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县城外,十几辆大小马车围成一个大圈,中心空地上,一团篝火熊熊燃烧,四十名护卫三五一伙簇拥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目光却不敢偷闲,监视着茫茫黑夜。
“哎呀,窝在车里,骨头都快散架了”,易冷站在马车旁,一脸安逸的伸了个懒腰。
司徒剑南望着易冷,脸上浮现出一抹轻笑,将手里的大饼分成三份,一份递到易冷面前:“快吃吧,等下还是要回车里安歇”。
易冷闻言,脸上顿时挤出一抹痛苦的表情,抬手接过大饼,一点点送入口中,含糊不清的反驳道:“今夜我就是睡树上,也绝不回车里,太憋屈了”。
“随你吧,以你这体格,睡哪倒是无妨”,司徒剑南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再次走近马车。
狭小的车厢里,夏阳如同一尊泥塑,除了中间出来方便了几次,至始至终都捧着那些书籍,就这份用功劲,还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
“夏兄,书中纵然有颜如玉,黄金屋,那也不能不吃饭呐”,司徒剑南将一份饼缓缓的放在书页上,表情和善的调侃道。
夏阳本来并没有听到司徒剑南的声音,只是被那张突然出现的大饼挡住了视线,茫然抬头间刚好到底一脸笑意的司徒剑南。
“南兄不也是手不释卷,又何必调侃在下呢”,夏阳笑着拿起大饼,轻吹了一口气将掉落的些许芝麻吹落,而后小心翼翼的将书籍放回到包裹中。
“在下和兄台可不同”,司徒剑南抬手拔开水囊的塞子,微微浅饮了一口,而后伸手递到夏阳面前,“在下读书是为了消遣,而兄台是为了功名,不可同日而语”。
“多谢”,夏阳抬手先是接过水囊,口中低声道谢,而后猛灌了两口后,又还给了司徒剑南,“功名于我如浮云,我读书也是为了消遣,不同的是,有的人是为了消遣一时,而有的人是为了一世”。
“那兄台也必定属于后者“,司徒剑南闻言轻笑一声,抬手点了点夏阳硕大的包裹道。
夏阳尴尬的挠了挠头,方才将书籍放入包裹后忘了系紧,从包裹的缝隙中可以清楚的看到,那硕大的包裹里,除了两套干净的衣服,其他的全是各种书籍。
司徒剑南凝视着夏阳,心中的好奇越发剧烈,他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只是因为巧合才会相遇,而眼前的这个人又如同一团迷雾,虚无缥缈让人无法追寻,无法看破。
“太昊诸多家族,但凡有点实力名气的他大多都有有所了解,可这诸多家族中并没有姓夏的。
“夏阳,夏阳,你会给我带来惊喜吗”?司徒剑南双眼偷偷凝视着夏阳,一边吃着饼,一边在心中思索道。
漫漫长夜,皓月当空,点点繁星闪烁在苍穹。
护卫们简单吃了些自备的干粮后也各自靠在马车旁安歇,易冷虽然嘴上说的强硬,但到底还是不放心夏阳与司徒剑南独处,在周围活动了下筋骨后,再次回到了马车中。
胡四海点起的篝火没有人添柴,在最后跳跃了两点火星后,很快便泯灭在了夜风中。
这片树林前方就是兴安县城,若是在白天肯定一眼就能望到兴安县高大的城墙,所以也不用担心什么猛兽的袭扰,只有林间时不时传来些许鸟雀的啼鸣,草中亦回荡着蛐蛐的午夜高歌。
司徒剑南缓缓的睁开双眼,此刻已是天光大亮,脚下是整个太昊,而他仿佛一位飞在云端神明,微微低头便可将整个太昊天下收在眼底。
中原大地一片金黄色,层层叠叠的麦浪在风中犹如波涛澎湃,北疆的牧民驱赶着大片牛羊,东南海岸无数渔船满载而归,西南大山中回荡出苗疆古老而神圣的歌谣,司徒剑南的耳边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天下百姓的欢声笑语,看到他们载歌载舞庆贺丰年。
“好一个壮丽山河,好一个太平盛世”,望着脚下的崇山峻岭犹如巨龙横卧在大地上,百川奔腾向东入海,司徒剑南不由得心中澎湃激昂,口中朗声感叹道。
突然,还不等司徒剑南从这份欢愉中回过神来,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滚滚黑云从中天扩散,向着四周蔓延开来,遮蔽了熊熊燃烧的太阳,一轮血月升到空中。
麦田化为了一片火海,海疆翻涌着层层血浪,欢声笑语没有了,载歌载舞的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北疆狼烟遍野,西域尘土弥漫,东海掀起百丈巨浪。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司徒剑南束手无措,慌乱的心迫使着他想要后退,他想远离那犹如鲜血染红的月亮,可双腿却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固定在了原地,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黑漆漆的天空中,一道明亮的曙光出现,从中挥落下一柄锋利无比的巨剑,巨剑越过他的身体,就在他眼前将太昊江山砍成了无数片,支离破碎的山河上,回荡着百姓痛苦的嘶吼和无数孩子的嚎哭
“不,不会的,不会的”,司徒剑南用尽全力想要伸手拦下那巨剑,却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心中倍感焦急间厉声高呼道。
现实世界中,司徒剑南猛然间惊醒。
马车里,易冷怀抱长刀斜靠在马车边缘睡的正酣,夏阳枕在自己的包裹上,膝间还摆着一本史书。
“呼”,司徒剑南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显然对于刚才的梦仍然心有余悸。
“好奇怪的梦,难道是在向我预示些什么吗”?司徒剑南紧皱着眉头思索着。
分裂的国土是五王金后之争,当然也可能其中有他的一席之地,哭嚎的百姓是太昊万民,北疆的狼烟是北胡,东海的波涛是东瀛,西域的烟尘是天渊,强敌环伺的太昊确实已经经受不了多大的打击了。
“攘外必先安内啊”。
想到此处,司徒剑南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切切实实感受到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这句古谚的真谛,这一刻他感觉到一阵胸闷,仿佛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头,怎么都喘不上来气。
缓缓的,司徒剑南掀开了马车窗帘的一角,清凉的夜风瞬间拂面而来。
“多么惬意啊”,司徒剑南感受着这份安逸,抬眼望着窗外,一点寒芒在远方的夜色中转瞬即逝。
“那是什么”?司徒剑南望着那寒芒消失的方向,心中自问道,“是繁星?是灯火?不,那是刀剑寒芒”。
“有刺客”,司徒剑南猛然间跳坐而起,脸色骤然冷峻下来,猛的一推易冷,又抬脚踢了一下夏阳,口中惊声高呼道。
易冷和夏阳刚醒来的那一刻还有些迷糊,在反应过来后,立刻猛然间一惊。
“什么”?
