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听了,当即上前几步,单膝跪下看着如云道“我知道你就是云姨娘,云姨娘放过我爹吧,如果姨娘一定要杀一个人才能解恨,周逸愿意替父亲受过,求姨娘成全!”
如云见周逸十六七岁,长得眉清目秀,你看上去比高腾略大些,不由心软了许多,于是放下剑道“你起来,这是我和你父亲的恩怨,你代替不了!”
如云的话刚说完,周松年上前拉起周逸在一边道“逸儿,不干你的事情,让爹自己处理,你不要插手,记住爹的话,如果爹走了,你要做个好男儿,不准记恨水家周家任何人!”
周松年说完,站在如云面前道“如云,我这么多年来,除了我的逸儿,我已经是行尸走肉。如果我今天能在姑父姑母面前,死在你的剑下,我求之不得。你动手吧!”
如云很快举起剑冷笑道“周松年,你以为我不敢?你当初受伤被抓,我不怪你,可是你助纣为虐,与贼寇成婚还生儿育子,你对得起周家满门忠烈,对得起我水家的恩情吗?你还有什么脸面来这里祭祀?”
周松年闭上眼睛道“如云,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已经在姑父姑母面前忏悔过,说了我的苦衷。我不否认自己的罪孽,也不会还手,你动手吧!”
如云气愤地说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忏悔之心!”
如云举剑放在周松年的肩上,如玉此时和欧阳九娘都呆了,周逸忙上前对如玉和欧阳九娘道“我求求你们,让我云姨娘宽恕我爹吧,我爹一直愧疚对不起姨娘,对不起老姑母和老姑父,这些我都知道!今天我爹带我来这里,就是想来向老姑父和老姑母谢罪的!”
如玉和欧阳九娘正要劝阻如云,只见周松年突然伸出手抓住如云的剑刺向自己,如云一惊,待要抽剑,只见周松年肩上鲜血染红,那只握住剑尖的手鲜血直往下落。
“你——”
如云只好松开宝剑,很快转身伏在周皇后的墓碑前,泪如雨下抽噎。如玉忙过去劝慰,欧阳九娘上前从周松年手上接过如云的剑,平静地说道“你还是先包扎吧,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
周逸忙拿出身上的包袱解开,帮周松年包扎伤口。
周松年看着欧阳九娘道“你是欧阳师父?那个是如玉?她们过得好吧?”
欧阳九娘点头道“还好吧,都已成家了,她们的夫君也不错,都好几个孩子了。你们现在哪里栖身?”
周松年道“我在新朝前一年已经离开李雯,带着五岁的周逸隐姓埋名,后来到了河南终南山,一直到现在。我的经历,已经告诉了西祁山的晴嫂子,还让她帮我带了信给松勇。是我对不起我姑母姑父,更对不起如云。”
欧阳九娘叹道“算了,今天既然都是来祭祀,都安心些吧。”
周松年看着欧阳九娘道“欧阳师父,如云和如玉都还住在京城?”
欧阳九娘只好点头道“是,你们父子还是收拾一下,如果祭祀完了,你们先走吧。”
周松年道“好,师父,我和周逸都在河南终南山,现在要去西祁山看我晴嫂子,然后我们就回终南山。”
此时如云在如玉的劝慰下,已经慢慢回身,见已经包扎好伤口的周松年和周逸收拾东西下去,也不说话,只接过欧阳九娘的包袱,解开拿出供品摆好。
当一缕轻烟从陵园升起时,如云和如玉还有欧阳九娘一起在墓碑前跪下祭祀。虽然姐妹两个眼里都含着泪水,但是却没有前几次那样悲伤,两人很快擦完眼泪,收拾好东西走下山坡。
也许因为如云的心情有些沉重,一路上,三人都没有再说话,一起策马回到高家村。
中饭没有十分丰盛,但是如云亲自杀了一只鸡,池塘里捞了一条鱼,炒了一大盘炒野猪腊肉,还有几样素菜,三个大人两个孩子,吃得也开心。
“师父,如玉,我刚才对周松年是不是过分了?”
