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街灯眨巴着夜的精魂般动人的眼睛,让五彩缤纷、让七彩纷呈、让三界混沌。流动的车灯拉出流星和焰火的轨道或足迹,金丝银线延伸着、交织着、缠绕着,伴着人为制造的灿烂霓虹和灯火辉煌,淹没着那些可怜的星星试图勾勒出的城市夜空的轮廓……
都适应了一年多了,但对林雪而言,这座南方的古城却依旧是那样的神秘、那样的陌生和那样的让人欲求不得、欲罢不能。
当一轮淡红色的朝阳盈盈地从古城墙后面升起的时候,潇湘市的一切才显得那么清新和家常。不过很快,如林的高楼大厦之间,如虹如龙的车和人,又会残忍地将一切推入喧嚣、混乱和沸沸腾腾中,让一江碧水含着愁情绕城而去……
相形之下,依山傍水的潇湘工学院就透着几分淡雅、恬静之气。每当走进校门,林雪都觉得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的一切透着几分灵秀,透着几分冷静,也透着几分美丽动人,就像欧阳云、就像贾媛媛,当然也像尚画画那样。
最喜欢晨读时,葱郁且透着清凉的林木掩映着校园那一栋栋红色老房子时的感觉,几声婉转、清脆的鸟鸣,会在瞬间把人的情感乃至每一根头发和毛细血管都带入一种雅致的氛围当中。
几点微红和淡黄已经染上了枝头,半月湖的波光里,背单词、颂诗文乃至死记硬背复杂力学公式的声音依稀可辨。风移影动,残柳轻拂,一池寒水里落叶漂浮、涟漪点点,像微雨欲来。究竟是晨露的杰作还是鱼虾的刻意多情,早让人在心旷神怡里不愿细究。
荷香淡淡,蛙声半亩,小巧的亭台轩榭,恰到好处地点缀在湖心、湖提和湖的臂弯里,让一切欧式的、苏式的钢筋混凝土构件全都黯然失色、黯然神伤、暗淡无光。
忽然,成群的鱼优雅而潇洒地摆动着银灰色的尾巴,像特大潜艇编队一样浮出了水面,惊得那几只在肥硕荷叶上面认真追捕蜻蜓的、呆头傻脑的小青蛙赶紧噗通噗通跃进了水里,瞬间逃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几圈缓缓扩散开来的水波……
“我觉得,这半月湖,就是你眼睛,更像你的嘴巴和心灵!”
圣诞节前一周,那个无课的早上,林雪这样对身边晨读的欧阳云说。
“是吗?我的眼睛和嘴巴,有这么难看吗?!我的心上还有个孤零零的亭子,真难受!”欧阳云笑着,合上那本《英语教程》说。
“你真幽默!看来我的想象力太差了。”林雪看着欧阳云在水里的影子,自我解嘲道。
“也不是。我以为我早就跟你已经说好了的。”欧阳云收住了笑脸说。
“难道,难道我们注定就是这样一直远远欣赏着吗,就像隔着湖水的两棵大枫树一样?”林雪幽幽地说着,往那湖里丢了片红红的枫叶。
“也许吧。”欧阳云说。
“可,可当我远远欣赏着你的时候,你却像云一样跟着太阳、月亮甚至星星飘走了……”林雪说。
欧阳云顿了顿,忽然说:“你们喜欢文学的人,怎么总是这么多情啊?”
林雪说:“这与文学无关,可能与年龄有关吧。刚开始,你是我的花季;可现在,我觉得你就像我漫长的雨季,让我永远走不出去!”
欧阳云笑着说:“你还不如说,我是你的黑暗,我是你的烦恼,我是你的末日。”
“我何尝不想如你说的那样,远远地跟你保持着距离,并以为美。可你难道不觉得,刻意保持的距离恰恰是一种丑么?!你好像主宰了我的整个世界一样,让我一旦燃烧起来,就无法控制自己,并永远无法自拔。就像,就像今天我渴望能见你一面一样,见了你,可能无语,但似乎见你就是一切,见你就是目的,见你就是满足与幸福!”林雪一口气说。
“不,我没这种感觉!我觉得,像尹花容那样,好好学习也是很好的一件事!你看今年人家尹花容,通过努力,都成咱班学习委员了!”欧阳云说。
“所有积极向上的道理我都明白。”林雪抢着说,“我也知道,我只是你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可爱情又不是这一池湖水,哪那么容易就会蒸发干净呢!除非,除非这湖底漏了……”
“你是个非常固执和理想化的人。”欧阳云说。
林雪沉默了。
“你人真的很好,但我不喜欢别人强迫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也希望你不要像覃于康那样极端,否则我会觉得压力很大……”
欧阳云说完,转身,在湖里留下一个背影后,飘然而去。
覃于康的事,就发生在前不久上海申花足球俱乐部成立的那个中午。
肯定是因为吴萍。覃于康不知道是想不通,还是失魂落魄不小心,反正,包括设38班同学们在内的很多人赶到现场时,他整个人已经泡在了半月湖里,只露出嘴巴以上的部分。不仅如此,情绪激动的覃于康,还一直抗拒好心人的救援。
潇湘的水已经寒彻入骨,老天爷则阴沉着它那张脏兮兮的脸。得知覃于康是感情受挫,人文系一位漂亮女生就站在湖心亭附近的折桥上直接表示,只要覃于康上岸来,就愿意做他的女朋友……
关键时刻,美人计还是管那么点用的。在覃于康犹豫之际,几个会游泳的学子已经接近了他,不由分说,抓青蛙一样将他逮住了。被成功拽上岸后,覃于康开始嚎啕大哭,看得林雪等人觉得心惊、心疼并堵得慌。
公东高大概觉得覃于康试图用生命捍卫爱情的表现丢掉了整个设38班那点可怜的面子,就嘴里嘟嘟哝哝骂道:“娘希匹,爱情真他妈不是东西,简直就是CH药、毒药、耗子药。”
见戈小星在场,宽云翔也说:“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狗屁爱情的!都他妈是庸人自扰,覃于康妈的算是中魔了!听说2012年才是世界末日世界,但我咋觉得,今年咱班就这么不顺呢!”
