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因为你我决心要好好在这个社会上混,并混出个样。
现在我已是开着别克车的打虎英雄武松,武都头。我身边正恭恭敬敬站着穿着燕尾服的张飞和一袭旗袍的林黛玉。刮去了胡子的张飞一边低三下四地笑着,一边像客房里的服务员一样对我说,先森(生),愿为您效劳。我的肩膀上至少是三级警督的标志。那林黛玉龇着发黄的牙,像蝴蝶迷一样咯咯笑着说,你的警衔是个两毛五呀,两毛五呀!
对了,我得讲诚信,其实那动物是我开车撞死的,是老虎还是狐狸,或者就是一只狗,你们看新闻联播吧,新闻上说啥就是啥。
虽然我打老虎有点山寨,但我还是像周杰伦那样,酷酷地接受了阳谷电视台的独家专访。我对那叼着烟卷、长得像张曼玉的女记者慷慨陈词说,之所以能够在醉驾状态下用车撞死老虎,除了的组织的培养,关键是女朋友把我甩了。按照惯例,我首先感谢组织的培养,其次得感谢女朋友。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除了有一个不成功的女人,肯定还有一个没有眼光、缺乏见识的女人……
因为那女记者的炒作,我成了感动阳谷十大人物之一,还获得了阳谷县的年度正能量奖。金钱不是主要的,名气才是主要的,哪怕是虐待动物的恶名气。不对,怎么才五毛钱,应该是五两银子才对!你们是怎么回事呀?!不知道宋代的流通货币吗?
得,你们内心其实不重视名人,只是把名人当成政绩和工具。老子不吃你们那套!靠着这份打虎名气,我要跳槽,寻找一份更体面的工作。我已经到西门大官人的药铺子里向芮秋波递交了求职简历,我准备给西门庆先生看家护院。我不明白芮秋波怎么忽然当上了管账先生,还歪戴着副瓜皮帽子,李胖子,李胖子去哪里了?
什么?你,你说保镖这职业不体面?很黄很暴力?好吧。那,那我就到洛河滩上搭几间草棚子,像诸葛亮那样,当宅男,等着刘备主动前来茅庐三顾我。
什么什么?在洛河滩上搭草棚子会被误认为是茅房?在洛河滩上钓鱼装蒜的那是姜子牙?没问题呀,那我就学老姜尚,钓周文王那个,姬,啊鸡蛋,够雷人吧!
不过,不过好像城管怎么又他妈追过来了,还说草棚子是违章建筑,必须拆除,还要罚款。我,我是来打酱油的,我不是杨佳,你们不用给我说法,况且我可没有关羽过五关贿六将的本事,可惜我的草庐呀!刘玄德,大耳贼,老不死的,你死哪去了,怎么还不来顾我的茅庐?!
算了算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被拆屋子。张子房还受过侮辱呢,包拯都把告状的秦香莲送进精神病院了;白骨精和孙悟空打得欢腾;连喜儿都美滋滋地嫁给黄世仁了;亲爱的,如果我还能活着,而不是被躲猫猫死,你一定要记住,我爱过你……
我一直抓不住你,总是一抓,你就笑着跑远了。我一直试图亲近你,但每当亲近的时候,你就变成了一个丑陋的男人或大猩猩。我答应过你,要衣锦还乡,买了车再去找你。不过开着白色的别克,到你宛如鲁迅故乡的村庄却发现:你的发小——那个嫁给了闰土的女人,已经悄悄当小四了。因为闰土参加公务员考试被局长家的姑娘顶替了,而水生的儿子因为喝了国产有毒奶粉,成了大头娃。阿Q举报村干部选举作弊,多次上访被抓,成了重点维稳对象。孔乙己研究生毕业找不到合适工作,在街上摆了个水果摊,刚被城管暴打住院。祥林嫂的丈夫为经济纠纷和人打官司,因发微博,已被删帖封号……
我一直抓不住你,可这一次你把手主动交给了我。
多好的一双手啊,那是奶酪做的,红色的指甲就是奶油冰淇淋,中指上还有个红富士苹果做的大戒指。你说,吃吧,你要饿了,就啃我的手吧,我的手是泡过咖啡、牛奶和龙井茶的,这道菜是我们最爱点的凉拌猪蹄。我嫌名不雅,干脆把它叫——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好了,好了,我们和好如初吧,干杯、干杯,在婚礼殿堂中接受别人的欢呼和闪光灯的定格。我们成了两只白天鹅,一前一后飞呀飞呀。我们的后面是数不清的飞机、数码相机,还有鸽子、绸缎和乌鸦,我们一直飞到了海口或是三亚,落在了那个充满鲨鱼的眼球和蝴蝶尸体的海滨的椰子树下。
天蓝蓝、海却是红色的,坦克爆炸、战舰起火,那儿正上演着诺曼底登陆战。一群中国人拿着大刀长矛在海滩上跳着红色娘子军的芭蕾。隆美尔元帅从死人堆里爬起来,给我们敬了个德意志军礼,用河南商丘话说,嗨,希特勒!这里游泳不错!但要小心纳粹偷袭。
我们成了两条自由舒展的鱼,在湛蓝色的海水里手牵着手,上下翻飞、游弋,像青烟和薄纱一样飘逸,找不到落地的感觉。我们从马里亚纳海沟游到了夏威夷,我们看到了日内瓦湖,我们好像在周游世界,又像飘起的云朵一样俯瞰地球。
