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昊天见龙云文说这话时，一脸激动，于是不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龙云文。

    龙云文很快明白自己有些太激动，忙端起酒杯道：“父皇，对不起，儿臣失言了。”

    龙昊天似乎很平静地叹道：“好，我们暂时不说这个，权当你没有说错，也许父皇因为老四是董皇后认养的儿子，有些偏心，对他瞒着在外面与林如玉成亲一事，没有追究。但是父皇实话要告诉你，这份偏心，不是老四可以做储君的理由。从你大哥犯病到后来云青做太子，有近两年时间，父皇在你们两人之间权衡，没有定下太子。最终是你自己举动，把储君之位丢了，或者说你自己将太子这个位置送给了老四，而不是父皇的偏心。”

    龙云文听了，惊异地问道：“父皇说是儿臣自己把位置送给老四的？我不信！”

    龙昊天不看龙云文，只管吃东西，见龙云文不再说话，也不喝酒吃菜，于是道：“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老四只有一个身子弱的子汐，就是隐隐知道他瞒着我娶了民间的林如玉，父皇也不放心。因为我不想龙族江山后继无人，不放心一个只钟情一个女子的儿子做储君，这是历年皇家的大忌。”

    龙云文听了，看着龙昊天道：“儿臣不知道父皇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但是儿臣相信，一切都是天意。”

    龙昊天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龙云文道：“云文，那你现在心里是不是还在恨父皇偏心？”

    龙云文道：“不，父皇。当初儿臣听到父皇已经定了四弟是太子，确实心灰意冷。但是到了洛阳后，太多的清闲，让儿臣想了很多事情，现在已经不恨了，只会认命。”

    龙昊天放下手中的酒杯道：“那除了不恨，你有没有愧疚过？”

    龙云文听了一惊，故作不解地抬头看着龙昊天道：“愧疚？儿臣不知道父皇这话是指什么？儿臣虽然原来很不喜欢老四，但是想到他和儿臣是一母同胞，如今已经是一朝天子。皇城里外，都在称赞他的英明，他今日和儿臣说了好些话，说已经不计较儿臣当初的鲁莽冲动不堪。现在天下人都知道，儿臣和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论长幼，儿臣是兄他是弟。他受过多少委屈，现在上天都已经给他补上了，所以也说不上愧疚。”

    龙昊天冷冷地看着龙云文道：“云文，刚才父皇已经说了，今天我们两个只是父子叙旧，父皇希望你能说真话。有的时候，对错是在一念之间，人的命运也一样。云青不和你计较，那是他的大度。你若明白自己错过，就该反省自己。如果你还不明白父皇这番话，那可是虚长了近四十岁？”

    龙云文听了，心里一沉，但是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试探地问道：“对不起，父皇。你说得对，如果从小时候算起，儿臣是做过不少对不起四弟的事情，老四还当面说过儿臣。现在儿臣儿孙绕膝，回乡曾经做过的事情，觉得自己确实做错了。儿臣这些年安分在洛阳封地，也算是在反省吧。”

    龙云文说完，拿起酒壶，给龙昊天满上，也给自己倒满。

    龙昊天道：“云文，除了老四，那你对其他兄弟姐妹有没有愧疚过？”

    龙云文见龙昊天的眼光突然变得有些可怕，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妥。

    龙昊天叹道：“老三，父皇在漠北时，为了龙族的振兴，为了那些被征服的部落不再给龙族带来隐患，对所有的部落王室首领家族，从不手软，也不知道到底杀了多少人。有不少老弱病残，父皇知道明明是无辜之人，也绝不手下留情。所有在漠北，无论城里还是乡村，没有人不知道我龙昊天的狼王性子。我给我们龙族大军的誓言时，每次征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敌人的心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们进关后，你也知道，那些流寇乱军，对水家皇室王室也一样。父皇登基之初，不少人为了自己私心，打作水家皇室宗亲的旗号，也想恢复水家江山，所以父皇对他们也不手软。如果父皇没有这样的残忍和霸气，我们几十万龙族大军，千辛万苦打下的龙族的江山，就会毁于一旦。我们无论男女老少，也将成为别人的刀下鬼。你征战多年，一定知道战场上，敌我之间，强者才可以活。可是当一切安定下来后，父皇是一朝天子，可以在马上打天下，不可以在马上治理天下。每天各部呈上的奏折，父皇都一一过目，哪怕是最不起眼的朝臣的奏折。因为父皇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可能与江山社稷有关。云文，父皇再问你，你扪心自问，除了云青，你还有没有愧对过哪个兄弟姐妹？”