董坤听了就说:“小宽你胡说什么?!自己不争气,却怨年份不好!小心学生会的线人找你麻烦!”
尚枫则数落湿淋淋的覃于康,说:“你个SB!还学会跳河上吊了,有种你就去抹脖子!妈的,吴萍有什么好的,白给我都不要!漂亮女孩咱学院一大堆,至于这样吗!”
邵若明就连连问戈小星等人,吴萍去哪里了。得知吴萍可能跟曹闹闹上午去荣湾镇了,邵若明就骂道:“这个祸水!要是今天死了覃于康,我看学院不把她关起来才怪!”
岑碧琼就笑着说:“大个子,你别说傻话了!学院没有执法权的。再说,谈恋爱这种事是周瑜打黄盖,不应该怪我们吴萍的,是覃于康想不开,属于被窝蒙头放臭屁——自作自受!”
邵若明听了,更加激动,说:“我他妈揍一顿吴萍的想法都有!你看覃于康都不要命了,还感动不了她那副铁石心肠!”
徐阳说:“若明,你节(这)理太扁(偏)。覃于康要感动了她,曹闹闹可能就跳湖了!”
邵若明想想也是这个理,就说:“妈的,真不知道吴萍掉水里会咋样!”
次日,让人窝心的半月湖里,并没有因为人文系那个漂亮女生对覃于康当场示爱而像澡堂一样泡上更多的男生,因为这个时节,水真的太冷了。但覃于康却真的又出事了,估计真的是不想活了。
京广线边上的目击者,那个戴着眼镜的老农,在警方调查时说,看上去精神恍惚的覃于康,一点一点,像攀岩一样爬上了铁道边那梯子一样的方形电线杆。随后,他首先试着去触电线,但由于一直够不着中间那根火线而失败。不过,覃于康并不甘心,随后面对飞驰而来的列车纵身跳了下去。
老农心有余悸地说:“远远见他整个人就像一片树叶般落在了列车车厢上后,迅速反弹,最终狠狠摔进了铁路旁的那个大水塘里,差一点就砸住池塘里的水牛,溅起来的水花惊得那几只老牛发疯一样狂奔了几里才停下……”
在覃于康的事情上,作为班主任的曹老师被彻底激怒了!
他对杜艳发牢骚说:“泥怎学(你总说)对写生(学生)要柔性管理,么(我)刚虚(树)了易化云(尹花容)盖(这)个电信(典型),塞三四八(设38)班就差点曲(出)人命!还柔性个啥子!”
就这样,曹老师不顾已经成为他妻子的杜艳的劝阻,从院学生处邹处长那里要了一纸“留院查看”的通报,专门送到了已经摔成了重伤,且昏迷了三天三夜才有了意识的覃于康的面前!
701女生寝室内,正飘着流行歌曲的旋律。大致有苏芮的《牵手》、Beyond的《海阔天空》、孟庭苇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邰正宵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张学友的《吻别》、林依轮的《爱情鸟》。
欧阳云带着一缕莫名的难受和心的幽暗回到寝室后,正伴着音乐读金庸《神雕侠侣》的贾媛媛见她不开心,就关了欧阳林给她解闷的那个巴掌大的收录机,说:“又是林雪找你了吧?”