忽然间,天开始旋,地开始转了,漫天的黄沙和黑烟滚滚而来。我们无法逃跑,我们只有在晃晃荡荡中跌落、跌倒,我们开始被一股力量从这座山摇到了另外一座山,正被一个巨人,也许是魔鬼家的新生的小孩在手掌里颠来倒去,最终在暴风雨之前的雷一样轰轰隆隆的声响里掉进了裂开的地缝,而后又奇迹般地被拱了出来……
我们彼此的手抓得很紧很紧,我甚至能够感到你纤细的手像凉凉的和田玉做的手铐,箍着我的腕,就差用指甲扎出我的血来……
我忽然觉得你的手指甲变成了不锈钢做的锋利手术刀,剜进了我的肌肉和心里。我不感到痛,相反却是幸福。我知道,此时时刻,我们就是从泰坦尼克号落入冰海的露丝和杰克,彼此都生怕稍一松手就会永远沉入冰冷的大西洋海底。
我们已经魂不附体,你只是翕动着嘴唇,机械地背诵着小学老师教给的顺口溜:地震来,忌外跑,三角地,就近找;家首先,卫生间,次安全,厨房间,第三名,承重墙,第四名,实木桌……
我则像白马寺的老和尚祈祷一样,一遍遍念叨:不要怕,有我在;我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因为有你在……
坚持、坚持住,我一定能把你拉上天堂,我使劲、使劲、再使劲,而你是那样的沉,像一辆德国造的重型虎式坦克,陷入了滩头那肮脏的淤泥里,并生根、开花,像8月的橘子树一样结出了无数小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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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烈的钢琴声突然响起。那是理查德·克莱德曼演奏的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命运》。
从梦中惊醒,林雪感到自己的心突突突跳得很厉害。
昨晚睡觉前,爱人摆弄过林雪的手机,估计是无意中把《命运》交响曲设置成了手机铃声。
爱疯手机闪烁着的光亮映在卧室的墙上,像小时候放电影的情景。喜欢蒙头睡觉的爱人嘴里像外星人般嘟囔了一句后,侧过身继续睡熟了。
“你他妈穷疯了,靠打骚扰电话赚钱!”
林雪今天是真火了,迅速按下手机接听键后,就是一声吼。
熟睡的爱人吓得一个机灵从被窝里坐了起来,问怎么啦、怎么啦?!
林雪不耐烦地说:“没事。睡你的觉吧,让你别乱摆弄我手机,就是不听。”
前天晚上,因为林雪醉醺醺地和张宝他们去“等你来”洗浴城回来晚了,爱人和林雪大吵了一架,这两天两口子还在打冷战。
自己本来睡的好好的,忽然听到林雪又埋怨她,爱人也气不打一处来,盘着腿瞪大睡眼就喊:“你晚上喝猫尿回来那么晚,怎么不说?啊,怎么不说?楼下老太太说你吐人家门口的事还没完呢,反了你了!”
说着,爱人不依不饶,使劲推了林雪一把,差点没把林雪推掉地下去,但林雪手上的那手机却不争气地啪一声掉在了地板上。隔壁的房门响动了,不知道是母亲被吵醒还是正好起夜。
张宝和芮秋波真是不折不扣的俩混蛋!前天晚上,他们搀扶林雪上下车和上楼的时候,也不协调一致,而是例行公事般各自出力,把熟醉的林雪像面团一样拉来扯去。经过两人一番拉扯、挤压和折腾,临上楼时,林雪身体里的酒精又从肠胃中泛了上来,忍了几忍终于忍不住,林雪就汪啷汪啷地如大龙虾一样在三楼邻居家门口吐了个一塌糊涂。
林雪记得,当时芮秋波那小子迅速捂着鼻子闪了,自己当时就在张宝搀扶的那只手上瘫倒了,估计形象十分狼狈。那张宝还坏坏地笑着,好像掏出了手机,像刽子手斩首一样对着他咔嚓了一声,说,大雪醉酒的姿态好生难得!林雪脸一沉,生气地说,你在笑的同时,有没有想过别人?张宝就说,那好吧,我把刚才拍的照片发到微博上,和大家分享……
三楼的邻居是个寡居的老太太,姓田,经常在楼底下的一帮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伙里开口闭口就是美国欧洲伊拉慨(克)、奥巴马普京妈了隔壁(马利基)的,好像天下事没她不关心的。甚至就连水均益的主持风格老太太都看不惯,有次林雪在阳台上晒衣服,听她说,姓水那小子嘚吧嘚吧成天跟一帮老外瞎球扯,有个屁用啊,连个钓鱼台都收不回来!我看方静那闺女真顺眼,她那个什么《国际观察》,还凑凑合合吧。
有老头就提醒说,老田,那是钓鱼岛啊。老太太就会给自个下台阶说,天天看新闻,我会不知道?!钓鱼岛外捎上个台湾,可不就是钓鱼台!
