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云青停下，执起如玉的手道：“如玉，什么都瞒不过你。你知道吗，有一件大事，很可能是我登基以来最棘手的一件大事，我刚才在勤政殿想了好久，竟然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才最妥。”

    如玉疑惑地看着龙云青道：“一定不是朝政大事吧？如果是，我不问了。”

    龙云青摇头道：“不是朝政大事，但是一定会关联到朝政，是一件已经过了近十年的大事。”

    如玉惊讶地问道：“云青，你说的是露王的事情？你想把当年露王通过云妃娘娘之手，让你服下软骨散的事情告诉太上皇？还是告知朝臣？你应当不会这么做，是不是？你能说清楚些吗？”

    龙云青叹道：“如玉，如果只因为软骨散的事情，我可以放下。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喜欢找事情的人，况且这些年露王在洛阳也不太差的声名。只要他安分守己，我不会因为那件事情再找他不是。因为父皇说过，我们这几个征战过的兄弟，都不容易。龙族江山，我们兄弟都是大功臣，享受几辈子的安逸富贵，是理所当然。”

    如玉又问道：“十年前是太上皇当政，既然不是软骨散的事情，肯定也不是因为你和来扬去漠北遇上袭击的事情吧？”

    龙云青手挽着如玉前行，长叹道：“如玉，也不是。露王怎么对我，都已经过去了，自从他和老五去了封地，我可以放下这一切。但是你还记得云华吗？你可知道，竟然都是堂堂的露王爷，也就是我和云华的一母同胞三哥做下的。他还不单这一件事情，太子哥哥染病故去，也是他做的手脚。”

    如玉听了惊讶地说道：“什么？云华落水身亡，竟然是露王做下的？还有你大哥，也是因为他做的手脚？”

    龙云青叹道：“当初软骨散的事情，我只是怀疑是他，现在都证实了，因为有了一个人证。但是如玉，这个人证不是我找的，是七弟在西祁山遇上救下的，他就是我太子哥哥身边的亲随王五儿，一个曾经在南征有过功勋的人。我太子哥哥对他十分器重，南征回来一直在他身边做亲随。没有想到，露王同过他，害了我太子哥哥。”

    如玉惊讶地说道：“可是太子明明是生病一年多才去世的。若说他从小争宠排挤你，想觊觎太子之位，谋害太子都有可能。他怎么可能还害了才十岁的云华？云华性情温顺乖巧，还是个孩子，你们还一母同胞，露王真下得手？”

    龙云青于是把龙来洲救王五儿的事情说了一下，又见五儿承认的的事情告知，如玉惊讶地说道：“云华是怎么出事走的，露王太狠心了。”

    龙云青叹道：“当初我觉得云华死得不明不白，告诉了父皇，可是不久父皇让人不要查了。我不知道父皇知道了些什么，但是一定绝对不会想到是露王下手害了云华。这两见大事不知道倒罢了。现在来洲知道了，我也知道全部事情。如果不查办露王，我不单有徇私之嫌，还瞒着父皇，我心里怎么能安。可是若要处置露王，不明真相的人会说我容不下同胞手足，是为了发泄私愤，况且露王府上下这么多人，还可能涉及老五。”

    如玉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些伤感。云青，现在那个五儿在刑部大牢。七弟想得周到，想瞒着父皇吧。七弟和慧竹很快成亲，等他们成亲后，还是告诉父皇吧，看他有什么法子。若他说放过露王，就放过吧，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龙云青道：“父皇知道王五儿的事情，已经问过老七，说要见那个王五儿。父皇知道真想是迟早的事情，不知道这事情父皇会怎么做。”

    如玉忙道：“云青，你也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看来一切都是天意。过去怎么多年，先是父皇和云雪妹妹在德州遇上那个王五儿，然后是七弟。莫非冥冥之中，你大哥和太子都希望要惩罚露王？现在我们两个人想了也没有用，七弟想也没有用。我们只能看父皇的意思。”