    龙云文听了这些话，才感觉到这次来京城，肯定不只是因为云妃有病。今日的午宴，很可能是一场鸿门宴。但是龚芽儿赌咒发誓说，王五儿已经死了，龙来洲成亲前后，没有听到一丝对自己不利的风声。眼前自己这个狼王父亲，究竟是知道了一切还是少许？还是投石问路猜测？龙云文心里没有底。

    脑海里迅速转了几下，龙云文只好看着龙昊天道：“父皇，如果儿臣除了对四弟做错过，也对其他兄弟姐妹做过很大的错事，父皇会怎么处罚儿臣？”

    龙昊天盯着龙云文道：“老三，我自认为是最狠心之人。可是你让父皇刮目相看，你比我还更狠。你现在说说，你什么时候开始想对你大哥动手的？”

    龙云文见龙昊天说这话时，脸色已经铁青，那双锐利的眼睛，几乎要把龙云文看穿。

    这是曾经让漠北甚至整个天下都恐惧的眼神！

    龙云文很快额上全是汗珠，脑海里一片空白，忙离席在龙昊天面跪下请罪道：“父皇，儿臣错了，对不起！”

    龙昊天看着跪在地上龙云文，忍不住手指厉声责道：“对不起？你这孽子！人命关天的大事，你竟然只说对不起？如果不是云青服用了你的软骨散，命大福大躲过一劫，只怕你连我也不会放过吧？我把你从洛阳请来，就是想听听，你和你大哥不是一母所生，觊觎太子之位，利欲熏心时痛下狠心，还有些理由，可是云华她才十岁，和你一母同胞，你也不放过她，你还是人吗？如果我现在把龙北杀了，你会怎么想？”

    龙云文听了，顿时脸色惨白，忙伏在地上不断叩头道：“父皇，对不起！儿臣鬼迷心窍，当时是疯了，儿臣不是人！还求父皇饶恕！”

    龙昊天冷笑道：“饶恕？我一说到杀你的龙北，你心疼了？你杀了我的长儿爱女，我不说你大逆不道，就用你的一儿一女给他们陪葬，这不过分吧？”

    龙云文忙叩头滴泪道：“父皇，儿臣不是人，是畜生，求父皇饶恕儿臣的儿女吧？都是儿臣一人的错，求父皇了！这么些年，儿臣也在反省自己做的错事，所以在洛阳再不敢有错。父皇，对不起！请看在儿臣征战多年的份上，罪在儿臣一个，放过儿臣府上的大小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龙昊天端起酒喝了几口，起身从一边的书架上，拿过龙云青让小曲子录下王五儿的那份笔录，丢在龙云文面前厉声道：“你这个孽子，你自己看看吧，上面哪句不真，那事不明？这里不是大理寺，如果看看上面，有没有冤枉了你一句！”

    龙云文抖动着手，拿过那份笔录展开一看，见上面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不由脸色惨白，目瞪口呆。

    死亡的气息，已经在眼前，龙云文似乎看到了自己一家大小被押出露王府的情形，顿时瘫坐在地上。

    龙昊天看着瘫倒在地的龙云文，长叹一声，无比悲凉地仰天道：“我曾经一度以为，你们兄弟，是我龙昊天的骄傲，因为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们龙族的万里江山。虽然老二死在南征的战场上，但是你们兄弟都九死一生能活下来了，所以父皇给你们兄弟封王，希望你们从此享受安宁富贵，好好教导儿孙，帮助你们的大哥，一起管好这万里江山。可是我没有想到，云平能从北漠征战到江南，无数次激战，他都可以化险为夷，没有死了敌人的刀枪弓箭下，却死在了你这个兄弟的手里，你这个畜生！”

