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个朝会如期举行。正月十六这天,还未到卯时,王宫前已经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了。
卫子岭虽与安平君一同前来,但因只是一个客卿,却无法随安平君一同提前进入宫门,要与其他臣子一样,待在宫门前听宣,王令到了之后才能入宫。
如此,那些官职卑微的臣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的声音便传入了卫子岭的耳中。
“你们都听说了吧,那位王城中的‘风云人物’竟然被卫王封为了大卫国客卿,还特意邀请其参加本次朝会呢!”站在卫子岭左前方,距其较远,连容貌都看不清的一位臣子小声地与同伴说道。按理说,如此远的距离,普通人是不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之音的,但是别忘了,卫子岭已经是修炼出十八条气脉的气脉级后期剑士了,方圆十丈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别想逃过他的耳目。
“非也!非也!在下倒是听说这并不是卫王之意,而是安平君力柬卫王后,卫王不好拂了安平君的面子,才勉强答应的。”又一人插嘴道。
“平叔叔?”卫子岭脑中一道光明闪过,脸上现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明白了,看来那个托付太子萧建到荡公子府为我解围之人就是平叔叔了。”
然而,卫子岭刚刚舒展的双眉,又突然紧紧拥在一起,“可是姐姐卫子佳又为什么会说平叔叔是伪君子呢?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卫子岭一时间也想不太明白,索性放下,又注意起周围的动静来。
只听,在其右前方又有一群三三两两之人议论着。
“你们可知为何今年的第一个朝会提前召开。而不是如往年一般,无论紧急与否都会雷打不动得要在二月二龙抬头时才会如期举行?”一人颇为神秘地问向身旁两人。
其身旁两人互望一眼,双双拱手,齐声道:“愿闻其详!”
只听那个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原因有二,一方面是卫王心中一直对已故上将军卫冉通故而致十万边军全军覆没一事难以释怀,另一方面关外狄族袭拢卫国边境不断,国人请战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因此,卫王与两位王子和安平君商议后决定,将今年的朝会定于今日。”
其身旁两人听后,都微微点头,再次齐声答道:“原来如此呀!”
“那你二人又知不知道,这新年的第一次朝会的议题为何?”说话之人再次扯起话题,脸上尽是得意之色。言外之意就是,大家都是同朝会官,你们怎么会有我知道得多。
二人再次向那个投去询问的目光。
那人故作模样的微微一笑道:“我说二位,以后可要多长个心眼了,在朝中为官,如果自己的耳目不够敏锐的话,那可是要吃亏的!”见二人连连点头,那人更为神气了,其突然放低了声音,在二人耳边悄悄说道:“只一个,专议对关外狄族用兵一事!”这句话的声音非常小,若非卫子岭已经是气脉级后期剑士,怕是就听不到了。
“看来,我的机会来了……”卫子岭在心中暗暗想道。对关外狄族用兵,只要自混入军队之中,要查出父亲兵败的真正原因,想来绝非是难事。
卯时已到,宫门隆隆打开,随之一声高呼响起:“时辰已到,众臣入宫早朝——”
群臣立刻停止三三两两的议论,象征性的整整衣冠,按职位次序,依次迈步进入王宫之内。
卫子岭作为客卿,没有职位级别,当然是最后一个进入议事大殿。其在最末外站好之后,开始打量起这个大卫国最高的权力中心来。
雄阔的王城大殿内,所有臣工分文武两列整整齐齐地站在大殿王座玉阶之下,文臣由太子建和安平君共领,武臣由太子荡一人领先。
卫国王上头戴天平冠,身穿锈满象征着王权的四脚长龙的崭新朝服,略有些花白的眉毛下一双依旧深邃的双眸扫视着王座下的群臣,一言不发。
整个大殿中的气氛让人压抑得难以呼吸。
片刻之后,卫王略有些苍老的声音在大殿中缓缓荡开:“今日朝会只一事,议对关外狄族用兵一事,列位有何良策,但讲无妨,本王只一条,此次务必大胜关外狄族,以告慰我十万边军的在天之灵,在还我边境百姓太平生活!”
“大胜狄族!王上万岁!”群臣的颂赞之声将整个大殿震得嗡嗡作响。
“议事开始----”一声又尖又细的声音响起。大殿中又顿时安静下来。
“臣有一问。”一直负责招募新军的国尉出列大声问道,“臣招募新军半年有余,然参军之数仍不足两万,国欲用兵,敢问兵在何处?”
“国尉大人,兵源之事早有对策。”安平君扫视了一眼群臣继续说道,“敢问列位,府中可有门客,府中之门客几多?”
众人一听立刻便明白了安平君之意,一时间大殿中议论声骤起。所有臣工们都心怀鬼胎,府中门客本为私家兵力,正常情况下谁愿意将自己家的兵力献给国家呀?
“咚咚咚!”卫王将王座前的玉案敲得震天响,大臣们还从未见卫王发过如此大的脾气,一下子都紧闭其口,熙熙攘攘的大殿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卫王怒视着群臣,声音有些嘶哑地吼道:“你们,你们,朝庭平日里封给你们土地,发给你们俸禄,对你们每个人都宽仁厚爱,甚至连你们府中的奴才犯法都网开一面,而如今朝庭用到你们了,啊,你们一个个,啊,咳……”卫王已经咳得说不下去了。
“列位,国家正在用人之际,现在列位献出得是府中之门客,等大军胜利凯旋之时,列位得到的又是什么,不会有人想不到吧!怎么着,都表个态吧!”公子荡很会找时机,这个时候站出来替卫王说话,卫王心里会怎么想谁都知道。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暗暗咬牙齐声道:“臣等愿意献出府中所有门客成军,大胜狄族!雪我国耻!护我国民!”