    龙云青叹道：“父皇已经退养，作为一朝天子，无论事情是怎么结果，我心里还是难安哪。”

    如玉伸出手，帮龙云青整了一下帽子，微笑道：“云青，别急，反正急也没有用。这样的事情必须听父皇的，所幸父皇还健在，一切听天意吧。依我的想法，若露王能聪明点，他不会做狗急跳墙的举措。如果是我，一旦知道真相败露，可以负荆请罪，以求合府大小的安宁。他应当相信，只要他有诚心，太上皇至少不会牵连他府上的其他无辜之人，你也不会。若他还有野心不死，那犯下的可不是先前的罪孽，合府都要受到牵连。”

    龙云青看着穹空叹道：“如玉，我说出这些，心里好受多了。好，我听你的，先放下这件事情，等老七和慧竹成亲后，我让老七带五儿去见父皇，带上今天五儿的供词，看父皇怎么说。走吧，天凉，我们回去吧。”

    和如玉诉说后，将五儿的事情暂时放下，龙云青觉得一身轻松了许多。朝政大事虽然忙碌，但是毕竟不是有头无绪，龙云青完全可以应对。

    却说洛阳露王府的龙云文，自从派出龚芽儿一行去德州找五儿后，几乎每日不得安睡。从心里而论，龙云文很清楚自己现在是绝对不可能实现自己曾经的野心。洛阳是六朝古都，自己现在这里，不单享受君王之尊，还有从没有过的自在闲情。虽然心里想起龙云青子因为是嫡出君临天下，还是很不平。可是大局已定，自己现在已经无能为力。

    但是龙云文很明白，就是自己现在放下所有的野心，只要王五儿这个人还活着，对自己就是个大威胁。龙昊天虽然已经退位，若是知道云华和龙云平的死与自己相关，按照他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还可能连累自己王府的王妃侍妾子女。

    几天后，从德州回来的人回来了，可是却没有全部回来，还带给了一个让自己震惊的消息：王五儿竟然处置了自己在德州的住所物件，带上家人可能回皇城去了。

    龙云文大惊，忙问情由，那人将在德州找五儿的经过细细说了一下，龙云文当即让那人回去子住一晚，次日再带上两个人去皇城与龚芽儿会面。嘱咐一定要将王五儿灭口。

    昨天去京城的龚芽儿带着几人回来了，告知了追杀王五儿的经过。龚芽儿还告知说，当时已经断了五儿一掌，砍杀他至少十多剑，不要说那里偏僻难被人发现，就是发现，一定没有活下的可能。

    龙云文听了点头道：“这就好。不过你们歇息几天，芽儿，你还是再去一趟皇城，暗中去王五儿家附近打听一下，看他到底有没有死。没有确切消息，我还是不放心。”

    龚芽儿点头道：“王爷放心。我们知道他的家。因为那里离西祁山卧云观不远，听说明妃娘娘和晋王几次去那里烧香，那里香火不错，所以属下觉得若是王五儿已经死了，王爷是不是放过他家人？属下认为最好不要惊动皇城府衙。”

    龙云文点头道：“这个本王知道，要不上次也让你们把他一家全做了。现在皇城禁卫是雪公主和罗昆，一旦惊动府衙，他们肯定知道，反而不好。这样吧，三天后你带上两个人再去探听，一看王五儿到底有没有死了，二探听一下皇城有没有大事。”

    龚芽儿听了答应一声，正要退下，龙云文突然叫住道：“且慢，这样吧，晋王马上大婚。这次你不用偷偷摸摸去，你先歇息。九月初三带上本王给晋王的贺礼，跳上两个精细的人上路。到京城后，你们先找客栈住下，十五日左右将贺礼送到晋王府上，另外给本王捎封信给云妃娘娘和太上皇。若一切顺利，你们可以在晋王大婚后立刻回来。如果不顺，务必要把五儿做了，而且不能留痕迹。人手不够，可以回来调人。”

    龚芽儿点头道：“王爷放心，属下明白了。”