    龙云文忙叩头道：“父皇，儿臣当时真的没有想过要大哥死了，只想让他病倒。还有云华，当时晚上，她听到了我和王五儿的对话，说我害了四弟，还想害大哥，要去告诉你，儿臣当时慌了，偏偏此时她的贴身宫女来找她，所以——”

    龙昊天再也忍不住怒气，一脚踢过去道：“孽子！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倒在地上的龙云文也顾不得刚才被踢的疼痛，忙爬到龙昊天脚下哭诉道：“父皇，儿臣错了，儿臣愿意以死向大哥和云华谢罪，只求父皇放过儿臣一家大小，父皇！儿臣求求你了！”

    龙昊天见龙云文额上流血，满脸是泪：这是一个已经做了祖父的儿子，一个眼里除了乞求满是绝望的老儿子，成年后的他，好像从没有见到他流眼泪，不由长叹道：“云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父皇知道你做下这些事情时，是想过要将你满府治罪。可是有一个人说要宽恕你，不把你送刑部和大理寺，就按我们自己的家事处理。他说云平和云华已经去了，再也不可能复生。”

    龙云文听了，不由惊问道：“是不是母妃？不是她，她肯定不知道，刚才儿臣陪她，她很高兴。是四弟？一定是四弟，父皇，是不是他？”

    龙昊天坐下道：“是。你曾经让他服下你弄的软骨散，若不是他毅力强体身体好，救治及时，他就是活下来，也是废人一个，一生再不可能有子嗣。若不是到了现在，云青都没有向我说起这件事。你对兄弟姐妹无情，可是云青却始终记着云妃是他的生母，记着你们是一母同胞的骨肉情义，也担心我和云妃不单再次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还要亲眼看到自己骨肉相残的悲惨。”

    龙云文擦了一下眼泪，忙叩谢道：“多谢父皇，是儿臣错了。父皇英明，确实只有四弟才是合适做天子，儿臣连做人都不配！父皇，儿臣愿意领罪！只求父皇和四弟，放过儿臣王府上下。”

    龙昊天责道：“我和你四弟没有你这么狠心，手上不会沾自己亲人的鲜血！现在有三条路你自己选，要么去漠北给你两个母后守墓，要么去西郊皇陵那里，为你大哥和云华赎罪。那两个地方有十来亩地，耕牛两头，农具全套，还有一房庄户在那里，以后你们夫妻从农夫做起。如果你真有悔过之心，日子不会太坏，除了不能离开那里，一切都可以让你们夫妻自己谋划。你要知道，农人田舍之家，不到两亩地也要养活一家。”

    龙云文听到自己竟然可以不死，而且是龙云青求情放过自己，不由惊讶，又听了龙昊天说的这两条出路，不由忙问道：“谢父皇饶过儿臣，那还有一条路呢？父皇准备如何处置儿臣的家人？”

    龙昊天道：“还有一条路，就是送你去五台山削发为僧修行。父皇能有今天，是有幸遇上僧人和道士，蒙他们收留教养。这份恩情，父皇不会忘记，以后你们兄弟及儿孙也不要忘记。我一直想找一个人代替我去剃度。五台山有父皇的师弟在那里，你去那里，自然清净。至于你的露王府，你的儿女，也是父皇的皇孙，龙北已经成家，就让龙北继承你的王爵，三代之后，若子孙没有一个能取文武功名，会降为一等公侯。只要他们像个龙族子孙，我相信云青和泓儿，不会亏待你的家人。不管你选哪条路，后天就是你的行程！”

    要知道龙云文如何选后路，且看后文。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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