田老太太年轻时好像是厂姑娘突击队的成员,虽然一辈子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北京,但她却总在人伙里说,世界上哪都不如咱中国好。你看那美国,到处都是红灯区和枪击案,一丝劣(以色列)、中东遍地都是火光冲天和穷折腾,至于什么印度啦、巴西啦、南非啦的砖头国家,现在恐怕都不知道北京到福州的301高速动车组长啥样!
田老太太生活紧紧巴巴,除了平时买个萝卜白菜爱还和卖菜的人争争吵吵,她那个整天骑个大阳摩托车来来去去的儿子看上去也不怎么孝顺。前一阵子好像就计划着要给老太太租间平房,想把老太太这三楼的家给卖掉,多亏厂工会出面干预保护老劳模,那孩子才作罢。不过,今年春节河洛电台的记者来社区采访孤寡老人典型,老太太却信心满满地对着镜头笑着说:生活在社会主义大家庭,我觉得很幸福!
因为这句充满正能量的话,社区把她列为了重点帮扶对象,现在逢年过节她都能领到一壶油、一袋面。只是老太太说,那油是过了期的杂牌子油,面也没有超市买的石磨面粉好吃……
除了清洁工,洛阳这个老龄化城市每天起早贪黑的,多是上了岁数的、锻炼身体的老头、老太太。田老太太也是,四点多就起来锻炼的好习惯坚持有至少八年了。平时都顺顺当当,但昨天早上一出门,老人家便像鬼子进村一样,一脚踩在了林雪埋的“地雷”上。据说几乎被林雪吐的那些山珍海味给滑倒,反正铁定是扭住腰了。
腰是老人的宝,按着生疼的腰,老太太有一种被人暗算的挫折感,先是郁闷,进而操气,且越想越恶心,当场嘴里呸呸啐着,开始讦人,最后回屋里拨通了座机报警。却不想反倒把林雪吐的秽物带到了家的地板和地毯上,越看越生气,越想越无法淡定,更吃不下饭,事情由此不可收拾。
派出所的民警跟银行职员上班一样,是上午9点多才晃晃悠悠到林雪所在的小区的。那个穿着深蓝色警服,臂膀上挂着协警标志的矮个子年轻警察,夹着黑色的记录本,提着根橡胶警棍,从110出警车里跳下来时,院子里有个五六岁的孩子正闹着让母亲买玩具。母亲不肯,那孩子就任性地开始抓母亲头发。母亲央求道:“快放手,好痛!”那孩子却越发抓得狠了。直到看见那警察也看他,那孩子才住手,并怯生生地看着那协警发呆。
早就站在三楼楼梯间向下巴望的田老太太见派出所的人总算他妈的来了,就气呼呼地下楼来,发牢骚说:“你们再不来,我就领一帮人去堵马路,看市领导一急,不榷死你们才怪哩!”
那协警先是一愣,继而一个大步上前拉住田老太太手,说:“田阿姨,您不认识我了?我是三弹子呀,以前咱二郎庙平房老邻居了,您还跟我见什么外!告诉我,谁欺负您了,我给您老主持公道!”
田老太太让三弹子这一尊崇和一咋呼,也没脾气了,就把早上四五点出门踩了一脚吐酒,闪了腰的事说给了三弹子。
三弹子一听,嗤嗤嗤笑了,说:“我的田阿姨,我以为您家进小偷了,这事您也打110,还说你这楼出大事了,我们当警察的都让你们累死求了!”
说着,三弹子转身就准备打道回府。
田老太太一看,不愿意了,说:“你个熊孩子,真信求!猴子当了弼马温,盛蛋吧唧的!不管咋说,你得给我老太太立个案!最好把凶手绳之以法,不拘留半月,三天也行!让他知道知道我姓田的好歹也是田横的后代!要不,我就去你们单位见你们领导,说道说道。”
三弹子知道,如今这世道已经不再是“防火、防盗、防记者”,而变成了“防嘴、防车、防老太”,就无奈地说:“田阿姨,您听我给您解释,现在咱所里忙死球了,光命案就有三个,有个还是省厅督办的。您这点事,真不值顾!”
