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躺在小床上粉妆玉琢睡熟的小思丽，手里竟然还紧紧抓着一个小荷包，慧竹不由笑道：“思丽这个样子实在可爱，孩子长得真快。”

    海明珠道：“落地娃娃都是这样，思丽这妞儿也算乖的，她很少哭闹，谁抱都可以。让她好好睡吧，今天天气不错，慧竹，我们现在去御花园。”

    慧竹慧能随着海明珠出了明月宫，海明珠又道：“慧竹，太上皇说下个月去江南，你和你母亲愿意不愿意随我们一起去？”

    慧竹忙道：“不，明妃娘娘，我现在哪都不想去，我母亲也一样，不知道你们江南要多久？”

    海明珠道：“太上皇说，他现在身上一身轻，去了江南，可能要几个月才回来。唉，人老了，就会想儿女。中腾的弟弟都已经半岁多了，我和太上皇还没有见过呢。太上皇说，这次带上泓儿和中腾，到江南过了盛夏再回来。太上皇已经让钦天监看了时日，说九月有几个好日子，想在九月给你和来洲办喜事。我们去江南肯定在八月中秋节前回来，到时再操办你和来洲的婚事，你看可好？”

    慧竹顿时羞红脸低下头道：“我清净惯了，明妃娘娘，我和姐夫的婚事，不用太热闹。我师父和母亲都是崇尚简朴的，我真不在意这些虚礼。”

    海明珠见慧竹害羞，忙笑道：“好孩子，虽然我们知道你的性子，但是一个女儿家，一辈子最大的事情，就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成亲过日子。我这个来洲，性子有些倔强，但是和他四哥六哥一样，都很专情，他不善言辞，以后你要多担待他，他心眼是好的。”

    慧竹不好意思道：“娘娘，其实姐夫挺好的。”

    海明珠见慧竹说来洲好，不由叹道：“慧竹，你知道吗，我这两个儿子，是我在太上皇面前求情，要太上皇许他们自主婚姻。历朝皇子，多数都是十五十六岁就赐婚成亲。当初我的来扬，太上皇给了我们母子口头承诺，我都还不放心，我让写下手谕，以后来扬的婚事由他自己决定。”

    慧竹有些惊讶地看着海明珠道：“娘娘真的求了太上皇写了这样的手谕？自古以来，不要说皇子，就是大户人家，都喜欢三妻四妾的，娘娘怎么愿意让自己的儿子随自己的性子自主婚姻呢？”

    海明珠叹道：“慧竹，那是因为我看到现在的皇上，也就是你玉姨娘的夫君，你来扬姨父的四哥，当年他才十四岁，因为龙族要和现在牛皇后的父亲结盟，所以两家联姻，把牛皇后定给他。当时你来扬姨父亲眼见到他四哥，因为这场不乐意的婚姻，弄得深更半夜无法入眠，但是他必须接受这个不愿意的婚姻。南征第四年，他们兄弟从南方回来，你那个姨父被迫娶了大他一岁的牛皇后。我还记得，他第二天带着牛妃进宫谢恩，脸上不单没有一丝新郎官的喜庆，反而写满了人生的无奈和悲凉，所以那时我就对皇上说，那场带交易的婚姻，实在委屈了来扬的四哥，也对不起故去的董皇后。这些已经成了的事实，自然无法改变，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走他四哥的路，所以求了皇上许我的来扬婚姻自主。”

    慧竹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玉姨娘说，皇姨父对她确实好。”

    海明珠道：“慧竹，你不知道，现在的皇上没有遇上你玉姨娘之前，就是一块寒冰，认识他的人，几乎都没有见过他的笑容，哪怕是过年过节喜庆的日子，所以人人都说他是最冷血无情的人。他在战场上对敌人从不手软，战功卓越，杀人无数。但是遇上你玉姨娘之后，他脸上再不是寒冰，有时还会有笑容。”

    慧竹点道：“是啊，我觉得皇姨父确实威严，但是他在我玉姨娘面前很和善，对孩子也很有耐心。”