    看着龚芽儿出去，龙云文起身来到后院，见自己的刚会走路三岁的第七子，正在露王妃身边玩耍，露王妃则和身边的嬷嬷说话。她们见了龙云文，很快前来行礼。龙云文忙挥手道：“你们不用多礼，本王去看看世子和他几个弟弟的功课。”

    龙云文说完，往自己家学那边走去。

    露王府经过龙云文几年的经营，现在已经是洛阳最大的一个私人府宅。家学在王府花园一边，十分安静。龙云文最欣慰的是，自己有七子十一个女儿。其中露王妃生了三子一女，两个侧妃各生一子二女，其他都是几个侍妾所生。长子庶出，生母已经故去，早已经成家，龙云文给他建了另外不大的府宅，让他一家住在洛阳城外。嫡长子龙北，如今十七岁，也已经成家生有一子，有个侍妾又已经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

    众多的儿女，是龙云文最引以自豪的事，当日在龙云青面前更是如此。

    如今的露王府上，除了已经成婚的世子，六个郡主已经出嫁洛阳豪门，龙云文还有大小十个儿女。除了世子，其他几个儿子都不大喜欢读书，这又让龙云文常生气。

    不过龙云文对世子还是稍满意，虽然他武艺平平，但是自从当年龙昊天皇宫宴席试探众皇孙后，龙云文知道，龙昊天已经不像当年在漠北那样重武轻文，而是变得重文轻武。因为他要的是众多皇孙齐心协力，保好龙族天下，最忌讳皇子皇孙不齐心，学文修身治家齐国，是龙昊天对现在皇子皇孙最大的期望。

    不一会儿，从家学那边传出先生的声音，应当正在给几个儿子教授文理。龙云问站住，静静听了一会。突然一阵秋风吹来，落下好多枯黄的落叶。其中两片落在龙云文的衣襟上，龙云文拿在手里细看了一下，突然感觉有些悲凉。

    一直觉得自己从不比龙云平龙云举差，更不比龙云青差。本来一切已经在预料之中，可是没有想到，好事最终落到了龙云青身上，龙云文心里觉得憋闷，觉得龙昊天明显偏心。

    不过现在回头想当时的情形，自己确实低估了龙云青的心机。他竟然瞒着所有人娶了林如玉这个民间女子，还有了子泓。若是没有林如玉和子泓，龙云文相信，龙昊天不可能会把江山交给龙云青，因为龙云青的子嗣问题就是一道过不去的槛。

    但是偏偏龙云青有这么幸运。龙云文细想这些事情，可以肯定，当初龙云平生病到去世的一年多时间，龙昊天没有露出任何变换太子的想法，那就是在给龙云青制造机遇。

    为什么同是儿子，自己是仅在太子之后的皇子，怎么就选了龙云青这个冷血无情的皇子？龙云文想到这里，狠心握住拳头往旁边一棵大树一砸，很快拳头流血。

    鲜红的血迹落在地上，龙云文拿出手绢擦了一下，转身返回自己书房，也不叫府里的大夫，自己倒了些金创药敷上，坐下只管发呆。

    转眼已经是九月十二日。

    这日近午时，皇城的南门外，三个背着包袱，马上还带着行装的青年汉子，飞马往南门而来，他们就是来自洛阳的龚芽儿一行三人。

    在近南门不远的一家客栈，龚芽儿三人选了楼上一间三床的大屋子。三个人经过一番商议，决定次日送信给龙昊天和云妃，然后再住驿馆。一会吃过饭，三人改换好行便装，留一人守着带来的礼品，两个人以打猎的人身份，到王五儿家附近打听消息。

    一个时辰后，龚芽儿带上一个随从，特意去东市买了两套围猎的弓箭，然后骑马出了东门，往西祁山方向而去。

    “阿力，一会到了西祁山的黄麻岭，我们分开打探，一定不要让人生疑。”

    出城行了七八里，龚芽儿突然勒住马头，悄声对一边的同行阿力交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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