田老太太听了,动气了,嚷嚷说:“你这求孩子,我算看走眼了,02年的时候,你跟别人动刀子,我咋护着你的,你忘了?”
三弹子尴尬地笑着说:“田阿姨,那点事都老黄历了。我这现在可是标兵了。跟你说,2002年70块钱可以买件羽绒服,现在低于七八百的羽绒服很罕见吧?2002年3块钱就能吃一大碗带不少肉的面条,现在12块一碗面条几乎没肉吧?就说那灵宝的寺河山苹果吧,啥好东西呀,2002年10斤8块钱,今早上一斤要我5块钱!我都参加工作10年了,收入不见涨,物价却翻了几番,我跟谁说去呀我?!”
田老太太大概不想听三弹子给她报物价诉凄苦,转身掂个小凳子一屁股坐到了出警车前,说:“三弹子,你小子也别给我老太太扯那些没用的犊子,我就问你一句,今天这案子,你给我破还是不破?!”
三弹子没想到老太太说堵车还来真的了,就耐着性子半蹲下,央求说:“田阿姨,您说您这,您这不是为难我嘛?我也就是个跑腿的临时工,这立案、破案,它,它都是有级别和程序的,我说了它不算!”
此时,警车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连刚才那个耍性子让母亲买玩具的孩子都好奇地过来盯着三弹子夹在腋下的那根警棍看。田老太太见人多,又见三弹子表情怪可怜的,就缓和了一下语气说:“说了不算,你们还整天嚷着要做刀把子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啊,立警为公、执法为民啊的,累不累、烦不烦啊?!”
三弹子听了,索性像上厕所那样叉腿大蹲在地上,笑着说:“田阿姨,你还认真了你!这年头,各行各业不都一个球样?口号喊得震天响,就是不见个落实。你烦,我们所长昨天还烦哩。他老婆到工行给兄弟在中行的账户转10万块钱,说急着付房款,还付了银行50块钱的即时到帐手续费,但到下午钱都未打过去。我们所长查询后得知,他那大舅子名字中带个“堃”字,中行系统打不出来,没法转。最后,钱退了,但50块钱手续费工行却说没法退!要说大家都不容易,咱都是弱势群体,相互理解吧!”
在田老太太印象中,这三弹子打小就是个信球孩子。上中学时,他不好好用功,有天,历史老师提问他:圆明园是谁烧的?三弹子就紧张地回答说:不是我烧的!一时,全班哄堂大笑。
那时候在四小教历史的桂小兵老师觉得三弹子这是故意捣鸡毛,诚心扰乱课堂秩序,除了罚三弹子在操场上站了三小时,还给他爸打电话说,你儿子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我问圆明园是谁烧的,他竟然说不是他烧的!
自然,下午放学回家后,三弹子挨了他爸一顿毒打,脸都肿了。第二天一早,他爸还专门打电话给历史老师表态和表功,说,桂老师您别生气了!昨晚,我家三弹子他已承认圆明园是他烧的了!
不过三弹子这孩子也真不容易。上初三那年,父亲就在厂里被天车上的那一钩10厘米的重型钢板掉下来给拍死了。为了供他上中学、考大学,母亲叫三弹子妹妹放弃了学业跟她卖冰糕。但高中上了不到三个月,三弹子就逃学跟人去云南旅游了。那时候,全国流行明信片,集邮在洛阳很火,据说三弹子去云南是为了交换旅游明信片,给妹妹当新年礼物……
好在善于打情感牌、具有浪漫情怀的三弹子在妻缘上还是蛮好的,高中辍学那年就和一个小姑娘租了间小平房住在一起了。虽然直到现在田老太太也没吃上这熊孩子的结婚喜糖,但据说小两口感情还真不错,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野百合都会有春天。这个世界并不虐待和亏待任何一个正道直行的生灵。2002年那年,三弹子时来运转,不知咋鼓捣的,居然考上了警校。上警校三年,也算学了不少东西。田老太太就听老邻居们议论说,去年有段时间,三弹子感觉妻子有些异样,并总看到妻子手机上有一则陌生人的短信,且每次内容都一样:“付姨托你帮我办点事。”
怀疑老婆有了情况,三弹子便和刑侦班的几个学员悄悄跟踪老婆,终于在一个晚上十一点,一举将妻子和那个第三者在每小时36块钱的钟点房里擒获。那男子百般抵赖,三弹子上前一个直钩拳后骂道,你他妈的也太小看我了!你以为那短信我不懂?告诉你,倒过来念就是:“十点半我帮你脱衣服!”
