,那么这些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对于贱民都有着不可或缺的高高在上的心态。二位,则是从高处,走到最下方,再慢慢往上走来,我见过的人的类型,比你们多得多。你若是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思想,你会吃亏的。”
林建安捧着书,看着上面写的字,疑惑的望向墨玉:“……心理学?”
墨玉听见这熟悉的名词,深吸了一口气,“就是腹黑学呢……也就是一点皮毛,但是你没有体验过那种人生,读一读有好处。”
“郡主?这是你写的吗?”林建安看着墨玉。
墨玉眯起眼,似乎在回忆些什么,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是我写的,是我师父。”
林建安低头,看着其中的一些陌生的名词,这类词,只有时不时从墨玉的嘴里听见。林建安没有多说什么,对墨玉致了谢,便捧着书打算出去。
“留下吧,有热闹看。”墨玉起身,朝里头的屏风走去。
林建安看了一眼墨玉的背影,他莫名从墨玉的背影之中看出了落寞。直到墨玉转身,消失在了屏风后,他才回过神来。
林建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转身坐在了屏风外的桌子上,点了灯认真看了起来。偶尔遇到一些意义不通的词,便去问墨玉,在墨玉回答后,便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之后,便是看到了不懂的词,也先自己思索片刻。
墨玉所写的文章,浅显易懂,尽管是有一些不懂的词,也能从字面理解其意。
“郡主,若是您去做先生,必定能教出不少好学生的。”林建安看完了一章,笑着对屏风后的墨玉说道。
墨玉靠在床头一顿,转头看向屏风,语气淡淡:“不是我写的,是我师父。”
“……嗯!”林建安顿了顿,顺着墨玉的话说下去:“沈先生的确是以为极好的先生,能教出郡主这般出色的人。便是寻常人,大约也不会随意收一名女子做关门弟子。”
墨玉长出一口气,点点头,“是呀,便是寻常人,也不会如此随意的收一名关门弟子。我师父,真的是极好的人。”
“郡主是在思念沈先生吗?”林建安听见墨玉的语气有异,转头问道。
墨玉摇头,“没有,师父大约也不希望我想念他吧。”
林建安一顿,颔首:“沈先生对郡主多有疼爱,想必也是不希望见到郡主伤心的。”
墨玉捂住了眼睛,张开嘴,无声的吸了一口气,“林二,看你的书,我有些累,想歇一会。”
林建安愣了愣,对勾起了墨玉的伤心事有些愧疚,便不再多说,沉默的继续看书。
天黑之后,李向白带着大军又回来了。今天依旧没有叫开西秋城的城门。
“干他娘的!”李向白仰头,喝了一大瓢凉水,恨恨的挥了挥拳头,“占着咱们大周的城,当缩头乌龟!老子弄不死你们!”
“今天又没叫开城门?”几名江湖人笑着在军营之中游荡着,每日这个时候来看李向白的笑话,便成了他们之中最大的事。
“老子迟早弄死那群王八蛋!”李向白指着西秋城的方向骂了起来。
“哎呀,我们都懂!”那几人笑着退了一把李向白,“咱们盟主都没出去跟你一起叫阵,不就明摆着叫不出门来嘛!”
“我……”李向白眼珠子瞪圆,可什么也说不出来,转身就朝墨玉的营帐而去,“不行,我非得让郡主给个说法,再这么下去,过几天又下雪,咱们还打不打了……”
“郡主!郡主——”李向白大大咧咧的进了墨玉的帐子,然后百年看到了坐在桌边看书的林建安,“你怎么在这里?郡主呢?”
林建安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屏风,“郡主累了,在歇息,我坐这里看会书。”
“你坐这做什么?”李向白奇怪的看向林建安,“郡主歇了,你就该出去,孤男……”
“孤男寡女?”墨玉走了出来,冷冷的扫了李向白一眼,“怎么了?你有意见吗?”
李向白缩了缩脖子,没敢继续说下去,朝墨玉笑了笑:“郡主啊,你没睡呢?”
“刚醒。”墨玉甩着手,走到了桌边坐下,指了指林建安隔壁的凳子,“坐吧,什么事?”
李向白看了墨玉一眼,有些心虚的坐下了,他缩着脖子,音量也仿效,“那个……郡主啊,我已经叫了四天了……”
墨玉点点头,“嗯,我知道,辛苦你了。待会我让厨房给你加个鸡腿,犒劳一下你。”
“谢谢郡主。”李向白冲她笑了笑,硬着头皮接着说了下去“那个……郡主啊。”
“嗯?”墨玉看着他。
李向白抿着嘴,咽了口口水,“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叫阵吗?”
