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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意乱情迷
    杨翠烟跟自个过不去,并通过安眠药的大力协助最终进了医院重症监护室的事,让林雪很受次刺激和震动。也忽然感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是存在爱情的。当一个女孩子在感情上拿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的时候,她自己不但陷得很深,而且已经很真了。



    在内心树立起杨翠烟那宛如铁路上的枕木之于铁轨一样的执著形象后,林雪多少有点失落、郁闷和嫉妒。想着能让杨翠烟因为一点小事而寻死觅活的人为什么不是他,却是那个乍一看英俊帅气,但细看却表情世故、冷漠,眼神中还透着市侩和狡黠的王天来!



    从四楼重症监护室,下到医院大楼下的那个虽然停满了车,但也还算鸟语花香的院子里后,林雪又看到了杨翠烟那个女同事。那女孩似乎已经从刚才被杨翠烟家人臭骂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正在树荫下眉飞色舞地跟什么人打着手机。



    大概早就看见林雪是沿着那个罩着水晶棺材一样的玻璃的螺旋梯缓缓下来的,那女孩挂了电话后忽然冲林雪招招手,然后大步过来,充满歉意地说:“今天真对不起啊,让你受委屈了!”



    林雪勉强笑着说:“没关系的,你也是好意,况且你不是也被骂了么?咱们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那女孩忽然又指着林雪下来过的那螺旋梯说:“你刚才怎么走的是那条‘死路’?!那可是医院专门用来推病号的,好多尸体就是从那里推向太平间的!”



    女孩的话,听得林雪毛骨悚然,一边心里埋怨这女孩真是乌鸦嘴,一边急忙默念了三遍“元亨利贞”,随后说:“我还觉得走那梯子很舒服,很享受的,没想那么多!”



    林雪说完,只顾往医院大门口走之际,不想那女孩在身后忽然说:“你这人真有意思啊,为什么不请我吃午饭呀?!”



    林雪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转身看时,见那堪称陌生的女孩正以挑战的眼神歪头看着他。好像在潇湘工学院时,有一次贾媛媛问他借水彩颜料画画时,也是那副表情。



    林雪不想驳女孩子的面子,就转身回来说:“我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先请你吃小吃吧,对了,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



    那女孩微笑着上前一步说:“免吴姓贵,啊不,免贵姓吴,叫我格格吧!就是还珠格格的那格格。”



    林雪开玩笑说:“还珠格格有好几个哥哥,不知你是哪个?!”



    吴格格说:“你这人真坏,还是第一个拿我名字开玩笑的!”



    说话间,林雪已经掏钱到就近的小吃车上买热腾腾的水煮玉米,并说:“吴格格,你这个名字很有诗意、很霸气呀,你不是满族人吧?”



    临近中午,因为医院门口那些中年妇女或老太太把盛着快餐和各种实惠小吃的不锈钢小吃车几乎推进了医院大厅,这阵子有几个保安,也包括刚才在四楼和林雪打过照面的那个高个子保安,正例行公事地吆吆喝喝地驱赶着,让卖东西的妇女和老太太们赶快离开。



    林雪在把一根戳着竹签、看着都香的粘玉米递给吴格格,等那卖东西的老太太颤颤巍巍找零之际,又说:“有机会我会通过杨翠烟请你吃麻辣烫的。最近杨翠烟这里,就全靠你们同事帮忙了!小杨她也不容易!”



    吴格格接过玉米后说:“你这人很有意思呀!是贿赂我照顾小杨吗?干嘛要通过杨翠烟找我?你不去过我们单位的吗?再说,杨翠烟她可比我强多了,至少有那么多人喜欢她!”



    见林雪没接话茬,而是要走,吴格格又急忙说:“其实我跟小杨关系一般,只是天天和她同路而已!”



    “你赶快吃吧,其实我今天也是过来看同事的,我们单位有个老师傅跟人打架,住院了!”林雪看了一眼吴格格,说。



    吴格格客气着,开始小心翼翼或者故意很淑女地吃那玉米的时候,林雪腰间的小灵通响了,是雷秘书打来的。问了问大老刘的表现后,雷秘书对林雪说:“中午你到附近找个好点的地方自己吃点东西吧。陈主任刚才说,别忘了开票,最近财务那边很死贵(洛阳话,大意是架子大、难缠),报销手续越来越复杂了!”



    林雪也不管身边的吴格格,对着电话说:“老刘这人人品太差,说话办事别别扭扭的,我宁愿陪护一只大象也不想陪护他!”



    雷秘书就呵呵笑着说:“大象不会住院,老刘他一辈子就那球样子,你不用理睬他那么多,今天就当给老哥我帮忙了。对了,我刚才刚倒腾出去一只大山雀,回头请你吃点好的!”



    林雪听到电话那边确实嘈嘈杂杂,像是在清明上河图里一般,而有人似乎还在催促雷秘书什么,就挂了电话。



    吴格格这姑娘大概真饿了,林雪打电话这阵子,一根三寸多长的大玉米就被她干掉了。还没等林雪说话,这姑娘就将带着竹签的玉米棒子扔地下,问:“哎,哥,我说你喜欢吃烤红薯吗?热乎乎、香喷喷的,就是大铁桶里烤的那种,可惜今天就是不见卖!”