见田老太太和派出所来的这么耗着也不是事,楼下几个原来在厂里或市里当过几天干部的老头老太太这阵子也过来了,一起劝田老太太,说,算了,吐酒的肯定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睁只眼闭只眼去求(拉倒),再闹下去,咱这社区就不美了。
老邻居们的面子不能不给,况且过来说话的有的还是老领导、老上级。最后田老太太没办法,嘴里骂着,撇下三弹子,怏怏不悦地回到楼上,开始自个清理起门前的“犯罪现场”来……
中国男人的有些事情,靠女人解决其实是最有效的。这两天来,林雪爱人一直不让林雪出面,自己先买了袋香蕉,主动找到了田老太太家,好说歹说才消了老人家挥之不去的操气。
因为知道爱人这几天的付出和不易,林雪在被爱人推了一把后就忍气吞声,想退避三舍,准备出卧室到外间客厅的沙发上去睡。
爱人大略感到自己太过分了,急忙趋近,伏在了林雪背上,柔声柔气地说:“孩他爸,对不起了……你听听,咱家孩子都动了!”
女人的柔情是化解男人一切不快的最有效武器。林雪知道近期自己对有孕的爱人也缺了些关心和呵护,就笑着回头贴着爱人的脸说:“说什么外气话,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再也不出去和张宝、李胖子他们鬼混了。”
爱人说:“看你说的,你们男人不就好那两口,你又不抽烟,一年省了不少钱哩,再不让你喝酒,我不成河东狮子吼了!”
见林雪幸福地看着自己,爱人继续发挥说:“最近我看书,嘿,还别说,这大人物啊,他都有爱好。我跟你数数,你看,薛定谔喜欢猫、巴甫洛夫喜欢狗、斯金纳喜欢鸽子、科勒喜欢猩猩、托尔曼喜欢老鼠、布里当喜欢驴子、童第周喜欢鲫鱼、芝诺喜欢乌龟、坎德尔喜欢海兔、摩尔根喜欢果蝇、威尔逊喜欢蚂蚁、洛伦兹喜欢蝴蝶、爱德华科普和奥斯内尔马什喜欢蛇颈龙、内格尔喜欢蝙蝠、庄周喜欢蝴蝶……”
林雪怕爱人一说兴奋,就喋喋不休睡不着了,不再吭声,而是揽着爱人,闭着眼睛重新躺回了被窝里。
2008年以来,几乎每天深夜,林雪都会被忽然响起却又立即挂断的电话惊醒。政府相关部门在主流媒体上提醒说,俗称“响一声”的电话是采用特殊群拨设备进行自动拨号的,显示来电号码后立即挂断。对此类号码回拨后将被扣费,对此,电信部门也没办法。
也有南方的媒体报道说,“响一声电话”涉及高额吸费,并已形成四级利益链。一级是设在境外的声讯台,二级是电信运营商,三级是负责出售电话群拨器的企业,四级是电话回拨加盟商。对此,国家有关部门经过调查后指出,以上说法并不属实,是属于抹黑电信运营商的谣言。
有时候林雪接到的“响一声电话”是李胖子和芮秋波拨打的。
李胖子和芮秋波这两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走到一起也算一对活宝,绝对是说相声、演小品的好材料。
林雪从报纸上看到的一则资料说,科学家从近6万人的调查里得出结论:胖子都喜欢跟瘦的人做朋友,但是瘦子基本都会拒绝胖子,然后胖子就只好跟其他的胖子做朋友。
不过这个结论似乎并不适合李胖子和芮秋波。因为李胖子这个朋友是芮秋波主动结交的,并把他慷慨地介绍给了张宝、林雪还有宋圣洁这三个瘦子。尤其是林雪的同学,张宝那个瘦子,似乎对李胖子更是青睐有加,一见如故的感觉远比宋圣洁爱跟李胖子探讨徐蚌会战浓烈。
芮秋波在午夜有喝咖啡熬夜上网的习惯,也喜欢利用“响一声电话”给林雪发点男女间互相肉麻的短信让林雪睡不着,诸如:“如果有来世,让我们做一对小小的老鼠,笨笨地相爱,呆呆地过日子,拙拙地相恋,即使大雪封山,还可以窝在草堆里,紧紧地抱着你,轻轻地咬你的耳朵……”
又诸如:“有你开心省心,对你真心痴心,为你担心痛心,也曾伤心醉心,不敢变心花心,不要多心疑心,写信我很费心,最怕你是无心”之类,基本上属于婉约派和浪漫主义风格。
相比之下,李胖子晚上睡不着,瞎球打电话玩短信与无聊,就是批判现实主义风格和豪放做派了。
李胖子会在诸如“中国最贬值的称呼”之类的大标题下发来一长串文字——1、上帝:以前上帝是神,现在消费者称上帝,但千万别当真,上帝是需要付费和当冤大头的。2、老板:以前有买卖才叫老板,现在人人都被称为老板,且老板总是板着面孔装逼。3、老公:以前老公是丈夫,现在娱乐服务场所的小姐们统称客人为老公。4、亲,以前夫妻才互相称亲,现在不但同事朋友都称亲,亲更成了淘宝交易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字眼。5、老大:以前黑社会内部叫老大,现在称上级都是老大,不怕黑社会,就怕社会黑……
如果超过了短信的字数限制,李胖子还会不厌其烦地续发,让你看得完完整整,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落下。