听到众臣的齐声呐喊,卫王果然非常赞许地朝公子荡点了点头。
“为准确统计新军之数,我已着人在年前对各位大人府中之门客做了一个调查,现将调查结果公布如下,各位大人请按公布之数交人。”安平君的话音刚落,大殿中的所有臣工心中几乎同时咯噔一下,“这也太损了吧,想虚报一点人数看来也不可能了。”
紧接着大殿中那又尖又细的声音随之响起:“太子府门客五百六十人;荡公子府门客五百二十一人;安平君府门客二百零三人……”
随着一声声的报数,早有细心得臣工在心里算出了所有门客之总数。整个大卫国近二百人的群臣府中共供养门客竟然达到了近三万人,众人无不感慨,这还真是一支强悍的队伍。
听到这里,卫子岭不禁在心中感慰:“看来平叔叔早就运筹好了一切,如若父亲在世,以父亲的领军之能,再加上平叔叔这样的国之能臣,大卫国开疆裂土、称霸一方,那是迟早之事,可如今……”想到这里,卫子岭的双眼已经溢满泪水。
紧接着卫王传下了新春的第一道王书:着国尉府全权处理新军编制事宜。
接到王书的国尉大人不仅毫无喜悦之色,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了,只见其再次跨前一步,拱手道:“禀王上,三万门客组成的新军加上臣之前招募的两万新军,共组成一支五万人的新军已然不成问题,然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还需有人专门为大军筹集粮草。”
国尉大人的话音刚落太子建就跨前一步,拱手对着卫王说道:“儿臣愿为大军筹集粮草,如若粮草延迟一日到儿臣愿奉上项上人头!”刚才卫王对公子荡投去那赞许的目光,太子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此时如果他这个太子再无所动作,恐怕其在卫王心中的地位定会一落千丈。
“我儿言重了,你肯用心就好!”卫王虽然出语平和,然还是能从其略带笑意的面容上看出其内心的欣慰。
卫王的第二道王书:着太子建全权负责筹集五万新军的粮草事宜。
大军和粮草的事情都解决了,还有一个最为棘手的问题都被大家忽略了,那就是还少一位统军大将。大家之所以忽略这个问题,是因原来根本就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上将军卫冉在大卫国可无任何人可替代的。然正是其无任何人可以替代,才使得这个问题更加棘手起来。
此时能想到这个问题的只有两人,一人是卫冉生前至交好友—安平君;一人是亲手处死卫冉的卫王本人。两人却又都没有马上说出这个问题,一个是不想说,另一个却是不愿先说。
就在群臣认为所议之事已然完结,准备齐声高唱颂词后离朝之时,卫王终是拉着脸开口了:“诸位,国之用兵,只兵士和粮草两事可议吗?你们不觉还少点什么吗?”
众人一时间愕然,兵士虽然只凑了五万,可也勉强说得过去了,何况这五万新军中还有很多剑士高手;粮草由太子亲自筹集,料想也无人敢故意掣肘这将来的大卫国新王上。还有什么事需要朝议的吗?
安平君见卫王已经先开口,他也深吸一口气跨前一步,大声说道:“王上所指乃一军之主帅、一军之灵魂,难道列位真得无人想到,我五万新军还少一位主帅吗?”
安平君的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浇过众人的头顶,大家都浑身一个激灵,对呀!以往国之用兵,都是由上将军卫冉挂帅,可冉却于去岁兵败被卫王赐死了,多年来由于卫冉的存在,卫国便从未考虑过要培养新的主将,现如今卫冉不在了,要马上选一名新军主将还真是无从下手。
众臣开始在下面小声地议论起来,有人已经开始埋怨起卫王来:卫王真不该马上将卫冉赐死,最起码也该给人家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也有人反驳:通敌之罪都不马上赐死,王上又如何服众?有怨言的人马上对上:那如今你去领军呀!一句便将反驳者噎得说不出话来。
卫王虽然高坐在九级玉阶的王座上,但下面群臣的议论之声或多或少他都听到一些,尤其是在听到“不该马上赐死卫冉”这一言论之时,天命之年的卫王仍被气得浑身发抖,天平冠前后下垂的玉珠在其摇晃下哗哗作响。
“列位!卫冉通敌之罪证据确凿,其死不足惜,如今竟还有为其说话的臣工,难道父王当初那道‘妄议卫冉一事者同罪’的王书列位都忘了吗?”公子荡又将时机拿捏得十分准确,其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当务之急,不是重议当初该不该处死卫冉,而是尽快确定五万新军的主帅人选,列位应当急国之所急,应国之所需!”
公子荡一番慷慨激昂的话立时把心思各异的众臣都强拉到了同一战线之上,卫王涨红的脸色也稍稍舒缓一些,在卫王心里他才不管到底该不该立刻处死卫冉,他在乎地是他那至高无上的王权不得受任何人质疑。当然,此次公子荡又再次迎来了卫王那赞许的目光。
“父王,儿臣建议,众臣任谁有主帅人选,尽可举荐,当场公议!”太子建虽然每次都慢了半拍,但每次所提之事都恰到好处,卫王对自己这两个儿子真是越来越满意了。
然大殿中却一下子寂静起来,良久也无人举荐。其实这也不能怪众臣无人可荐,实在是卫冉在大卫国的光芒太盛了,凡欲荐之人都会拿其与卫冉做一对比,而结果都大同小异,那就是与卫冉相差太大,根本当不起五万新军主帅的重任。原因很简单,连卫冉如此厉害的主帅,所统领的还是卫国最精锐的十万边军,都全军覆没了,一个与卫冉相差较大,又是只有五万新军,那大军的胜负可想而知。唯其如此,谁还敢乱荐庸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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