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百日宴,尤家热闹非凡,金家喜气洋洋。末无端兴至而往,兴尽而归。唯一的遗憾,只有那个人。不知道要怄气怄到什么时候。
托着腮看尤泽和杞多玉逗弄孩子,末无端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只羡鸳鸯不羡仙”来,尤泽便是真的不羡仙吧。
杞多玉与尤泽和初见时已经不同,有了成熟男女的情态。修行的缘故,末无端还是个少女模样。
派中众人都没有什么变化,她险些都要忘记时光流逝。
世俗之人寿短,却情长呢。
……
转眼十年,丹阳派再办听学会。
因为十年前那场事故,派中长老决定加强辽园戒备,各院弟子都领命在园中四处巡查。
当年的四人行已然不再,末无端忽然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怀。
金洛水心里定然也有所感,五天里一直黑着脸。
不过这几日平静得让人打瞌睡。
后面弟子选拔便用不上他们了,长老放了众人两天假休息。金洛水虎着脸要回去练功,其他人也不招惹他。
末无端本想找人去闲逛,挨了他的白眼,也知趣地退开。拖了柳晚照、南宫望陪她。
先是在浮玉城里下馆子,逛市集。后来见人放河灯,又吵着也要放一盏。
河边就有卖河灯的摊贩,底座做成各种样式,画舫游船、飞禽走兽、大罗金仙无所不有,中间皆做一个凹槽,燃起一苗油灯,灯下一张黄纸,书心中所愿。
三人各买了一盏。柳晚照是一只最简洁朴素的小船,南宫望是一只金色盘龙,末无端想起无涯境中的莲池,选了朵睡莲。
南宫望写下“愿娘亲安康”的心愿,就去看另两人,柳晚照不说了,连末无端也遮着不让他看。
南宫望感慨人心隔肚皮,都有小秘密。
河灯顺着河水流出城外,也不知道会去哪里。
末无端突发奇想,要比赛谁的漂得远。南宫望当即响应,柳晚照从来都是陪着他们胡闹的。
三人的河灯都算争气,出了城也没沉入水里。修仙的,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末无端、南宫望两人非要分出个胜负,一直追着河灯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早望不到浮玉城城门,河水流过一片树林。林中传来了野兽的喘息声。
有血腥味!
血腥味中还夹杂着食人妖怪的恶臭。
三人除过不少妖类,对这种味道熟悉非常,乍一嗅到,立刻意识到有妖物作乱,也不管河灯了,飞身向林中奔去。
两只狼妖,一前一后夹击了一只车队。
车队男男女女一共大概十人,有三人已被狼妖杀死。
那两只狼妖体型高大,用一种奇怪扭曲的方式站立,末无端看着他们总觉得像是抬起前脚乞食的小狗。
不过这小狗可一点儿不可爱,灰黑杂乱的毛发竖立,狰狞的脸上血迹斑斑,鼻息湿热腥臭,其中一只嘴里还叼着一截人胳膊嚼得咯吱响。
活着的几个人无一不面色惨白。
柳晚照人还未至,剑影已到,“咻咻”两声,一只狼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穿心而过。
另一只眼看不妙要逃,一根紫鞭拦腰拴住,南宫望灵剑出手,斩落狼妖头颅。
小小狼妖,实在不费吹灰之力。
三人刚落地,令凡人战栗胆寒的巨妖眨眼轰然倒地。
几人眼见得救,纷纷跪谢,柳晚照将他们一一扶起。
原来他们多是浮玉城中参加完听学会,并不进行弟子选拔的人。有的自知没有天份,有的害怕修行辛苦,见识了仙境之后,便租了马车离去。不想还没出城多久,就遇上妖怪。
如今也走不了了,三人决定将这些人先护送回浮玉城。
马车后面露出一张少女的脸,小声问道:“你们是附近修仙门派的人吗?”
三人之前也没注意到车后面还躲了一个人,想必是刚才遇袭时藏起来的。柳晚照点头:“我三人正是浮玉城中举办听学会的丹阳派门人。”
那少女从车后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孩,说道:“那我也能去丹阳派修行吗?”
少女在经历狼妖截杀后还能保持镇定,柳晚照已觉她胆识过人,点头道:“明日就有弟子选拔,如果姑娘能通过,自然也能入门修行。”
少女点点头,道“好”。走过来把婴孩交给他们看。
这孩子原来并不是少女的家人。狼妖来袭,咬死了他的爹娘,少女见婴孩可怜,躲避时抱了他一起。
孩子睡得熟,如此嘈杂竟然也没惊醒,还在睡梦中吸着手指。
柳晚照接过孩子,三人皆怜惜他失了双亲,只能与其他人一起先带回浮玉城。待查明是否还有亲人,好给人家送回去。
收殓了几具尸骨,三人护送幸存的几人到浮玉城驻地暂时住下,又派人去打听孩子爹娘的来处。
三人早把为了什么事儿出的城忘得一干二净,一想到妖魔嗜血伤人,害多少无辜者家破人亡,就心中烦闷,恨不得马上仗剑走天涯,除尽世间邪魔歪道。
活着的几人见了三人飒爽英姿,对修仙顿生向往,不管是为了除魔卫道,还是护身自保,第二日都去了考核场。
所有事毕,末无端与南宫望才想起来他俩还在比赛,可哪里还找得到河灯的影子,两人吵吵着再比,被柳晚照一人一个脑门爆栗拖走。
回派后,末无端去找了金洛水,给他带了城中小吃。
金洛水果然哪里是回来练功的,回来就蒙头大睡,日上三竿也不起来。
末无端也不敲门,直接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金洛水闹了一阵男女授受不亲之后,还是勉强爬起来吃东西。
末无端摸出一盏河灯交给金洛水,道:“不论是愿望也好,烦恼也好,交给它吧。漂远了,就什么都带走了。”
金洛水看着河灯呆了片刻,突然一笑,“我的愿望就是成仙,恐怕靠不上它,还得靠自己。烦恼?我没什么烦恼。”
但他还是把河灯接过去,“兴许哪天用得上。”
末无端实在懒得搭理这口是心非的家伙。
……
一盏莲花灯,被河水溅灭了油灯,湿嗒嗒绊在水草上,眼见着要沉下去了,一只手将它托起来。
取下灯盏,一张半湿的黄纸,上面只有几个字还依稀可见:愿……离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