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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仇恨起源
    拉米亚的父亲名叫约翰,一个正直、体面、勤劳而强壮的男人,他坚信用自己的双手,加上勇气,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正如执政官推崇的那样,黑棺镇上的人将用黑棺的力量夺回沦陷的世界,以求让人类再一次统治这颗行星。

    拉米亚忘了约翰何时患病的,但他变了,开始变得郁郁寡欢,医生说他患上了抑郁症。他无精打采,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他不再工作,很快便被辞退。拉米亚的母亲芭芭拉不得不去工作以维持生计。

    约翰在邻里间留下了好印象,人们起初愿意帮他。镇上有心理医生,免费替约翰治疗一个疗程。但悲伤的纪元,药物匮乏,治疗抑郁症的药更几乎绝迹。单纯的心理疏导与家人的关爱并没有什么用。

    拉米亚经常听父母争吵,父亲开始喝酒,整日睡觉,母亲试图用爱情挽救父亲,但也没什么效果。母亲无疑爱着约翰,她牢记结婚时的誓言,并没想着离婚。但拉米亚与萨尔瓦多都知道他们维持不了多久。

    约翰几乎已经放弃了生活,如果拉米亚他们离开了父亲,父亲真的会死,然而最可恨的是,父亲并不想努力挽回。

    心理医生说疾病在人的大脑里,即使手术也没用。

    某一天,心理医生带来了好消息黑棺中的某个科研所正试验一种治疗抑郁症的新药,案例紧缺,他们反而迫不及待地想让约翰试试,甚至愿意付钱给约翰。

    拉米亚听母亲接起科研所的电话,她显得有些犹豫,她仍爱着约翰,她仍想爱着约翰,她说“我不知道,这药危险吗会不会对身体有害”

    她深信天上不会掉馅饼。

    拉米亚心想“可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事情还能更糟吗”

    母亲也这么想,要么眼睁睁看着约翰死,要么让约翰拖垮全家,导致他们被逐出黑棺外镇,死于荒野。

    他们获得了进入摩天楼的许可,一家人都能入内。他们必须携带一个计时装置,不能久留,但对于一直崇敬摩天楼的拉米亚和萨尔瓦多而言,那是一次梦幻之旅。

    摩天楼的底层大厅像是众神殿一样,但时间有限,他们匆匆走入电梯。拉米亚记得很清楚,科研所位于第五十三楼“基因制药对外办公室”。

    办公室很干净,家具简洁至极,几张柔软的皮沙发,一个前台办公桌,桌前一个接待女士,她有些急切,几乎是抢着把约翰接了进去。母亲想跟着,却被拒之门外,他们只能坐在沙发上干等。

    过了两个小时,他们正开始担心,接待女士让他们进去看望病人。

    拉米亚记得从那时起所发生的一切,包括那段度日如年的几天之内的每一个细节。

    父亲约翰看见他们,露出久违的笑容。那是他一年来第一次笑,就是这微笑让母亲、拉米亚与萨尔瓦多不约而同地卸下了多天来的重压。

    即使那笑容显得很怪异。

    医生坐在大办公桌背后,他是一个中年人,头发有如怒涛,目光炯炯,显得精力充沛,他看着母亲,拉米亚觉得他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透着强烈的兴趣,像是想将母亲据为己有我猜测拉米亚的母亲很漂亮,从拉米亚身上便可见一斑。

    医生自称叫西蒙玛格努斯,他把手中的一根金色钢笔转得飞快,从左手转到右手,就像杂耍一样,他说“药效已经开始显现了,他这些天也许会亢奋过度,但请别介意,他会好转的。”

    母亲问“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西蒙医生说“因为药物还在实验中,那亢奋就是副作用之一,而病人的性格也可能有较大的变化,更伴随着暂时的失忆。先带他回去睡一觉吧,经过一段时间,他脑中的化学成分将恢复到正常水平,他已经没事了。”

    母亲纵然担忧,却欣喜地笑了,拉米亚与萨尔瓦多拥抱父亲,约翰还有些傻,可是他抱住儿女时,显得很热情。

    他们准时离开了黑棺,父亲在回家途中向每一个遇到的陌生人打招呼,他甚至趁母亲不注意,偷偷亲吻她的脖子,惹得母亲哈哈大笑。

    拉米亚认为父亲真的回来了。第二天黎明时分,他就醒来,替所有人做了早餐,将房间彻底打扫了一遍。他已经没了工作,但他用基因制药给的钱收买了工头,在建筑工地应聘成功。

    拉米亚和萨尔瓦多特意去看望父亲,他异常卖力,似乎永不知疲倦。

    母亲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约翰的“康复”,父亲紧紧地搂住了母亲,拉米亚从未见父亲对母亲如此充满爱意。

    他看着她时,眼神贪婪,笑容也很夸张。那时,拉米亚忽然很不安,觉得这眼神与西蒙医生的眼神像极了。但拉米亚想“这只是药的副作用吧,医生不是说了吗”

    父亲胃口很好,但母亲低声问他“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你对我说了哪些羞人的话吗”

