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长情嘲讽的扯了扯唇角,她冷冷的看着蔡勇,“是男人,就别只会说嘴!你觉得我是扫把星,我杀了人,我害了你们,你要找我报仇,我随时奉陪。”
“你——”蔡勇气急,“你这是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我们都不是对手——”
“我就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怎么样?”封长情冷笑一声,“我一再让步,是因为兰成曾救过我性命,如今我与你们就两清了,你最好不要惹我。”
蔡勇咬牙道“今日救我们的人可不是你——”
“所以,你们想仗着当初那些恩情让我做牛做马不成?!”
封长情正要说什么,唐进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你以为没她我会救你们?”
唐进不知什么时候到的,他的声音既冷漠又慵懒,这两个词明明背道而驰,用来形容他此时的声音却是再好不过。
他看着蔡勇,慢条斯理的开口,“你最好管好你的嘴,如果我再听到你任何一句骂她的话,不管是你自己说的,还是别人传的,我一定会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不信就试试。”
蔡勇脸色红白交错,半个字也说不出,他不敢跟唐进叫板,这个男人眼睛里冷的像冰,绝不是开玩笑。
威胁罢,唐进拉着封长情出了营房。
彭天兆后知后觉的道“这人不就是原来跟在封姑娘身边那个不说话的傻小子么,怎么会……”
大家忙着应对伤势,没人听到,没人留意。
出了营房,唐进冷哼一声,“你就是太好说话,那些人才那么得寸进尺。”他却是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哪怕是被别人说一两个字都不行。
封长情默,“刚才谢谢你。”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伍淮带着两个副将来了。
封长情还想说什么也只好闭嘴。
“唐公子真是少年英才,这么复杂的阵都能破,到让本将军汗颜了。”伍淮道。
唐进慢条斯理的开口“不过是个入门级的而已,没什么难的。”
伍淮身后的两个副将变了脸色。
入门级?
他们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阵还是入门级,所以他们都是蠢货吗?
伍淮眸中闪过一抹薄怒,面上却维持的很好,“本将军想请唐公子前去营中说一说这阵法,不知道唐公子——”
“我很忙。”唐进说完,直接上了马,冲封长情伸出手。
封长情默。
唐进真是嚣张的很直接。
她现在心情不好,而且这位伍将军派兰成试阵,她心里不喜欢,也不想理会,点点头当是打了招呼,便跟着唐进上了马。
马儿在这时四蹄踢踏了两下,忽然拉下一坨马粪。
唐进眼也没闪,打马离去。
伍淮脸色铁青,任他有再好的涵养此时也怒火暴涨,两个副将更是义愤填膺,“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将军亲自过来,是看得起他,没想到他完全不识抬举!”
“够了。”伍淮低喝一声,“刚才那个不男不女的是封长情吧?给我派人盯住他们,看看粮草到底藏哪了。”
“是。”
……
封长情坐在唐进后面走了一阵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现在又不是在阵里,离了他会被马蹄踩成肉泥,她坐在马上干什么?
而且,这条路不是回封家那条,也不是去品芳斋,药铺铁铺和粮铺的任何一条,这是去哪?!
封长情扯了扯唐进衣袖,“你停下,我要回家。”
离开半个多月,家人肯定担心坏了。
唐进却不停,“咱们有要紧事做。”
咱们?
要紧事?
