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全是为了皇粮，皇粮也没那么好要的。他们其实早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万一分不到兵额，那就要募兵的权力。”贾栽说。

    “既然有募兵的权力，那就等于有兵了，这有什么不一样吗？”李萼更疑惑了，他对大唐的军制还是不甚了解。

    “正兵，就是着甲兵，战斗力强悍，各郡、州、县的原有府兵都可以充任；而团结兵，是不着甲的，充其量就像崔庄的青壮。甲胄是朝廷严厉管制物品，任何人私藏形同谋反。”贾栽解释着说。

    “原来如此。”李萼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历朝历代都是“管兵不管刀”，这里所谓的兵，其实就是穿着铠甲的士兵，而器则是刀具。朝廷是放松刀具管制的，你可以扛着一把大刀在街上晃来晃去，没有问；但是如果你穿着一身铠甲走在街上溜一圈试试，轻则发配，重则灭门。

    “敢问颜公，各地团结兵的数目，可有限制？”有人大声询问。

    “只要不跟朝廷要粮要饷，就没有限制。”颜真卿大声回答。

    “呼！”众人身体一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李萼甚至看到好几个官员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又是什么意思？”李萼低声问尉穆宁。

    “颜公的意思是，谁有钱粮，谁就可以多招兵。”贾栽回答。

    “难道募兵可以不用发军饷吗？”李萼很奇怪地问。

    “之前的府兵都是没有军饷的，各地的团结兵，也没有军饷啊。只是府兵改募兵之后，才有军饷拿。各地回去之后，只需要重新建立起府兵和团结兵，等于无响也可以招兵了，其实花不了多少钱。”贾栽说。

    “如此说来，我们也可以招兵了？”李萼又问。

    “只要能从颜公哪里拿到批文，公子爱招多少就招多少。”贾栽笑着说。

    “嘿嘿。”李萼心里一阵阵的欢喜，差点有点安奈不住了。

    会议开得很成功，至少颜真卿是这样觉得的，另外还有各地的官员们也会这样看。因为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身逢乱世，兵权才是大家最关心的话题，如今得到了兵权，谁心里不是高高兴兴的？

    可是会议刚刚结束，一件让颜真卿很不高兴的事情就发生了。听说李萼要走，颜真卿哪里还坐得住，他立马就找到了李萼。

    “听说你要走？”颜真卿黑着脸看着李萼。

    “我要回去把阿爷入土为安。”李萼为自己的离开找了一个最合适的借口。

    “你不会也是想着拉起一支队伍，当乱世英雄吧？”颜真卿戏虐地盯着李萼，仿佛已经看穿了对方的心肝脾肺。

    “让你说对了。我阿娘逼我发誓，让我替我阿爷报仇。我要是不拉一支队伍，怎么报仇？”谁料李萼压根就没有否认，一口就承认了。

    “你想要拉队伍，我不给你募兵权，你什么也做不了。”颜真卿认真了，发火了。

    “你不给我募兵权，那我也要回去。我就是一个人去洛阳，我也要把仇人杀了。”李萼倔强了起来。

    “我身边还缺一个牙将，你带着你的人，留下来？”颜真卿急了，急得把不该说的话也说了出来，这其实很不符合他的行为风格。

    颜真卿是真的很看好李萼，眼前这位年轻人，在过去几天给予他的支持和帮助，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没兴趣，我就要去给我阿爷报仇。”李萼坚决不同意。

    “那好吧，你好自为之！”颜真卿感到非常失望，这也是他和李萼之间，短暂的相处之后，第一次产生了分歧。

    也许是彼此还不是特别熟的原因，两个人都碍于面子没有过度交流，就这样分开了。一直到李萼第二次来平原的时候，才知道颜真卿的困境，其实比他想像的要难得多。

    颜真卿走了，走的时候头也没回，显然是非常生气的。在颜真卿看来，李萼只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有心栽培李萼，给足了李萼最优厚的条件。奈何李萼根本就不领情，居然拒绝了他的好意。

    “公子，你真不要编制了？”在回去的路上，李武悄悄地来到李萼的跟前，低声问。

    “我想要啊，可是他不会给的。你刚刚也听见了，他要的是我所有的兵。”李萼显得有些失望，他失望的是事情并没有按照他设想的方向发展。

    李萼之所以帮颜真卿，其实和河北各地官员的心思也差不多，就是想捞一个募兵的权利，或者分配一支部队的建制拿在手上。别人不清楚，李武是最清楚的，李萼这支所谓的团结军，压根就是假冒的。

    人家崔庄的团结兵，才是东武城县原有的，而李萼最初带的不过是李庄的一群青壮，哪有什么正规建制。

    别看只是一支团结军的编制，有和没有就如同穿不穿甲胄的区别。有官府承认的编制，你就是正规军，没有就是土匪，是叛军。

    李萼最想要的是一个编制，至于多少人根本无所谓，而他完全没想到颜真卿居然看中他了，要把他收编进贴身侍卫里。这李萼哪里肯干，当了颜真卿的侍卫，那就是一个持戟郎中，纯属摆设。

    “可是咱们没有编制，他们怎么办？”李武朝尉穆宁等人看了一眼。

    尉穆宁他们投靠了李萼，其实压根就是被李萼给忽悠了，根本就不知道李萼是没有权利招兵的。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李萼有点沮丧，他感到这几天纯属白忙活一场。

    就在李萼感到无助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李公子，请等一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贾县尉，您这是…”李萼回头一看，来的却是贾栽。

    “公子莫不是还在生颜公的气？”贾栽笑着问。

    “我哪儿敢啊。”李萼带着情绪说：“我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娃娃，胳膊拧不过大腿。”

    “公子莫要误会了颜公，他早已经不生你的气了。”贾栽说。

    “什么意思？”李萼一愣。

    “这是颜公为你准备的批文，你可要拿好了。”贾栽从怀里拿出一张帛书，递给了李萼。

    “你们这支团结军，从此就有了编制了，赶快想一个称号，我好回去报于颜公。”贾栽笑着说。

    贾栽的话音刚落，尉穆宁等人立刻表情一愣，他们大约也没想到，原来李萼之前一直在忽悠。

    “看什么？老子现在有编制了，你们不服啊？”李萼等了尉穆宁他们一眼。

    “服！服！一直都很服啊。”大伙哪敢说不，拼命地点头。

    “服气就好，赶紧过来想个名号，要响亮点的。”李萼眼珠子一瞪，特别神气。

    “不如就叫‘打铁军’吧？”一个士兵说。

    “你可拉到吧，你家是打铁的吧？”尉穆宁直接踹了对方一脚。

    “那不如叫‘天策’、‘虎贲’，都好听。”有人建议。

    “不行，这两个名号都已经占用了，天策军是朝廷禁军，虎贲更是圣人身边的亲兵护卫，你们只是清河郡的一支小小的团结军，不能用这个称号。”贾栽直接否定了。

    “我看，就直接叫‘黑旗军’吧。反正我们经常打夜袭，穿得都是黑色的夜行衣。”李萼说。

    “黑旗军，简单好记，不错。”大伙点点头。

    贾栽走了，他带着李萼的希望而来，却带走了颜真卿的失望。李萼回头一直目送着贾栽，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

    “小郎君，颜公心里还是记得你的好的。”李武感慨地叹息着。

    “我知道，等他需要我的时候，我肯定会回来找他的。”李萼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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