不过,有时候李胖子的短信豪放得就有点低俗和黄了,虽然题材是古诗类的。
有天晚上,李胖子就忽然发来了这么一条短信,还在电话里说,这是他们老政委专门转发给几个老部下的,好像多大的待遇似的:
女同桌问我,锄禾究竟日了几个人。我答:一个啊,就是当午。她说不对,是三个——当午、汗滴和下土。前面一个女生转过头来,幽幽地说,不对,是五个,谁知还有“盘中餐”、“粒粒”也很辛苦……
对于这类少儿不宜的段子,林雪总是看看就赶紧删掉了,生怕被爱人看到,影响她没日没夜地听古典音乐的胎教效果。但下面这条来自李胖子的短信,却让爱人在无意中看到了: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这首诗的译文是:我的窗前有位叫明月的姑娘已脱光,她的皮肤白嫩的像地上的白霜。抬起头望着这位明月姑娘,我低下头不禁想起夫人远在故乡……
鉴赏:这首诗反映了诗人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独自在外地打工,寻花问柳时的矛盾和纠结心情……
那天晚上,李胖子那信球,估计觉得这个段子写的水平了得,在林雪看完删掉睡觉后,又重发了一遍。
林雪爱人在林雪手机上看到这个短信后,把手机扔桌子上说:“那个李胖子听说还在市委工作,咋恁恶心,整天不想着过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却弄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雪尴尬地捡起手机,删掉短信赔笑说:“胖子还是个正经人,他这也是转别人的东西,不是原创。”
林雪爱人就说:“呵呵,他要原创到这水平就好了,你们男的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传来传去,觉得有意思吗?按照治安管理条例,这可也算是传播淫秽Se情内容啊,国家这么不管呢?!”
林雪就以李胖子曾经的口吻给李胖子打圆场说:“你都不知道,很多东西跟大禹治水一样,宜疏不宜堵。因为网络和手机Se情的存在,许多中国男人的精神状态和工作效率那是大幅度提高,负情绪和念头,乃至行为那是大幅度下降啊。再说了,这年头,你只要热爱党爱国,基本上是干啥都行,整点黄色段子消遣,算个屁!”
林雪爱人就笑着说:“你这都是歪理……”
不管怎么说,林雪对“响一声电话”是深恶痛绝,却没任何办法。
今夜这堪比帕瓦罗蒂的一嗓子,让林雪觉得很解气,也很有成就感。过去,林雪想接电话,但除了李胖子和芮秋波,对方似乎从不给他接电话的机会。
因为不厌其烦,爱人多次在睡觉前要求林雪关机,但林雪却一直很作难。
因为睡觉关了手机,林雪没少挨批评。
林雪所供职的这家企业的总经理——那个矮矮胖胖的55岁的副市级干部,总喜欢在子夜或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对一线干部职工搞突然袭击——检查夜班工作落实情况。
作为总经办一秘,林雪不跟着他下一线是对不起领导的培养和信任的。虽然不能像周星驰那样说是混吃等死,但国有企业的职工兢兢业业的真不多,在工作精神和态度上,真不如农民。农民可以无遮无拦地在烈日酷暑下忍受劳作之苦,但工人们在阴凉的车间里出点汗都要防暑降温费。
最经典的一幕发生在去年冬天凌晨3点多。当时灯火通明的车间里四五台机器飞速空转着,几个工人则像老地主一样聚拢在一个角落里,围着火炉喝着茶打扑克。总经理和林雪他们走近后,那些专注于打牌的工人都没有觉察。直到总经理笑呵呵地说,各位小牌打得不错嘛!那些工人才像炸了一样,扔下扑克牌四散而逃,连火炉都翻了。
有时候林雪真去不了,总经理——那个和姜昆同志同姓也神似,又总喜欢强调自己不越级批评别人的家伙倒不说什么。但林雪的上司——总经办的黄小丽主任,一定会像古典小说中描写得那样,在次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并把领导的批评像发奖金一样一分不少地给林雪补上。
尽管也有过许多不愉快和怨言,但总体说来,林雪还是很佩服黄主任的。作为一个女同志,跟领导想的和走得永远那样近,那样一致很不容易。办公室的同事们私下开玩笑说,黄主任那是真叫专业和敬业,别人是拥护领导,她简直就是拥抱领导。
很多人的官场素养是体制运行造就的,但另外一些人的官场素养却是与生俱来的。这也是很多人只配当个小领导、办事员乃至庸庸碌碌一生,而另外一些人则可以成为柱梁并飞黄腾达的重要原因。
黄主任常跟林雪等几个年轻秘书说,体制是死的,人是活的。一味按照体制的路数走,路只会越走越窄,反之,以体制为器,以创新和变通为用,你才能深得游刃有余之妙。可惜,直到现在,林雪还是体会不到这句话的真谛。