如云忙碌了一番,心情稍好些,于是叹道。
欧阳九娘道“不,想着当年事情,你这样我可以理解。如今看你们表哥这个样子,如云,听师父的,都放下吧。”
如云道“我原本我已经放下了,可是今天见到他,我想到了当年跳崖时的情形。师父,我不是圣人,我的心还在痛。”
如玉劝道“算了,姐姐,以后不去想这些了。舅舅家如今就留下他和松勇表哥,看在几个舅舅的份上,我们原谅他吧。”
如云点头道“好,不管他了,反正以后再也难见到他们。”
如玉和欧阳九娘饭后不久,想到还有小子涛,于是告辞回城。
却说周松年父子离开皇陵后返回京城,在长安街的一个酒肆吃了中饭,带着周逸去看了原来的故宅。父子俩见昔日赫赫扬扬的国舅府,院门依旧,现在这里已经改建成太学学馆。周松年不由长叹一身,带了周逸策马往南门而去。
出了南门,周松年感叹对周逸道“逸儿,你已经十八岁,为父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为父虽然不想你为官做宰的,但是也不希望你一辈子待在终南山。我们周家世代武将,明年京城有武举,你的一身武艺,去谋个小武职吧。你以后成个家,把我们周家的血脉传承下去。”
周逸道“不,爹,要下山我们一起。”
周松年叹道“逸儿你不知道,爹犯下的错,不是十多年可以消除,也不是回到红尘可以消除的,爹在终南山清修余生,是爹最大的心愿,以后如果你想爹了,随时可以来看爹。”
父子两个边说边走,申时三刻,两个人来到西祁山的卧云观,慈文和水如晴慧竹见周松年父子来访,还带来了南山道长的一封书信,心里高兴,热情招呼他们父子两个进屋。
周松年把自己在水家皇陵见到如云如玉的事情告知水如晴,水如晴叹道“这都怪我,上次我没有告诉你关于她们姐妹的事情,就是怕你们听了心里都不好受。我回来后几次和她们姐妹相聚,也没有对她们说起你们父子的事情。如云如玉都是固执性子,虽然她们嘴巴上说不计较你,可是她们说起当初被逼逃难,如云跳崖九死一生才活下的往事,每次说起都流泪满面。”
周松年道“我知道。虽然当时我随李雯到了南方,但是我知道无数水家皇室死于非命,我周家除了我,都捐躯战场。松勇能活下来,肯定也经历了九死一生。对了,晴嫂子,如云如玉姐妹的夫家可好?”
水如晴略停了一下道“如云当初被李雯羞辱跳下山崖,有一个人随她一起。那个人救了她,两个人历经千辛万苦,从山野到漠北,再到四川,后来在湖北一个偏僻地方安家。现在他们住在皇城北郊,已经有两子一女,大的儿子已经十五岁,在京西军营。他们虽然日子不很富有,但是挺好的。”
周松年惊讶地问道“如云嫁的是随她跳崖的人?是谁?我一定认识吧?”