    父亲迷茫地问“我说了些什么”

    母亲推了他一把,说“你别装傻,每一次结婚纪念日,你都会对我说一遍。”

    父亲说“我抱歉,我真不记得了。”

    母亲很失望,拉米亚在那一刻也觉得如果一个人忘记了往事,那他就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陌生的异客。但是,西蒙医生不是说过吗这失忆只是暂时的。

    父亲握住母亲的手,动情地说“但我仍然爱你,拉娜,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起来,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母亲高兴地落泪,一度绝望的她终于重燃了希望。拉米亚与萨尔瓦多知趣地早早吃完,让母亲与父亲在一起说情话。当晚,响声从他们的房间传来,吵得拉米亚睡不着觉。

    在度过了幸福的两天后,拉米亚从学校回家,见父亲麻木地站在黑暗中,像个僵尸一样,把拉米亚吓得尖叫起来。而拉米亚的叫声也没能惊动他,他只是看着拉米亚,露出那诡异地、痴呆的大笑。

    拉米亚问“爸爸,你感觉怎么样”

    约翰说“我我很好。”

    拉米亚问“你的工作呢”

    约翰说“我今晚值夜班,白天休息。”

    拉米亚问“工地也有夜班”

    约翰打了个呵欠,倒在床上睡了。拉米亚害怕他再一次抑郁,然而并没有。到了晚上,他精力充沛地出门上班去了。

    父亲的作息规律变得很不正常,他时而白天外出,时而晚上外出。他似乎觉得母亲很吸引人,就像与母亲陷入了初恋那样甜蜜。然而,他热情地过了头,有时,拉米亚想“他真像那些镇上的痞子,总缠着女人不放,一点不知廉耻。”

    母亲也这样想,她开始对约翰说“你节制一些别当着拉米亚和萨米的面做这些事”

    约翰只是说“可亲爱的,我太爱你了。”

    父亲以前不这么说,他不会把爱挂在嘴边,他曾是个温柔而宽厚的男人,不是这种油腔滑调的小混混。他全变了,从记忆到举止,拉米亚觉得那药彻底令他改变,他并没有好转,简直像是被重塑了。

    母亲看父亲的眼神,也变得充满疑惑。

    直至那天,父亲在夜里犯下了暴行,让拉米亚几乎丧失了所有。那一晚,拉米亚跟踪父亲外出,迎面跑来一条流浪狗。那是条老狗,拉米亚和它很熟,它很乖,也很忠诚,像是社区的一位志愿巡逻官。

    老狗冲约翰吠叫,约翰掐住老狗的脖子,老狗咬着约翰的手,咬得他鲜血淋漓,但约翰根本未感觉到似的,他硬生生掐死了老狗。

    拉米亚尖叫一声,想要救那条狗,但当父亲狞笑着朝她走来时,拉米亚勇气全无,飞快地往家跑。

    家中,母亲正等着她们,她说“拉米亚,带着萨米,回到你房间去,我有话对约翰说。”

    拉米亚紧锁房门,偷听他们交谈。她听见母亲大声说“你是谁究竟是谁”

    父亲“我是约翰,拉娜,你这是怎么了”

    母亲说“不你不是那天我看见了,我看见你坐在桌上,手里转动一支笔,从左手转到右手,约翰从不会这种把戏他从不会”

    父亲“我那天见到西蒙医生这么做,觉得很有趣,所以学了一手。”

    母亲“你根本不是约翰你就是西蒙玛格努斯昨天,我申请进入黑棺五十三层的许可,说要拜见西蒙医生。但他们说五十三层根本没有基因制药对外办公室也根本没有所谓的西蒙玛格努斯”

    拉米亚突然觉得母亲说的一点儿没错,约翰不是约翰,他的言行举止正是西蒙医生的拉米亚清楚记得那次会面的每一个点滴,西蒙说话的强调,西蒙看母亲的眼神,西蒙转笔时的动作,全都完整地体现在父亲身上。

    他根本没有治愈父亲他只是占据了父亲的灵魂用父亲的身体侮辱了母亲

    她打开门,见到母亲持枪对准父亲,她开枪,打中父亲肩部,但父亲哈哈笑道“你知道打的不是我,而是你的丈夫。好消息是,约翰的灵魂已经没了,他走了、死了、解脱了,早就与世长辞了。我可以选择不感受这疼痛,也可以选择享受与你温存的滋味儿。我和约翰有区别吗你就当我是他好了。当我说我爱你时,我是认真的。”

    母亲又开枪命中,但父亲冲上前,将母亲的枪夺下。他力气惊人,像是失去了控制,用枪托砸得母亲头破血流。

    拉米亚用水果刀从脑后刺中了约翰,约翰回过头看她,他那贪婪而邪恶的眼神,现在对准了拉米亚。

    他笑道“我们会再见的,女儿。”

    他倒地咽气,但拉米亚知道死去的并非西蒙玛格努斯,也并非她的父亲约翰,这只是一个早已丧命的空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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