    海明珠叹道：“人的一生，能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在一起，胜过任何功名富贵。我已经老了，看到儿女能够夫妻和睦快乐一生，我就是什么时候走了，也可以安心了。慧竹啊，来扬和你姣姨娘我是不担心的，来沁和苏兰驸马也不错。我只希望，你以后好好陪着我的来洲，有你在他身边，我什么都可以放心。”

    慧竹羞红脸道：“娘娘，就怕慧竹做不好，不能像姐姐一样让姐夫宽心。”

    海明珠执起慧竹的手道：“傻孩子，你不会比你姐姐差的。来洲亲口和我说过，你什么都好。你就想像那天宫下来的仙女一样，不染一丝尘埃。你长得如此美貌，心这么善良，还这么有情有义。来洲能娶到你，让你做我的媳妇，我觉得这是我们母子前世修来的福气。如果他以后有什么不好，你不好说的，可以告诉我。”

    慧竹忙道：“谢娘娘，我是担心我做不好呢。”

    海明珠笑道：“不会的，只要有错，一定是来洲。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可淘气了。这皇宫的大树，可能没有哪棵树他没有爬过，当初去扬州，若不是你姣姨娘的师父，他只怕都摔坏了。”

    海明珠说着又把当年龙来扬去江南寻找林子姣的事情说了一下，听得慧竹不由笑道：“没有想到我玉姨娘和姣姨娘都有这么传奇的故事。”

    海明珠也笑道：“是啊，因为他们遇上的都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所以他们兄弟两个就一心一意设法娶到他们。你可能不相信，他们兄弟两个当初为了去看泓儿，又怕你玉姨娘还在气头头，还晚上偷偷翻墙去你玉姨娘的家里。”

    慧竹听了惊讶地看着海明珠道：“什么？皇姨父和苏王姨父还翻墙娶亲看我玉姨娘和泓表弟？”

    海明珠点点头，于是把龙来扬告知当年龙云青去扬州的事情说了一下，慧竹听了实在惊奇。不由叹道：“皇姨父对玉姨娘用情真让人感动啊。”

    海明珠和慧竹边说边走，很快来到御花园。老远看到那一丛丛争奇斗艳盛开的牡丹，慧竹环顾了一下整个御花园，不由赞叹道：“怪不得人说‘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这御花园的牡丹有这么多种颜色，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种颜色的牡丹。”

    海明珠道：“也难为那些管花木的公公了。在这个御花园，一年四季都不会寂寞的，只要我们天朝有的，这里都有。你看那边的竹子，听说有五六种呢。”

    慧竹手指西墙那边道：“娘娘，那就是你说的白牡丹吧？”

    海明珠点点头，和回去一起来到那两株高大的白牡丹花前，微笑赞道：“慧竹你看，这白牡丹怎么样？”

    慧竹伸出手轻轻扶过一支白牡丹闻了一下，笑道：“实在太美了，那种香味也是极好的，比我上次在金陵看的那丛牡丹还大。”

    海明珠近前道：“我原来在漠北，只喜欢看白色的花，尤其喜欢看梨花。但是来到皇城后，又去了南方，才知道每种花都有它的特色，不单白色好看。慧竹你看，那大红色牡丹，不是也很不错？”

    慧竹点头道：“红色花富贵娇艳，白色花纯洁高雅，都各有特色。我们卧云观旁边，有几株红梅，上次过年时开放，实在好看。虽然冰雪覆盖枝头近一个月，但是那些红梅开得特盛，雪中朵朵红梅，无论近看还是远看，让人百看不厌。”

    海明珠道：“是啊，若说到梅花，雪中红梅是最耐人看的。你看那边的七八棵就是梅，红梅白梅都有，上次我还让人摘了好几枝插在屋子里，十多天都还没有全凋谢。”

    慧竹道：“我玉姨娘说，她思园的桃花也是极好的，想过些天去那里看桃花呢。”

    海明珠道：“我没有去过你玉姨娘的思园看桃花，但是听说那里桃花盛开时，比传闻的世外桃源还美。”

    慧竹道：“那里桃树多，宅子又在山岗下，桃花盛开时候，自然是人间胜地。”

    海明珠叹道：“不单开花时节，桃子成熟时，也是极美的。当初来洲和雪公主，还有故去的云华公主，去了一趟那里摘桃子，都说那里比皇宫还好。”