欧阳云忍了几忍,眼泪还是没憋住。
贾媛媛见状,就说:“欧阳,没外人,你要真难受,就哭出来吧,别忍着,那样更难受的。”
于是,欧阳云呜呜咽咽地放开哭了。
贾媛媛叹了口气,说:“距离产生美。前段时间林雪看望我时,倒是显得很超脱,我还很羡慕你们心有灵犀和心照不宣呢!没想到却变得这么快!看来,我有必要找林雪谈谈了……”
欧阳云擦擦眼泪说:“不用,今天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那,那他怎么说?他欺负你了?”贾媛媛问。
“没有,他不是那种人。可,可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这眼泪。”
贾媛媛就安慰欧阳云说:“感情的事,谁也不能勉强谁。爱情体现一个人的最低道德和最高智慧。我觉得,爱情就是当一切黯淡下来的时候,你能够把它转化为平常日子里的亲情,并承担它漫长的暗淡和平庸……”
见欧阳云不吭声,贾媛媛就笑着说:“欧阳,我讲个故事给你解解闷,好吧!”
从前,我们江南大户人家生了女婴,就会在庭院栽棵香樟树。等到香樟树长成时,女儿差不多也就到了待嫁年龄。庭院外的媒婆只要看到大树出墙,便知这一家有待嫁的姑娘,就可来提亲。女儿出嫁时,家人会将那香樟树砍掉,做成两个大箱子,放入丝绸,作为嫁妆,取“两厢厮守(两箱丝绸)”之意,好玩吧?!
贾媛媛讲着典故,见欧阳云总算停止了抽泣,便又媒婆一样说:“欧阳,我觉得,在爱情上,最傻的事就是迎合了!其实,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你不爱喝咖啡而不喜欢你;不喜欢你的人,也不会因为你穿了一件他很喜欢的裙子就喜欢上你。所以,我们还不如接着喝果汁、接着穿T恤、接着不迎合!总之的总之,我觉得我们在爱情上用不着浪费精力去做一些无用功……”
大概是备受欧阳林的呵护和照顾而性情大变,或者就是真的开始恋爱了,欧阳云觉得,自从做了阑尾手术后,贾媛媛整个人就提前变得絮絮叨叨了。因为絮絮叨叨,曾碧琼还说,现在的贾媛媛特像潘安邦在澎湖湾的外婆。
不过贾媛媛并不在意。她自己也说,小时候,我们就是孙悟空:调皮捣蛋、大闹天宫。青年时,我们就是猪八戒:敢爱敢恨、好吃懒做。壮年时,我们就是沙和尚:勤勤恳恳、老实忠厚。老年时,我们就是唐僧:絮絮叨叨、啰里吧嗦……
为了让絮絮叨叨的贾媛媛闭嘴,欧阳云强作笑颜,说:“媛媛,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
贾媛媛听到欧阳云总算是说话了,便带着批评和埋怨的口气说:“道理你都明白,还哭哭啼啼的,跟岑碧琼一样!”
欧阳云说:“哭是女孩子的天性,刚才你不是说,让我哭出来吗?”
贾媛媛说:“啊?刚才,刚才我这么说了吗?”
欧阳云像解释一样进一步说:“哭是情绪发泄,有利于健康!覃于康作为男生还嚎啕大哭呢。对了,还有那个张宝,不对,应该是赵春,不也因为你而哭吗?哪像你,跟欧阳林那么幸福!”
贾媛媛笑着说:“我跟欧阳林都出生于1977年。也巧了,他生日是9月5日,我生日是5月9日,他还是我弟呢!”
欧阳云说:“我最羡慕的还是我们中学的同学高苗和殷虎。他俩是在一个医院同一天生的,上幼儿园就在一个班。高三下学期,他俩成为同桌,然后发展到挚友再到情侣。今年,我听说两人都取得了全额奖学金,双方家长都希望他们将这份爱情进行到底!”
贾媛媛重新打开了收录机。里面飘出王菲那曲《容易受伤的女人》之际,戈小星忽然进来了。看看欧阳云后,又慌慌张张对贾媛媛说:“领导,你赶快出去看看吧,有人在宿舍前的铁栅栏上拉横幅了,向你求爱呢!”
贾媛媛一惊,觉得戈小星在跟她开玩笑,就说:“什么呀,估计又是欧阳林玩的把戏吧!唉,这个欧阳林,还跟我玩这些没用的。”
戈小星说:“不是欧阳林,好像是那个给你写过信的李沅锋!”
惊得贾媛媛忽然站起身来,连做过手术的部位也有点疼了。
标着1栋字样的女生宿舍前,新近加焊的那道大大的铁栅栏上,挂着一面鲜红的横幅,就像学院每年在火车站迎接新生时做的那样。横幅上面用黑字写着:“贾媛媛,我爱你!离开那SB,跟哥走吧!”十五个大字。
潇湘工学院,或者说中国大学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去年刚来时,贾媛媛她们还觉得正常,但自从今年6月份毕业的人文系新闻班的一帮男生女生搞了个以“新婚礼成”为主题的毕业照后,怪事就开始不断出现。
先是93届毕业生离校的那阵子,有男生高价收购了毕业班漂亮学姐用过的被子,而后到男生寝室挨个推销,从中赚取差价,被学院通报批评;后来又有一个“和尚班”的毕业生乘着夜色搞行为艺术,四十多人整队齐刷刷对着半月湖尿了一泡。还说是四年了没给母校留下点什么,现在就要走了,该真心为母校留下点什么了!