封长情一时无语,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和唐进成了咱们。
她拍了拍唐进的肩友好提醒,“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不熟,你停下,放我下去,我要回家。”
唐进猝不及防勒住马缰,马儿人立而起。
封长情下意识就赶紧把他抱住。
唐进眸带笑意的看着腰间的那双手,“不,咱们很熟。”
不知为何,封长情就想起施芙花解毒的时候,脸有些热。
她瞪着唐进的后脑勺,“你故意的。”
唐进也不反驳,继续朝前狂奔。
封长情看着两边飞速后退的建筑物,思忖跳马的可能性,最终却怂的放弃了。
跑的这么快,要是摔出个好歹来,吃亏的可还是自己。
上次施芙花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她特别怕受伤。
忽然,唐进的马速减慢,停了下来。
“唐公子,封姑娘。”是白方。
白方在刚才进城之后就飞马回王府禀告一切,如今正是从王府过来。
“正要去请你们二位,没想到你们就来了。”
唐进淡淡道“正要前去王府。”
白方魏怔。
“走吧。”话落,唐进带着封长情自行朝海陵王府而去。
封长情忽然想起粮食的事情,现在那件事情的确是要紧事,便没再多说。
白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王府,一行人直接去了亦书阁。
听到开门声,白瑾年便抬起头,视线落到了大步走来的唐进身上,眼眸微微一动。
他早得到消息唐进已恢复,却没想到仅仅是一双眼眸的变换,如今这个少年竟这么……耐人寻味。
唐进的视线很冷,不是故作冷酷,而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冷,其间还夹杂着一丝他分辨不清楚的凌厉,淡淡的看他一眼便垂下眼眸,不见什么谦恭的意思,倒复杂的不像是这个年级的少年人该有的神情。
他拱了拱手,“我是唐进。”
白瑾年收敛了神色,放下手中的事情起身,“唐公子如今是海陵的功臣,不必拘礼,请坐,封姑娘也请坐。”
两人都入了座,常喜招呼人上了茶。
白瑾年道“请问封姑娘,岭夏的粮草……”
“粮草放在西崎山中,白管事知道地方,趁着辽人暂时撤军,连夜就可以取回来。”那一批粮食,在封长情离开道观之前,就先让五百人把粮食转移到了西崎山中藏了起来。
“多少?”
“八十万石,取粮之前,还请先付清银子。”
白瑾年摆摆手,常喜将一叠银票送到了封长情的面前。
见封长情拿起要点,常喜肉疼的道“姑娘太谨慎了吧?我家世子又岂会少姑娘的银子。”
“钱财当面点清,对双方都好。”封长情一边熟练的数着银票,一边笑道“若是我走了之后,说缺了几千两,谁又说得清楚?”
常喜一噎,不言语了。
很快,封长情数完,“不多不少,正好十万两,世子是个爽快人,期待下次合作。”
白瑾年客气的点点头。
封长情道“那我就告辞了。”
唐进却道“等我一等。”
封长情想着我等你干嘛,抬脚就要走,唐进却直接把她给拉住了,“等我一下。”
封长情感觉别人都在看他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她最是不愿意被人当了猴子,等便等,于是皱眉甩开,坐了回去。
白瑾年视线也落到了唐进的身上“我也算熟读兵书,却是第一次听说这游龙阵。”
唐进淡定自若“我碰巧而已。”
“唐公子自谦了,如今海陵被围,正是用人之际,不知唐公子可愿入海陵军中?”
唐进淡定的笑了笑,“我的身份,我在家中的情况,想必世子知道。你若让我去做个马前卒,那我不加入也罢。”
白瑾年也笑了笑,避重就轻道“唐公子的能耐,去做马前卒,那自然是屈才,如果你愿意,便去伍将军账下为副将。”
“副将不就是万年老二?要是做老二,不如回家混吃等死。”
白瑾年眸中闪过一抹讶异。
常喜有些听不下去了,皮笑肉不笑的道“伍将军手下的副将起码也是六品武官,有军功积累的普通士兵,十年未必达到副将的位置,有的士兵一辈子都不可能,这样公子都不满意,难不成唐公子想做将军?”
“不行吗?”唐进挑起一道剑眉,唇角亦勾动一抹自信弧度,竟让人眼前一亮,觉得他绝不是随口胡诌,而是就有那个本事。
“要么就要最好的,要么就直接不要。”唐进视线直直盯住白瑾年的眼睛。
白瑾年是个心思极深的人,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不会信他这个常州唐家的人,如果现在就给他将军,那白瑾年脑子绝对是坏掉了。
果然。
白瑾年淡淡道“军中升迁向来有章法,冒然出个将军,也未必带的动那些有军功的老兵。”
这话很中肯,都是实话。
“如果我能击退辽人呢?”
白瑾年眼中极快闪过一抹光华,“如果唐公子真的能,那自然是实至名归,不过……容我提醒唐公子,那可是十万铁骑。”
“我只需要五千轻骑,半月时间准备。”唐进慢条斯理道“但我要青山马场,兵器司,都听我指挥。”
常喜简直是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光在看唐进,“你……你疯了……”
五千对十万,怎么可能?
而且,青山马场驯养良马,兵器司制造武器,这两处地方,是海陵重中之重,这个人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
封长情……
她到底是跟来干什么的?
白瑾年深深的看了唐进一眼。
太直接了。
直接的他猝不及防。
唐进的情况他十分了解,在常州做的那些事情,说是不学无术也毫不过分,这样的人却扬言击退辽人,他怎么能信。
可那游龙阵,真的只是凑巧吗?