水如晴看着周松年道“对,我们都认识,他叫高子勇。”
周松年叹道“原来是他?如云嫁给了高子勇,这真是造化弄人,也只有他才配娶如云。嫂子,那如玉呢?她今年应当二十四岁了吧?看上去比慧竹大不了多少。”
水如晴道“如玉嫁的丈夫很出众,是一个南征战功赫赫的武将。如今如玉已经是四个儿子的母亲了。”
周松年惊讶地说道“如玉四个儿子了?她嫁的是武将?怪不得看他们姐妹都还这么年轻。”
水如晴叹道“是的,如玉第二胎是个双生子,还有一个不到一岁。大的已经八岁了,四个孩子长得好,也都很灵气。”
周松年道“她们姐妹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我姑姑姑父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水如晴道“松年,慧竹已经定亲了,嫁的就是如玉丈夫的弟弟,也在京西军营任职。”
周松年点头道“慧竹十八岁了,也该嫁人成个家。嫂子,以后周逸如果来京城,还希望你和慧竹多关照。我不希望以后他和我一样,在山上过一辈子。周家虽然还有松勇,但是我只有周逸一个儿子,希望他可以把我们周家发扬广大,不辱祖宗。”
水如晴点头道“我已经和慧竹说了,她就是成亲了,我也还陪师父这里静修。慧竹可以常和如云如玉相聚。只要慧竹好好的,我到黄泉之下,也可以安心见你哥了。周逸如果来京城,尽可以来这里找我。如果他愿意去军营,我可以让慧竹的夫君引见。”
周松年忙致谢道“等明年开春吧,南山道长说今年带逸儿出去游历一番,让他懂些人情世故,经历些江湖之事,以后他下山谋职,我也可以安心了。”
周松年和周逸在西祁山住了一晚,便带了慈文的书信告辞下山,返回河南。
春去夏来,很快已经是炎炎六月天。此时在江南的龙昊天和海明珠一行,在龙来扬和林子姣的陪同下,来到杭州西湖边的一所官宅住下。
江南的夏日炎热,但是早晚美景也让人留恋忘返。龙昊天和海明珠这次南游,不知不觉已经是七月。想到龙来洲已经定了九月的婚期,七月初六曰,龙昊天一行乘着官船返回京城。
七月十五日,龙昊天一行来到德州渡口,正遇上暴雨,船家只好抛锚停在岸边。龙昊天对海明珠道“听说德州自古是个富饶地,尤其小吃闻名天下。明珠,原来我们只在这里停了一天,现在离京城已经不远,不如我们这里住两天,尝遍德州所有美味,到时乘德州的官船回京城。”
海明珠笑道“也罢,我都听太上皇的。”
云雪笑道“父皇,儿臣听说德州的驴肉好吃,还有拔鸡,父皇住几天,儿臣就陪父皇几天。”
龙昊天笑道“云雪,记住,一下船,还像我们在南方一样,叫爹。”
子泓和中腾都笑道“爷爷,我们都知道了,不用教了。叫爷爷,奶奶,姑姑,姑父,是不是?”
龙昊天笑着牵起两个孩子的手道“还不错,都不用教了。走,泓儿,腾儿,陪爷爷姑父下棋去,等雨停了我们就上岸逛。”
龙昊天罗昆和子泓中腾下棋,海明珠和龙云雪则在船舱边看外面雨景。
“娘娘,你看现在这样的雨,和江南的烟雨相比,是不是一样?”
龙云雪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性子和原来一样活波,伸出手到窗外接雨水玩。
海明珠道“看到这些燕子飞来飞去倒有些像,但是这雨还是大了些,再说少点江南的雾气。”
龙云雪道“对了,这雨不单大了,运河边还少了江南的垂柳。”
海明珠道“江南江北就是不同。现在闭上眼睛,我就想起我们在西湖边,那一排排垂柳下的茂盛的荷花。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白乐天这首《忆江南》,写得实在好。”
龙云雪笑道“娘娘,可惜我们要赶回去帮七弟办喜事。要不我们住到九月回来多好。白易天后面那两首《江南忆》,读起来‘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想想那两句‘何日更重游’和‘早晚复相逢’,就是我现在的心里话。”
海明珠叹道“当日我母亲在漠北,常对我说起江南的事情,那时我还的江南,都不相信有这么美好的地方。这次三月下扬州,我亲眼见到了烟雨江南和盛夏江南,才知道江南的美丽,比我母亲说的还更好。”
龙云雪道“要说写江南的诗,南北朝的谢朓的《入朝曲》也不错的。‘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飞甍夹驰道,垂杨荫御沟。凝笳翼高盖,叠鼓送华辀。献纳云台表,功名良可收。’虽然当年他写的是金陵,但是我看苏州扬州金陵都差不多,都有这样的美景。”
龙云雪说完,转身往岸边看去,只见一个撑伞的中年汉子,正站在从不远的岸边往江上张望。
“娘娘你看,这个人我怎么好像见过?”龙云雪突然觉得惊讶,回头对海明珠道。
要知后事,且看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