就连机械系的钟离辉他们也不按理出牌了。在组织本系93届毕业生在老主楼前拍毕业合影时,钟离辉大概怕太阳晒黑了领导,让书记和三个副校长只随着一个班拍完后就上楼去了。轮到剩下的9个班时,钟离辉专门叫人把中间四个位置给空着,说是拍完合影后到照相馆,把领导们第一次拍的PS进去就行了!
横幅前的李沅锋胡不拉碴、头发长长,乍一看像充斥北京街头的那种二流艺术家。今天,李沅锋有点愤世嫉俗,除了性格使然,估计跟他最近看了《肖申克的救赎》有关。因为他说的话,让人听着有点套小说里那几句著名的话——
“大家看看吧,这道铁栅栏很有趣!刚进宿舍的时候,女同胞们可能非常痛恨周围的栅栏——难道我们亲爱的女同胞们是罪犯吗?是动物园的百兽之王吗?慢慢地,作为女生的你,就习惯了生活在其中,而最终,你会发现,你自己不得不依靠它而生存。觉得生活在这铁栅栏内才安全和保险!因为没有男生敢进来和能够进来!”
“可我要说,”李沅锋继续像演讲一样说,“这是人性的悲哀!大学的女生不能动物化,大学的宿舍不能监狱化!作为生活在里面的女生,你们不能习惯于中!当极少数女生像我一样奋起抗争和突破的时候,反而受到大家的嘲笑,觉得那是蚍蜉撼树,这正是你们最大的悲哀、不幸、不争和悲剧!”
旁边有几个看热闹的男生听了李沅锋的话后显得不以为然。
有一个就用天津塘沽话对李沅锋说:“你节(这)也就是竹菌(朱军)和腻嫔(倪萍)的煽情碎屏(水平)!没用的,你要有照准享(赵忠祥)的能耐,我都跟你走!”
另一个则带着不屑调侃李沅锋道:“你太能掰活了!真是难得呀!中国500年才出你这么个货!如果我手上有选票的话,一定选你当国家主席!”
还有一个豫东口音的男生,大概是喝过李沅锋送的早餐奶,就劝慰说:“等一个不爱你的人,就像在一个猪圈前等一只鸡蛋!灰姑娘遇上白马王子那是在丹麦,THISISCHINA(这里是中国)!省省吧老弟,好好卖你的牛奶,将来养家糊口算拉倒!”
李沅锋潇洒地晃晃头,甩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长发,说:“别看你们是大学生,可我仍然瞧不起你们!赵忠祥?赵忠祥谁啊?我不认识!你不勇敢,没人替你坚强!我宁愿跑起来被绊倒无数次,也不愿规规矩矩走一辈子!就算跌倒,我也要豪迈地仰天长笑!”
知道李沅锋再这么闹下去会惹上大麻烦,并倒大霉,有几个好心的女生就过来帮着女保安,劝李沅锋赶快扯了横幅走人。有个女生大概是象棋协会的,还给李沅锋支招说:“帅哥,你这办法过时了。下棋,不要总想着那几步,换个路数试试,没准儿你就赢了。”
住一楼的那个涪陵妹子也过来批评李沅锋说:“你个瓜娃子!介(这)样孬(闹),加歪歪(贾媛媛)拉梅子(那妹子)非让你搞跑撒!你是双虚(输)叻,纸飞整加(只会增加)她滴(的)叫奥自奔(骄傲资本)!”
话音未落,校园里就响起了警报声,估计有好心人又悄悄拨打了110,叫来了警察。
“所谓活着,并不是单纯的呼吸和心脏的无谓跳动,也不是还有脑电波,而是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并能看见自己一路走来的脚印!我已经在这里留下了印记,所以我活着!”据说,这是李沅锋在被强行拉上警车前,留在女生宿舍大铁门前最后的话。
这天晚自习的时候,听戈小星在班上说,李沅锋这回又进去了。院保卫科因为李沅锋跟踪贾媛媛且写情书、拉横幅示爱,涉嫌寻衅滋事,除了批评教育,还将行政拘留他15天!
为了缓解晚自习的时空矛盾,最近这段时间,院学生处不得不走回头路,重新免费开放了图书馆。这样,晚上来班里上晚自习的同学又少了许多。
偌大的教室显得有点空荡荡的。戈小星和楚爱国挤在一起谈论李沅锋时,一旁的沈晟就说:“我记得卡夫卡说过,努力想得到什么东西,其实只要沉着镇静、实事求是,就可以轻易地、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目的。而过于使劲,闹得太凶,或者因为太幼稚、太没有经验,就哭啊、抓啊、拉啊,像小孩一样扯桌布,结果却一无所获,只不过把桌上的好东西都扯到了地上!”