他想起白方曾提过,他们去一个有奇门遁甲的地方取过粮食,莫非,封长情和唐进两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成?
唐进道“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不急,不过,我破阵解围,单单‘功臣’两个字便要打发了我,只怕以后海陵有难,也没人会身先士卒。”
“当然。”白瑾年笑,“唐公子在云城还没有住处,便送公子一套府邸……”
“不。”唐进却笑着拒绝,“我要那两匹马。”
他又补充,“一黑一白,抱月良驹。”
常喜瞪大眼,真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功劳的赏赐还能自己要,而且,那两匹抱月良驹可花去了他一半的私房钱啊,“不行!”
白瑾年还没表态,常喜就冷声开口,“抱月宝马是贡品,已经送入京城了,唐公子提这个要求,不是强人所难么?”
唐进看他一眼,“常管事好不诚实,那两匹马如今就在王府后院。”
“你——”常喜惊了一下,这个人不是刚从城外回来吗?有千里眼不成?
常喜调匀呼吸,强笑道“那两匹马的确已冲做贡品送入京城……”他死不承认,就不信唐进还敢搜王府。
唐进却道“常管事可能不知道,我和那两匹马心有灵犀。”
封长情却忽然心中一动,当时她卖掉两匹马是极度不愿意的,如今若是拿回来自然是好的,可唐进真的确定他们在王府吗?说的有点玄乎了吧。
常喜心中啐了一声装模作样,“世上哪有人和马心灵相通的,公子就不要开玩笑了。”
唐进却笑了,他食指拇指捏圈,搭在唇上吹起响亮的马哨,用了内力,一声比一声更高。
就在常喜愣神的时候,后院忽然响起马儿嘶鸣和下人们惊呼的声音。
“快快,快拦住那两匹马——”
一阵下人的嘈杂声响起,还伴着王府护卫铠甲碰撞的声音响起,那两匹马从后院冲破马厩围栏,就朝着亦书阁这边奔来。
护卫们知道这是世子的爱马,不敢动武器,但这两匹马躁动不安,没人拦得住,有两个马术好手的护卫跳上马去,都被马儿甩了下来,直直冲进了亦书阁中才停下。
唐进慢慢起身,打开门。
养的膘肥体壮的抱月追风围着唐进马蹄踢踏,马嘴蹭着他的肩,似乎在祈求他的安抚。
白方常喜全都愣住了。
连封长情也瞠目结舌。
唐进抚摸着黑马的马鬃,慢慢看向常喜,“常管事,你经常说谎吗?”
常喜脸色黑青,他一天随口胡诌的时候很多,但被这么快就打脸的却从来没有过。
一直沉默的白瑾年道“既然你与他们心有灵犀,那就送你。不过,唐公子可要记得自己说过得话,五千轻骑,半月时间,如果不能破辽人……”不但是马,他的命也要留下。
唐进笑了,“没有如果,半月时间,我必退辽人。”
封长情真是不知道该说他自信还是说他自大,这么嚣张,就不怕犯众怒吗?
“走了。”唐进喊了封长情一声,牵着两匹马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海陵王府。
刚出了亦书阁,却正好对上过来的蒋玉伦。
蒋玉伦也听说了破阵的事情,知道封长情安然回来,自己又是走不开,所以立即派勤子去封家探望。
勤子扑了个空,到王府门口的时候看到封长情和唐进正好在王府门前下马。
蒋玉伦这才追了过来。
“可算是回来了,没事吧?”蒋玉伦上上下下看了封长情一圈儿,松了口气,“果然是福大命大。”
封长情失笑,“听你这意思,你好像很失望我毫发无伤的回来?”
“哪有。”蒋玉伦哈哈大笑,“我这是感慨,粮草的事情办了?”
“喏。”
封长情挥了挥手上的银票,“十万两。”
蒋玉伦笑道“封姑娘可是第一个让海陵王世子掏钱掏的如此痛快的人。”
“各取所需罢了。”
两人相视一笑。
唐进沉着脸,“你到底要不要回家?”
“自然要,这就走。”封长情回眸,对蒋玉伦丢下一句话,“改日再续。”说罢便追上了唐进。
蒋玉伦皱眉“怎么感觉这个小子对我很有敌意?”
勤子用力点头,“真的哎,那目光,吃人一样。”
瞧着两人背影,蒋玉伦挑挑眉,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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