墨玉“哦”了一声,摇头,“不去,你自己去吧,路上小心点,别摔了。”
“郡主!”李向白一拍桌子,怒目瞪着墨玉。
墨玉挑眉,“怎么了?”
李向白的气又弱了下来,“那什么……郡主,我想打仗。”
“嗯……”墨玉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会,应该大家都想打仗,你想打仗,也无可厚非,可以想。”
“郡主!”李向白叉着腰,“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墨玉扬起下巴,望着李向白。
李向白气弱了,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郡主啊,你看,咱们的西秋城这会还在突厥人的手里呢!”
“我知道,我看见了,我会拿回来的。”墨玉神色淡淡的,“李向白,辛苦几天,过几天就可以了。”
“过几天是几天啊!”李向白急了,“郡主,你看这天,这几天还算好,没有下雪,可再过几天呢?”
“你会算卦,我知道。可你算的卦一定准吗?要是老天爷不赏脸怎么办呢?”李向白摊手,声音急促,“郡主,底下的将士们禁不住冻啊!下雪那天晚上急行军,已经冻伤了一部分了,再有一次,咱们咱们赢?”
“下雪那天,急行军,你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吗?”墨玉眯起了眼。
林建安转头看向李向白,“李将军,那天急行军,不正是为了隐藏行踪,来这里扎营吗?若是在落雪之前,只怕到不了西秋城那么进的距离。若有伤亡,也在所难免,更何况,我们没有因为落雪急行军而死的士兵。”
“李向白,听我的。”墨玉看了过去。
李向白皱眉,“你每次都这样说,可什么战术都不告诉我,你到底……”
“李将军!”墨玉沉下声,“你声音这样大的质问,是想引起军变吗?”
李向白哑然。
“陛下赐我昭南郡主的封号,便是将这只军队交给了我。我哥哥对我暂时带他出征没有意见,你难道有意见吗?”墨玉眯起了眼。
李向白低下头,“不敢。”
“下去,击退照常加给你,我可以保证,五日之内不会下雪,下雪前,我们必定攻破西秋城。”墨玉抬手,指着帐门,冷声道。
李向白没有继续说话了,他看了墨玉一眼,默默的转身出去了。
只不过,在掀开帐子之前,他回过头,看了墨玉一眼,“您应该知道,我从见到您之后,对您没有过多的好感。但是您的很多手段,我都很佩服。包括上次抵挡突厥偷袭,救了整个军营,但是我依旧对你的独裁表示质疑。”
“可以。”墨玉点头,“等我哥哥回来,你会恢复到你最适应的状态。”
李向白对墨玉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郡主……”林建安但有的望向墨玉。
墨玉抬手,拦下了林建安的话,“没事,他就是这样,虽然心直口快,但说过便忘了。不必放在心上。”
林建安看着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子,叹了口气,“似乎,郡主从来都是这样,从不在意他人的质疑与目光,只走自己认为对的路。”
“这样不好吗?”墨玉耸了耸肩,笑道,“专心走自己的路,随他们说去,到了最后,总能看出来到底谁才是赢家的。”
“这样很好,只是我做不到。”林建安自惭形秽,“有时候,甚至觉得,郡主不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无论是从行事作风,还是对周遭环境。”
“我心里能装下的东西不多,正好没有安歇无关的人。”墨玉起身,从一旁拿出一套笔墨来,“我的人应该已经得手了,只看阿史那敦想要今晚行动,还是明晚了。”
“郡主,不打算让我出去?”林建安有些诧异的看向墨玉,“这对您的名声……”
“无事,我也不打算嫁人。”墨玉提笔,开始安排长安城的一些事项。
“那……叶公子……”林建安迟疑的望向墨玉。
“不过是个幌子,他不会在意这些。”墨玉摆了摆手,“你可以顺便想想,长歌失踪,为何会在长安城被传成了死亡。又是谁散布的这些谣言,又是谁想要将风头引到我的身上,让我成为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
林建安愣了愣,他从没听墨玉说过这些,一时间有些无措:“……郡主?”
“我说了,我没打算嫁人,这些身外之名,不会妨碍到我什么。”墨玉抬手拦住了林建安的话,勾唇一笑:“你好好想想,究竟会是谁想要我声名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