“刺客”?
易冷和夏阳几乎同时惊呼出口,易冷更是当啷一声抽出长刀横在胸前。
话音未落间,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声断吼传入三人耳中。
“一掌断江,王鼎天,没想到你个老家伙还活着”?
这声音听上去像是一个男人,却透着一种令人讨厌的阴柔。
“一掌断江王鼎天,莫非是王伯”?易冷猛然间心惊,双眼凝视着司徒剑南口中低声惊呼道。
“王鼎天是谁”?司徒剑南刚疑问出口,马车外再次传来一个声音。
“我道是谁,蜂尾针花无色,这蜀中地界上,老夫实在想不到有谁能请得动你”?
这次是王伯的声音,浑厚而有力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怒火,甚至是杀意。
“这你管不着,你只需知道,买家出了一个让我我不得不心动的价钱”,蜂尾针发出一阵邪魅的笑声道。
“轰隆”一声巨响,显然王伯不想过多废话,直接招呼上了蜂尾针。
两人交手的时间很短暂,不多久周围只剩下了护卫们和其他杀手厮杀的声音,阵阵金鸣之声不绝于耳。
“这是调虎离山,他们是要把王伯支开,看来正主要出手了”,司徒剑南凝视着夏阳,抬手动作缓慢的抽出长剑,心中暗道:“你会和他们有关系吗”?
“咔擦”一声,司徒剑南所在的马车顶棚突然被整个掀飞,点点繁星出现在双眼中,还多出了两个黑衣蒙面的刺客。
“嗯”?两名刺客好像并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三个人,一时间无论是神色还是动作都有些呆愣。
“夏兄不打算出手吗”?司徒剑南旁若无人的向夏阳低声询问道。
“你不是也没动吗”?夏阳抬手拿起身边的木匣,轻然一笑反问道。
二人一问一答间,全然没有把头顶上的刺客放在眼里。
“怎么样”?就在两名刺客正为自己被完全无视而火大的时候,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问道。
“有人,但不是这个”,一名刺客低声回答道。
“下一辆”,那个声音回答道,“至于这些人,那位有令,绝不能留下活口,杀了吧”。
“不是冲我们来的”,司徒剑南在听到刺客们的对话后,立刻分辨出了有用的信息,“那会是谁”?
“你们是什么人,南宫家的车队也敢劫”?夏阳轻轻推开木匣的盖子,其中立刻浮现出一抹明亮。
“你还是去问阎王吧”,两名刺客回敬了一句,而后抬起手中长刀准备向下刺去。
“哎呀,可惜,看来你们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死吧”,夏阳轻叹一声,嘴角浮现出一抹邪魅的微笑,那笑容仿佛地狱归来的恶鬼亡灵,就连司徒剑南和易冷都感觉到一阵阴寒。
紧接着,一道流光飞逝,两名刺客还未反应过来间,只觉得拿着长刀的肩头一凉,马车内突然凭空多出两条鲜血淋漓的手臂,一阵剧痛立刻传入二人脑海。
噗通一声,两名刺客哀嚎着跌落进马车中,狠狠的摔在司徒剑南易冷和夏阳面前。
借着月光,三人可以清楚的看到,两名刺客额头冷汗直冒,断臂的肩膀处鲜血狂涌,痛苦的哀嚎不绝于耳。
“我从不杀人,易兄,受累了”,夏阳从包裹中扯出一块白布,双眼凝视着眼前的刺客,动作缓慢的擦拭着手中似剑非剑的兵器,口中轻然提醒道。
易冷闻言微一愣神,转头看了司徒剑南一眼,司徒剑南微微点了点头,易冷也不含糊,立刻手起刀落,锋利的刀锋在两名刺客的脖子上划过,留下两道血痕,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两名刺客的哀嚎也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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