    慧竹道：“云华公主？雪公主我知道，我还见过，这么我都没有听过云华公主？她也去过我玉姨娘的思园？”

    海明珠叹道：“是啊，好可惜，云华公主若是还在，和来洲同年出生。雪公主来洲云华三个，年纪都相差不多，那时云雪和云华还同住在凤仪宫呢，可惜在那年中秋节，意外去了。”

    慧竹听了更是惊讶，忙问缘故。海明珠只好把当年云华死在荷花池的事情说了一下，又长叹道：“云华下葬时，哭得最厉害的就是雪公主了。因为她们姐妹两个，正一起在画衣服巨大的桃林行乐图，画的就是她们端午节时去思园摘桃子的情景，都还没有画全呢。她们那次和来洲，还有她们的四哥六哥，以及他们的贴身随从，许寒的妹子，现在东宫主管朱先生的女儿，十多人一起在山上摘桃子，还运回了好些到宫里。”

    慧竹道：“那那副画后来雪公主补完整了吧？现在一定藏着留着念想？”

    海明珠道：“没有，云华公主下葬时，雪公主让人把这副画放在云华公主的棺木里，说是希望她在地下想着曾经的快乐，不会孤独。”

    慧竹听了不由叹道：“没有想到，这个皇宫里，还会有这样的成年憾事。娘娘，我们去那边竹林看看吧。”

    海明珠听了点头，又突然停下问道：“我一直有件事情想问，子姣和你玉姨娘，都特别喜欢竹子桃花，说是你们祖上曾经有个祖母特别喜欢，所以此后女子都爱竹子桃花，也有什么故事么？”

    慧竹想起自己母亲的告诫，于是笑道：“是有典故。我听我母亲说，这个先外祖母是个江南才女，喜欢桃花竹子，诗书琴画都精通，尤其诗文。每首每篇，都是精品，其中很多都是写桃花和竹子。但是她不愿意诗作外传，只给我先外祖上看，说一生只认我认我外祖父是知音。他们夫妻先后在一个月内故去，给子孙遗言就是将他们夫妻生前留下的诗文书稿，都给他们陪葬，所以外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诗文。”

    海明珠听了感叹地说道：“原来你们祖上是书香望族，怪不得你这三个姨娘，都是奇女子，一身才气。但是我想你虽然是外甥女儿，你母亲祖上那个才女外祖母的诗文，一定知道几首吧，能念一首我听听么？”

    慧竹听了忙道：“我也只知道几首。但是我母亲最喜欢绣在手帕上的一首，是‘春至芳园色色新，论艳品香处处同。试问谁是惜花者，家住江南本姓林。’听说我玉姨娘也喜欢绣这首诗在手帕上。”

    海明珠听了，点头道：“春至芳园色色新，唯有桃花血染成。试问谁是惜花者，家住江南本姓林。果然不错。你那个外祖母只认你外祖林家才是她的知音。我猜想，你那个先外祖母，一定是个多愁伤感的女子。”

    慧竹点头道：“是的，我没母亲也这样说。听说我这位先外祖母，家世是极好的，百年书香望族，江南侯门公府。但是到她一辈，家族人丁不盛，父母都去世早，所以多愁善感。从她之后，后辈女眷，都喜欢桃花竹子，学刺绣时，也是先学绣桃花竹子，读诗书时，也先学关于桃花竹子的诗词歌赋。”

    慧竹和海明珠来到竹林边，海明珠手指那丛斑竹道：“这竹子长得极快，听说每年竹林都会砍走好些竹子，但是一到热天，很快又长出很多，所以这里一直青翠一片。”

    慧竹道：“这竹子原来长在江南，应当是后人移种到这里的。在江南，人们都称这种竹子为斑竹，也叫湘妃竹，说是舜帝的两个妃子娥皇女英两个人因为思念太过哭的眼泪化成的。”

    海明珠道：“天朝与漠北就是不同，一草一木都可能有典故。”

    慧竹手指不远处飞舞的几只蝴蝶笑道：“娘娘说的是，就比如这蝴蝶，都说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变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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