雷秘书也说,要当官须先得当奴。不但性格决定命运,人生观、价值观和尊严,同样决定命运。很多事、很多话,不是我不能做、不能说,仅仅是我不屑做、懒得说罢了!而玩那些心眼,搞那些算计,做那些表面文章,说那些虚与委蛇的话,甚至与身边的人勾心斗角,像打麻将一样看着上家、盯着对家、防着下家,不是我智商不够,而是我的内心和本质决定了我做着难受,说着更难受……
不过,黄主任的精细、先知先觉和创造力是整个总经办的老老少少们自叹不如的。去年有天早上上班时分,林雪见单位接待办那里排了一队人。林雪上楼走过黄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就听到黄主任在训接待办的小姑娘了,说,大清早的,大门口来了那么多人,看着跟上访一样,总经理很不高兴。
果然,上午林雪参加公司办公会,总经理就专门掂这件事情,阐述他“细节决定成败”的管理理论。
再后来,黄主任住的那个小区电动车啊什么的经常失窃,屡次报案均无下文。黄主任不忿,就请每家出钱,请一楼住的待业青年李建宇在院子里打出了写有法治、公平、正义的横幅,还发了帖子和微博。从此,小区内时不时就有派出所的便衣过来值守,再没发生丢电动车的事情。
但因为鼓动无业愤青打横幅、发帖子,黄主任也被社区请去喝了茶,谈了话,并整整一周在办公室里没有好脸色。
除了林雪等人对黄主任佩服有加,黄主任的老公,公司纪委邵副书记也在他和黄主任银婚纪念日的酒席上,毫不谦虚说,我担任公职20年,小黄就是我最忠诚的纪委书记,她随时提醒我,不要辜负领导的期待以及肩头的责任。回首25年的婚姻之路,千言万语难以形容我的幸运,有这么好的人牵手一生、相伴左右,夫复何求?
“任何人的手机都得24小时全天候开着,不要像小林,刚到公司领导身边没几天,关键时候就冲不上去,这怎么能成长、进步?!”
这样的强调,黄主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即使在2008年6月的那个夜晚,因为下着小雨,黄主任走在前面亲自为姜总打伞,一脚踩进了三车间旁那个挖掘机新挖的土坑中,随即被车间几个工人紧急行动,像搬麻袋一样送到了公司中心医院,她老人家也不忘在包扎室里交代一句说:“叫老王在考勤上给林雪划个旷工。”
那天夜里,林雪因为和爱人亲热,关了手机,没和领导下一线。
不过,那天如果林雪去了,摔到地坑中爬不起来的估计可能就是他。林雪的眼睛比黄主任还近视25度,而林雪给姜总打伞,估计比她还要专注和认真。
理查德·克莱德曼演奏的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命运》忽然又响了一声就断了。
“不会又是单位找你吧?”枕在林雪臂膀上的妻子忽然挣开眼睛问。
“不是,单位电话不会只响一声。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林雪说着,揽紧了爱人,像哄婴儿一样拍着她的背,让她重新迅速入睡。
猛烈的钢琴声突然再次响了一声,还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命运》杰作。让刚刚平静下来的林雪两口子又是一惊。
“赶快关了关了!”爱人从林雪怀里撤出去,兀自用被子重新蒙上头,再也不理会林雪。
还是刚才那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此时正闪着眼睛,看着林雪。
就在关机的一瞬,了无睡意的林雪忽然产生了要教育教育这个打骚扰电话者的想法。不是抬高自己,很多时候,林雪觉得自己跟陈丹青的想法是一样的,那就是,我几乎从来不生气,因为我认为没必要,有问题就去解决,不会让别人的错误影响和惩罚自己。但是,我不生气,不代表我没脾气。我不计较,不代表我脾气好。如果你非要触碰我的底线,我可以告诉你,我并非善良。
而很多时候,林雪也感到自己书呆子气还是很重,但却又无法控制和改变自己。汶川地震发生后的那个月,林雪在本市101路电车上给一个抱孩子的中年妇女让了座,对方却连个谢谢也不说,就大喇喇地坐了上去。
看着如同贵妇人一般心安理得、面无表情的那妇女,林雪禁不住就说:“人要有颗感恩的心,不要觉得别人给你让座都是应该的,怪不得现在做好事的人越来越少,都是让你们这些人给冷漠怕了……”
林雪这话其实是有感而发,汶川地震后,林雪所在单位对口援助的那个地方,似乎除了发动小学生写可怜巴巴的信伸手要钱,就再没有什么好说的。
林雪几句义正词严的话,赢得了电车上人人侧目。就连司机都在后视镜里微笑。
旁边一个留板寸头的男的,大概是那个“贵妇人”的丈夫,忽然把眼瞪得牛大,道:“怎么,让个座就要人家感谢你?512时老子分批捐了三千多块,在捐款箱前招了几次手,市电视台那些王八蛋还没给个特写镜头呢!”