楚爱国听了,说:“别人对你说的话,做的事,从来不能决定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对别人说的话,做的事,才能决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觉得这个李沅锋很成熟的。听说,只有成熟的男人才敢说要带他的女人走。而女人直到生小孩、坐月子后才算真正的女人……”
楚爱国身后的公东高也说:“比起一个人的成熟,我更愿意相信他的本性!也就是说,一个人无论多老,无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如何变迁交替,他本性中的幼稚、贪婪、好胜甚至YU望,都是会延续下来的。因为这都是他最显著的个性符号。我们可以回避任何问题,但却永远无法回避自己身上的那些丑陋与光明!”
戈小星听了,笑着对着楚爱国的耳门悄声说了句“没脑子的人,却偏偏说个不停!”后,转过身对公东高说:“班长,你可真啰嗦!简直跟现在的贾媛媛一样!说来说去,不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我发现你们一当班干部后,都变得故作高深和婆婆妈妈了,尅死你们!”
公东高非常尴尬。沈晟笑着说:“小星批评的是,这书读的多、太文绉绉了,也是十分烦人的。我就喜欢尚枫那家伙,说话雅俗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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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适逢伟大领袖百年诞辰,圣诞节前一天,估计是在院学生会的策划和组织下,或者至少是在他们的默许和批准下,冶金系的一群学子中午吃饭时就在学生餐厅外面高举“抵制圣诞节”、“中国人不过外国节”之类的标语,搞起了集体签名活动,呼吁全院同学回归中国传统节日,理性过节。
人多嘴杂,更有传闻说,学院的冯副院长坚决反对不懂事的学子们“媚俗西方洋节”,平安夜当晚,学院将封校禁止学生过平安夜。
自然,这引起了大家的争议。不过,有了上次去韶山路上的教训,这次,坐在五栋宿舍前的水泥乒乓球台上,邵若明在一圈同学当中显得比较沉默。只有蒯晓松晃着大脚板高谈阔论说:“咱这学院管得越来越宽了,理论上讲,三八、五一、六一,包括元旦,都是洋节日啊,只抵制圣诞节,道理上讲不通啊。”
边上的曹闹闹就一边啃着一根没多少肉的排骨,一边说:“真他妈的小题大做、杯G蛇影。在中国,圣诞节就是个赤LL的烧钱节和装逼节!咱们带着妹子出去吃个饭、唱唱卡拉OK,咋了?!”
一直不吭声的邵若明忽然说:“闹义和团时还砍电线杆、撬铁路、烧教堂、给神父和修女剃阴阳头呢,现在离那情形还有一定差距,我们继续努力吧!”
公东高怕再说下去,这个话题就要失控,赶紧制止说:“都别逼扯了,吃饭吃饭吃饭!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要跟院党委保持高度一致,院里要咱站着,咱就不能坐着;院里要咱趴着,咱就像邱少云那样趴着!”
尚枫听不惯了,插句:“院里不让放屁,那咱们就得全憋死啊!”引得一圈人笑。公东高也不敢跟尚枫对骂,怕他骂出更难听的来,瞪了一眼尚枫,不再吭声了。
忽然就见不远的台阶上,岳东脑袋上扣了个平底锅下来了。大伙觉得新奇,都开始看岳东是啥情况。岳东见大家盯着他,嘴里依哩哇啦道:“看看看,看死奥!少见多怪!”
岳东走近后,公东高先忍不住问:“小东子,你这造型很酷啊,干嘛用锅当帽子啊?”岳东旁若无人,没好没气地说:“嘿嘿你母嘿嘿,唔系练黑根(气功)啦!”后来,大家才知道,岳东整的这个,是历史上有名的信息锅,据说,该锅可以接收宇宙气场,达成天人感应的效果。新闻中还说,1993年底,在北京妙峰山高级气功强化培训班上,每个学员头上都盖着这样一口锅……
一钩月色将冬的味道悬在了人们的心坎上。
圣诞节的这个晚上,天色很好,抬头望去,那些灰的、白的、黑的或者杂色的、呈鱼鳞状的云的三维形象清晰可见,就像天上的太阳还没落山一样。
蛐蛐们躲在草丛或者其他暗处使劲叫着。半月湖的那道折桥之上,灯光柔和得令人心动。不远处的图书馆窗户上悬着个标语,写着“争做华夏优秀儿女,反对媚俗西方洋节”。林雪点了一支烟,三五步就一迂回地在半月湖边逡巡良久后,沿着老主楼前的林荫道郁郁独行,来到了校门外熙熙攘攘的山南路上。
兜里的一盒“湘南”烟,是晚饭后尚枫悄悄给的。这盒“湘南”烟大概是尚枫从下午的老乡茶话会上偷的。林雪清楚,尚枫这是感谢他托秦飞的关系,给他发了一篇稿子。
尚枫当时说:“小林,你看人家宽云翔都学会戴着墨镜装逼了,我听说他已经把化25班那个叫什么贺芳的女老乡给搞上C了!你小子都成院报特约记者了,学会抽烟和扮酷摆谱,才符合身份、地位和形象啊。”
林雪笑着说:“形式主义害死人呀!中国文人的形象都让一些二杆子给糟蹋了。好像头发一长、胡子一脏,好像吞云吐雾,好像醉个酒、发个疯,再搞几个女人,顺便拍拍政府的大马屁,就能整出好作品来似的!殊不知,那是文痞和文氓做派!能够写出好东西的都是正常人!”
