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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浑身是迷
    盛夏。

    是日,姚县令到江下村视察农事情况。

    江下村的基塘农业已然发展起来,虽然没有百亩基塘十里桑,万株仙果千棵萄的景象,但基塘成片的景象亦是可观。

    “种桑养蚕,这自然是好的。”姚县令一顿,再看向池塘中时不时泛起的水泡,再说道“这鱼,可好卖?”

    元齐将调查到的情况,一一禀报道“入夏后,第一批鱼苗已长成,虽不算繁销,但成效是好的。毕竟不用村民总往江河里打渔,如今江水上涨,外出打渔极不安全。”

    姚县令微微颔首,沉吟不语。

    他负手慢慢行走在瓜田间,夏日难得清风徐来,碧绿的黄瓜叶随之跳动,显露出瓜架上肥嫩水灵的黄瓜。

    瓜蔓上,密密地悬挂着一条条长得笔直翠绿的黄瓜。

    “未料,这瓜竟长得比以前的都要好。”姚县令蓄着笑。

    一旁的师爷元齐接上,“以往的黄瓜,不单个头小,且多是弯瓜。而这个嫁接过后的黄瓜,长得很是直挺肥硕。”

    姚县令听了,微微颔首,蓄着笑看着江下村的大丰收。

    “这黄瓜可得热卖了罢。”他看着在瓜田间忙碌采摘黄瓜的村民,一顿又道“今年的黄瓜收成,可是比往年多了好几倍。”

    元齐看了看田间一筐筐的黄瓜,连连点头,“的确是个大丰收。”

    姚县令看着江下村繁忙有序的一切,他不由地想起了府学的那位学生。

    他目光凝视一处,喟叹道“这嫁接术以及基塘农业真神奇也,以往闻所未闻的事,今日竟真的办成了!”

    姚县令说罢,又想一件事。先前宋玄出了嫁接术以及基塘农业的主意之后,他曾派人到西关去打探过这个人。

    未料,他曾是一个小学馆里的扫地小子。

    后来,他一举考得案首,又助当地县衙破了贩卖人口的案子。直到他来府学进修,又揭秘了云山禅寺一案。

    再加上他自创草书,名扬听泉诗会,凡此总总,皆是奇事。

    姚县令捋了捋胡子,宋玄此人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阅历以及才学。

    或许人之天资有高低之分,但这阅历却是难以说清的。一个府学生,竟然精通农事!

    宋玄这一身才学,是从何处学来来。经查寻以来,他竟一无所获。

    思至此,姚县令感慨万端,“宋玄此人,浑身是迷啊。”

    城北府学。

    入夏后,府学为了令考生立德正己、礼乐相和,特意开展过射科比试。

    只可惜,宋玄于此道并不精,只堪堪过了,与头筹显然无缘。

    故而,他时常在院中练习投壶与射箭。

    盛夏的天时常阴阴晴晴,今日如往常一般,他站在院前勤练投壶射箭。

    他的身旁有两株高大的枇杷树,只需抬头便可见满目深深浅浅的绿,还有那缀满枝头,金黄色的枇杷,甚是喜人。

    “伍彦,小心些,快下来罢。”

    伍彦一大早便爬到枇杷树上采摘枇杷,石案上已经摆满了两小篮,树上还挂着一个篮子。他手巧,时不时将折下的一提提枇杷往篮子里放。

    宋玄将弓箭搁一在案上,随即走到树头,看着高高攀在树上的伍彦,不由紧张着。

    “宋七哥,我自小爬树爬惯了,你放心吧。”

    伍彦说罢,又顺下了一串枇杷。

    不多时,他提着篮子爬了下来。

    宋玄抬手向上,接下篮子,“再往高处的不要再上去摘了,留与山鸟吃罢。那么高,你爬上去我亦不放心。”

    伍彦拍了拍手上的枇杷毛,憨厚地笑着点了点头。

    “一会往江兄与陆兄他们院子里送一篮,我再叫裴兄过来吃。”宋玄将三个篮枇杷分放摆好,看向伍彦道。

    裴希来到院中时,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在看。

    伍彦去送枇杷后,宋玄将剩下的一篮枇杷倾倒在案上,细细摘练之后,再将其散入碟中。

    裴希在他对面坐下,这才舍得将书搁在案上,抬手拈起了一颗枇杷。他嗅了嗅枇杷的清馥,看向宋玄笑道“枇杷压枝杏子肥,宋兄,怕是过不了多久,东院的杏子也熟了。”

    “你现在且吃罢,来年不知在何处吃枇杷了。”宋玄剥了一颗枇杷吃了起来,味道甘酸可人。

    枇杷在嘴里,裴希鼓起嘴巴,含糊道“等来年夏天,若是咱两不在一处,我摘一筐寄予你。”

    宋玄听了,轻笑摇头。他又连吃了几颗后,将手洗了洗,回来坐在案前与裴希叙话。

    “这部《管子·轻重篇》,你尚未看完?”宋玄将裴希带来的那部书拿在手里,翻了翻,问道。

    裴希正吃着枇杷,只摇了摇头。

    待他吐下枇杷核后,再接着道“此书涉及农事与商贾生民之道,内容异常精要,我得细细看来。”

    宋玄听了微微点头,此书出自《管子》,他在泮塘学馆时曾看过,不过尚未看完罢了。

    后来到了府学进修,倒是把这部书给搁下,看来找个时间得将它重新看一遍。

    裴希甚爱吃枇杷,嘴里不曾停,一直在吃。

    宋玄便在一侧看起了《管子·轻重篇》,当他看到文中的两段话时,神色一敛。

    他不禁将其念了出来,“夫民有余则轻之,故人君之以轻。民不足则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积之以轻,散行之以重。故君必有十倍之利,而财之(万物之价)可得而平也。”

    当他念完时,裴希停下吃枇杷的动作,并擦了擦手,陷入了思索。

    而宋玄细想,管子主张的“轻重”与朱教谕今日在课堂上所提出的策论题目,它们之间有着一定的联系。

    今日正为策论的破题犯愁,若从此处入手,应当是可行的。

    年景有丰有歉,粮价亦有贵贱之分。故而,赵国以货币来控制民众生死的谷物价格,当百姓生产出来的作物有余而粮价低时,这时管理国家财政的大司农便会低价收购民间物资。

    当然,为了稳定社会。当粮食歉收时,大司农便会将库存的粮食供应出去。

    故而,在低收高出之际,国库不但有十倍的盈利,且物资财货的价格也可以得到调节后的稳定,这便是轻重论。

    思至此,宋玄不由地佩服古人的智慧,这一套轻重论,想必至后世亦将流传罢。

    “宋兄,你在想何事?”

    裴希洗了手回来,催促道“咱们现在得去伙堂用午食,午后还要去上张教谕的算科。”

    “走罢。”宋玄点了点头,将书还给裴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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