怕林雪和那男的再口角下去出事,后边一个老太太发话了,说:“来来来,小伙子,坐我这,我就要下车了!”
林雪没动,“板寸头”则甩下一句让人听着不着头脑的“不要入戏太深,否则会让自己成为笑话”的警句后,忙不迭地挤到了老太太座位前,一声不吭坐了上去。
爱疯手机的手写输入法虽然和国产手机一样准确率很低,但不到三分钟,林雪就把短信写成了,内容是:我非常理解你利用“一声响”电话赚钱的卑劣行为,但相信你的得逞率低得要命,因为你非常招人烦、招人恨!我已锁定你的号码,若再骚扰,你将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不过,直到手机显示短信发送成功,林雪也不知道对方究竟能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忽然,林雪感到自己其实就是弱势群体,简直就是在求对方不要再骚扰自己了。这正如普通老百姓对待房地产商,都觉得他们应该顺应民意降低房价,或着就是诅咒他们在国际金融危机中付出应有的代价。但房地产商却根本无所谓,因为政府就是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
真没劲,睡觉。看看表,已经快凌晨一点,林雪喃喃自言自语着,把手机铃声设置成了爱人最喜欢的《致爱丽丝》后,重又钻到了被窝里。
但仅仅安静了不到一刻钟,那手机又叫唤了。林雪抓过手机后,一行工整的楷体字忽闪着映入眼帘:“你终于接电话了,虽然是短信,但我依旧感到释然……”
楷体字、释然?多么熟悉的用词。似乎很遥远又很近,让林雪想判断又不敢确认。
“我是林雪,你是哪位,别再开玩笑了。你知道,我把你的电话当成骚扰电话了!”看看身边入睡的妻子,林雪迅速按下回拨键,一边压低嗓音问着,一边胡乱穿上爱人的拖鞋,轻轻来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时钟指向了凌晨1点,那台永不疲倦的老挂钟悠悠地报起时来。
“我是樊玉玉,今晚跟朋友们喝了点酒。非常抱歉,打扰你了。对了,我以为你换手机了……”
没错,是樊玉玉的声音。林雪茫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机械地问:“好久不见了,现在在哪上班?都好吧?”
“我们还在南昌路,来接玉玉吧!”一个足有高压线粗的、让人几乎能够闻到酒气的女声在手机那边抢着回答。随后,手机里传来的是抢夺声、嬉闹声。
“抱歉,是个同伴,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通话又恢复了正常。那边,樊玉玉的声音依旧很沉稳,一如她留给林雪的形象。
“今年春节我给你家打过电话,你妈接住了……”林雪轻声说。
“我知道,主要是怕打扰你,你说的对,我们还是朋友!”听上去,樊玉玉今天心情还不错。
“早点回家吧,别让你家里担心……”
“我没事,不给你造成影响就行!”樊玉玉在手机那头说完,先挂断了。
樊玉玉挂断手机的时候,整个世界显得很沉静。客厅里那大挂钟卡塔卡塔的脚步声在夜色里分外清脆。外面,远远的地方似乎响了一声雷,连窗户边的树影也开始晃动了。
房子小,林雪的母亲就睡在客厅边的那个小储藏室里。被林雪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做贼一样的通话声惊醒后,母亲探出身子问林雪说:“这么晚了,谁来的电话?是不是你大姐?怎么不让我也跟她说两句就挂了。”
林雪说“不是大姐”后,也顾不上母亲,便像猫一样又溜回了卧室。好在爱人怀孕已经超过三个月,非常嗜睡,还因为怕冷蒙着头,一切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为保险起见,林雪还是在关上手机前,像抢银行一般连手机通话记录都全部清空了。
但樊玉玉的手机号码,他却牢牢写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