听到林雪并没有头脑发昏发热乃至头重脚轻,尚枫忽然上前拍着林雪肩膀说:“中国人若以逼类划分人等,可分为牛逼的、装逼的、SB的,是为‘三逼’族群。只是,牛逼的凤毛麟角,装逼的屡见不鲜,SB的漫山遍野。其实,不管是牛逼的、装逼的,还是SB的,归根结底都是逗逼的。即使在SB们眼里是牛逼的,最终也不过是逗逼一场。”
山南路上,几乎正对着校门的那个卖冷饮的小摊上,歪歪扭扭地撑着一把特大的伞盖。印有可口可乐标志的伞面显得很脏,更加衬托了在小凳、小桌周围以简单的支撑,围了一圈的那些用来隔风的旧编织袋的破破烂烂。
不过,这丝毫不会影响林雪看那一圈编织袋围拢着的小凳、小桌时,脑海里产生的对英国圈地运动的联想。
那个熟悉的老伯此时正叼着个麦克阿瑟一样的玉米芯烟斗坐在小摊前等人光顾。见林雪过来,头发像成熟的芦苇穗子一样颜色的老伯,像往常一样,很热情地把林雪引进他用旧编织袋圈起的地盘里,并为林雪掂上把小竹凳,说:“老弟来了,还来瓶“白沙”啤酒?”
林雪点头间,那老伯已经默契且熟练地完成了开瓶的动作,并将那稍微溢着泡沫的酒瓶稳妥地放在了林雪面前的小桌上。
与别的摊子和店子对所谓的穷学生,不理不睬或者冷冰冰不同的是,面前这个据称来自河南的、笑容可掬、热情周到且喜欢称呼他“老弟”的老伯,总给林雪一种必须马上肃然起敬的感觉。
也正是这个原因,去年夏天以来,每当有重大节日或者想欧阳云想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林雪就总是如约过来,坐在这个地摊上,慢慢地品上一瓶沁人心脾的啤酒,跟那老伯诉诉衷肠。
时间一长,林雪也产生了幻觉或错觉,感到自己生活得其实很享受、很幸福,虽然欧阳云对他不冷不热、不远不近、不即不离,但至少,自己可以时不时地在一个和蔼可亲、童话一般的老头儿面前独饮,并与之攀谈一番。
想着欧阳云,喝着啤酒的时候,林雪觉得自己会变成哲人。比如今天,他就忽然觉得,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其实是人最大的悲哀。而幸福是个比较级,要有东西垫底,才能够感觉到……
一同刚到院报的张蕾磊好像跟吴杰萍走得很近。他们在第一次看到林雪“开怀畅饮、大肆享受的奢侈”(吴杰萍语)时,颇有微词。那个比邵若明还高高大大的张蕾磊,当时就说:“林雪,你也不想想自己父母的艰难,却在这里大口喝酒、寻H作乐!”
吴杰萍在工作之外,尤其是跟她的“红领巾”在一起时,显得娇滴滴的,看看张蕾磊,她说:“林雪,我觉得你怎么没什么朋友耶?举杯浇愁愁更愁!你这种生活方式很不好耶!你应该多听听音乐、多跟人交往耶……”
这让林雪忽然发现,潇湘工学院的女孩子一有男朋友,都喜欢说话带个“耶”字!就像屈原心情不好时,总爱兮兮兮兮地作那些忧国忧民的辞赋,并像蛇吐信子一样吓唬普通人一般。
因为自卑、自怨、自艾,人在受到打击的时候,反而不珍惜和爱护自己。很多疾病甚至悲剧其实都是自暴自弃、进一步自我伤害的结果,就像覃于康。
半月湖边,欧阳云的再次拒绝,让林雪的心情最近简直糟透了。今天,一瓶啤酒三下五除二就被他干掉了。潜意识里,林雪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吐得脏腑翻转、天昏地暗不是一种出丑和丢人,而是一种解脱;潜意识里,他想,也许这样才能引起欧阳云对他的注意、重视和珍惜……
“慢慢喝吧,老弟,天冷了……”那老伯很善解人意,给林雪打上第二瓶酒时,专门拿过来一个小玻璃杯子。
林雪感激地笑着,倒上一杯啤酒后,对着那泡沫看了几分钟,忽然问:“老伯,你年轻的时候,谈没谈过对象?”
那老伯有些惊讶,呵呵笑着,抽了口烟,若有所思地说:“没谈过。我们那时都是拜堂了才知道对方长啥样。我女人早走了,她走后,我就再没找过女人……”
老伯的烟斗袅袅着一丝轻烟,在闹市的灯火与嘈杂里,他的话语透着悲凉和开朗,让林雪不忍再问,又特别想知道,他那皱纹里掩藏着的跟他的女人的浪漫故事。
12度的白沙啤酒那特有的劲道已经袭来。昏昏沉沉中,林雪忽然想起了火车过道里看到的一幕——在挤得让人透不过气的车厢一边的洗手池上,是1米见方的一个临时“座位”。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体贴地像沙发背一样,撑着妻子,让她安稳地睡着觉。男人的眼中满是血丝,脚下则是大包小包的行李……
如果摄入镜头,林雪能够想到的画外音应该是:没有拥抱,没有接吻,没有落日,没有沙滩,如果一起甜蜜叫爱情,那么风雨同舟,则是爱情的真谛!
“我女人,也是蛮好看的……”老伯又抽了口烟,像在对林雪开讲,又像在自言自语。
林雪的眼神忽然直了。因为不经意间,从那些破编织袋裂开的大口子里,他看见了欧阳云那熟悉的身影,就在马路对面,正和一个男生手挽着手,从校门里走了出来!
一切就跟做梦一样。林雪试图告诉自己,这是幻觉,要么便是别人。但分明,一切就是现实。欧阳云那熟悉的发型、熟悉的衣裙、熟悉的身影就在对面,就在对面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在暗处的林雪甚至听到了欧阳云那熟悉的声音……
几辆机动车从眼前闪过,半空中炸了一声沉闷的雷。
林雪的心开始抽搐了,手也因为激动而打抖,在一股子彻骨的凄凉之后,因为爱,也因为恨,还因为妒忌和眼红,林雪的心底腾地烧起了一股子烈焰。
他不顾一起,提着酒瓶几乎贴着山南路上驰来的车,冲了过去,冲到了欧阳云面前,大声喊:“欧阳云,你为什么背叛我?!你为什么要伤害我?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吗?!”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许多摆摊设点的人,让许多逛街的学子们惊呆了。
欧阳云本能从身边那男生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她身边那男生则从短暂的惊慌里恢复了,开始看着面前提着酒瓶、站得歪歪扭扭的林雪,大声说:“你是哪根葱呀?她跟我一起出来,跟你有关系吗?!”
血液已经全部涌到了头上,觉得几乎快要冲破头的林雪,猛地举起酒瓶子砸向对方。虽然那男生闪身躲开了,但酒瓶落地后的清脆炸响,却让许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看到了事态的严重,纷纷本能地上来隔开了林雪和那男生。就连刚才冷饮摊上的那老伯,也从路那边追了过来,一把抱住林雪说:“老弟,老弟,莫要冲动,莫要冲动!”
“林雪,你怎么回事嘛!欧阳他们,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房莉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急急冲林雪说。
随后是秦飞,他面无表情地对众人拉扯中依旧情绪激动、挣扎着要拼命的林雪说:“你这是干什么?耍什么酒疯了?也不嫌丢人,有事回去说!”
说着,秦飞拉上刚才差点被酒瓶砸住的那个男生说:“方建军,今天这事巧了,你跟我先回去吧!”
方建军看看青筋暴露、因为激动而凶神恶煞的林雪,极不情愿地被秦飞拽走了。
准备看热闹的人陆续散尽后,校门口孤零零地留下了房莉莉和欧阳云。林雪则忍不住开始对着校门口那棵老枫树不停地呕吐,似乎心底有无穷无尽的憋屈。吐到最后,林雪忽然觉得浑身发软,不由自主地一屁股瘫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欧阳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直没说话,也没有动。房莉莉过去照看林雪的时候,她好像才回过神来,开始独自缓缓向校门里面走。
“你怎么样,林雪?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房莉莉安慰着林雪说。
林雪没抬头,只是淡淡地说:“房姐,我没事,你送欧阳云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
天上开始落下冷冷的雨点。林雪晃荡着走进五栋男生宿舍的时候,宿舍区的灯火差不多已全熄灭了。
邵若明听到林雪进门,首先开口说:“大雪,刚才化25班欧阳云那个男老乡过来等你,等不及先走了。他说,有事跟你谈,我就问他啥事。那逼竟然说,让你以后对欧阳云尊重一点!我C!到咱宿舍还他妈大喇喇地,当场就被我给骂了回去。我说,欧阳云是你妈,还是你妹妹呀?!妈的,当时他要犟嘴,我非揍他不可!”
仇俊也说:“就是!老邵说的对。化25班那几个逼货就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林雪听出,哥几个还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事。就说:“欧阳云老乡估计不知道,我已经发誓不爱欧阳云了!”
林雪此言一出,让邵若明忽然觉得无法理解了。就问:“大雪,你又犯傻了吧?整天为人家神魂颠倒的,最近我看你不是还给欧阳云写了不少东西吗?准备都烧了啊?你不是说非她不娶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泄了?!”
听不到林雪吭声,仇俊接茬说:“大雪,欧阳云那老乡算个J巴毛!要论老乡,我也是欧阳云老乡。我呸,他那副猴样子我看着就想吐,咱也不说打架的事,你就跟他公平竞争!我想有缘分的人终会成眷属的!”
林雪不知道欧阳云的那老乡怎么惹住了一向不怎么说脏话的仇俊,就苦笑着说:“其实我现在跟他是惺惺相惜呀,我今天见欧阳云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
“我C,我说咱班女生靠不住吧!乖乖,怪不得大雪这么沮丧和没劲头呢,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对了,欧阳云找的是哪个班的?你见着啦?”邵若明问道。
林雪没有回答,而是像自言自语一般说:“上帝会把我们身边最好的东西拿走的,以提醒我们得到的太多。”
“哎呀,这么晚了,你们少逼扯几句好不好?整天除了女生就是女生的,我都烦死你们了!没了女生,你们会死啊!”被吵醒的尚枫很不愿意了。
短暂的沉默中,寝室里只有徐阳和沈建伟的鼾声此起彼伏,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他们装的。
“尚枫,你这逼货!咱大老爷们不谈女人谈什么?谈三角函数?谈中国联通成立和建国门的事?切!你要嫌烦,系里不是要让咱们搬到5楼吗,上楼后你就请自便!”邵若明今晚似乎没有睡意,或者就是知道了尚枫晚饭后把那盒烟给了林雪却没给他,而发泄不满。
乘着中国足球职业化的东风,最近在球场上跟邵若明配合得相当不错的仇俊,此时也继续配合邵若明。他拉长声调,像叫魂一样说:“尚枫喔,尚枫唉,小林都失恋了你还睡,睡个鸡子啊,咱们出去看午夜场吧!”
气得尚枫好像用被子闷上了头,又放了个响亮的臭屁,于是情况变得更加严重和复杂。
笃笃笃,有人敲门了。邵若明以为是学生会干部又来查违纪,就没好没气喊:“敲什么敲了,今晚我们没点蜡烛。”
外面却是公东高的声音,说:“我是公东高啊,林雪回来没?我听寻白羽说,他在校门口摔酒瓶子砸人了!”
邵若明骂道:“放你们浙江千岛湖的屁,还彗星和木星相撞呢!林雪就在这里!”
就听门外的公东高真的放了个响屁,以示发泄不满后走远了。
听到林雪辗转反侧,弄得竹子做的CH板咯吱咯吱响,邵若明干脆一骨碌坐起来,说:“大雪,你今天真摔瓶子了?咋回事?我说今天我这眼皮总跳!”
林雪也坐了起来,从衣服兜里寻出那盒烟,斜斜地扔给邵若明,叹了口气,说:“今天我才知道,欧阳云喜欢的是秦飞他们班的那个,好像叫方建军的!”
“我C,怎么会这样!英法海底隧道都快通车了,连曼德拉都快成南非总统了,妈的欧阳云还没喜欢上你!”邵若明说。
点上一支烟后,邵若明抽了几口,忽然说:“差点忘了,‘老板’给咱们来信了,晚自习后戈小星收到的,信上他还问你情况哩!”
“潘老师他还好吧?”林雪问。他想起了曾经的班主任那憨厚的笑容。
“好像不怎么好,因为失去了优秀毕业生资格,他分配到的那家企业目前效益很差,不像四川长虹,一上市准是蓝筹股。”邵若明说。
“那,那,跟他一起的那个叫,叫任芳菲的学姐呢?”林雪又问。
“他俩黄了。唉,‘老板’现在也他妈算是爱情事业双失败呀!”邵若明说,“估计明年个人都要交所得税了,这社会竞争真他妈的白热化……”
“怪不得钟离辉那SB要坚决准备留校任教,还说让他继续当个学生干部都行呢!”仇俊听了邵若明的话后说。
“你下午去系里领东西,见他了?”邵若明问仇俊。
“对啊,那个SB,在图主任面前那副低三下四的样子,我看着都恶心!”仇俊又骂道。
“在利益和生存面前,人都这样。说实话,我现在有点理解他告我黑状了。”邵若明掐灭并扔掉了烟头后说。
“林雪回来了,是吧?”似乎睡足了的徐阳,在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后忽然问。
林雪说:“我早就回来了。你要真困的话,我和老邵就不再多说了。”
徐阳听了,懒洋洋地说:“对了,下晚自习的时候,有个妹子托我给你捎了封信,就在我抽屉上挂着的上衣兜里,你自己拿吧!”
林雪怕是徐阳逗他开心,也想不起哪个妹子会给他写信,就将信将疑地M黑起身,去M徐阳的衣服兜,果然里面有一封信。
穿着裤头、光着膀子,匆匆到楼道昏暗的灯光下拆开那信看时,林雪五味杂陈,蓦然觉得自己就像生活在山坡上的石头,因为羡慕山下的繁华大道,便自己滚了下去,结果让心灵受尽了折磨。
正是:秋风才看J花黄,春日又见杨柳绿。林雪不禁想起苏东坡那首作于惠州贬所的、著名的《蝶恋花》来——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中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