    没等林雪开口,刚才给林雪找零的那老太太忽然掀开了泡沫箱子上的褥子——估计那脏兮兮的小褥子就是她小孙子用过的,因为褥子面是卡通的,说:“姑娘,我这就有烤红薯,虽是夜个(昨天)烤的,但是微波炉加热过的!你瞅瞅,还热乎呢!”



    无奈,林雪只好又付了那一大块红薯的账,心说,格格这姑娘也太外向了,吃起陌生人的东西来丝毫不见外。



    大略是察觉到了林雪勉强和不快的细微表情变化,吴格格一边啃那红薯,一边说:“对了,哥,忘跟你说了,早上我没吃饭就匆匆跑来看翠烟了,包没顾上带,所以两手空空。改天我回请你吧!”



    林雪笑着说:“不用。就当是杨翠烟请你的吧!”



    “嘿,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有意思啊?!开口闭口杨翠烟的,人家有男朋友哎!”一头短发的吴格格似乎生气了,让林雪联想到了同班的岑碧琼。



    随即,她又在轻轻吐掉嘴里的一块红薯皮后,带着埋怨和揶揄继续打击林雪说:“就好像你是人家男朋友似的!实话跟你说吧,翠烟跟刚才你见到的那位,都谈八年了!那男的是银行的!”



    林雪知道吴格格这话近乎是胡说八道,就笑着说:“我还是银行他父母家的呢,你既然知道那么多,刚才为什么还叫我上四楼?!”



    吴格格一时被林雪噎住了。恰好此时101路电车已经进站,林雪便要飞奔过去,只听到吴格格喊:“哎,你说你是银行他父母家的,是啥意思啊?”



    林雪边奔边说:“我是企业的,企业是银行的衣食父母!”



    到车上后,林雪远远见吴格格傻乎乎地拿着半块红薯用目光在车上寻找自己,觉得很好笑。



    其实,林雪是稀里糊涂地挤上那宛如蚂蚱一样有两个长长触角的电车的,他想到老城去寻张宝,排遣排遣内心的些许苦闷。



    但车刚过七里河,陈主任的电话就打来了,说:“小林,你没走远吧?老刘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和小雷一个脚底抹油,一个心不在焉,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现在想解大手,需要有人搀扶着去!”



    因为遇上杨翠烟的事,加上和王天来怄气,林雪本就一肚子火没熄,一听夸张地睡了重病号屋的大老刘还有八辈子闲心给陈主任打电话告状,且大喇喇地宛如瘫了的老革命般要叫人搀扶着去拉屎,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



    也不顾陈主任面子,林雪对着小灵通就说:“他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去个厕所还叫人搀,以为自己是那根大葱呀!有本事就把屎拉裤裆里,臭死一屋子!”说完,林雪不由分说地挂了机。



    那像个老牛车一样咯咯吱吱且左右晃动的101电车,永远是人满为患,更何况是元旦假期。林雪在挤挤挨挨的人群里说完这段粗俗的话语后,不少人便笑着看他。



    身边不远处,一个手上绾着个印有大大的“灭害灵”字样蓝色破旧手提袋的中年人,大概是没人给他这个大爷让座,先是腾出手来整理了一下手提袋里露出的那几根大葱和芹菜,而后在打了个趔趄后,带着情绪说:“还是我们年轻时好啊,现在的小年轻越来越不讲公德了!”



    火气未消的林雪觉得那中年人就是在拐弯抹角批评他,忍不住就说:“你这老师傅也真是,买个菜挤啥公交车了?!你们年轻时,都忙着响应伟大号召造反,不是打师长,就是砸文物、跳忠字舞和告别人的秘,公德个屁公德!好意思提!”



    那中年人没想到林雪会回他并戗他,嘴巴翕动了翕动,终于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公交车到了摆满了假花,歪歪斜斜挂着“喜迎元旦”红色横幅的王城公园,林雪身边总算有人下车,出现了个空位置。觉得自己刚才戗了人家,内心过意不去,林雪便喊前面那中年人,道:“老师傅,这有座,过来坐吧!”



    不想,那中年人却倔强地站着,假装听不见,就是不理睬林雪。最终,那座位被刚上来的一个搂着个小狗狗的、旁若无人地用半生不熟的上海话打手机的、浓妆艳抹的女子坐上了。



    车到百货楼时,林雪的电话又响了。以为是陈主任或雷秘书,但林雪接通后却是个陌生的声音。刚想说,你打错电话了。对方却说:“是林雪吧?我是王天来呀,刚才你怎么偷偷就走了?我还想中午咱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好好谈谈呢!”



    林雪一听是王天来,心里一惊,随后没精打采地说:“杨翠烟为你都跳楼了,咱俩还有啥好谈的,打一架都他妈的没有意义!你要爱杨翠烟,就好好待她吧!”



    王天来在电话那头嘿嘿笑着,说:“你老弟还生我气呀?我可是专门打电话跟你道歉的。刚才我太应激了,你知道,咱都是男人,你也应理解!”



    林雪叹口气说:“你道啥歉了,道歉的应该是她们家的人。唉,我真是后悔,你说我好好的,参加什么青鸟有约呀!”



    王天来忽然说:“你小灵通信号好像不大好,嗤嗤拉拉的。要不这样吧,晚上咱们出来单独谈谈,我请客,怎么样?”



    林雪觉得王天来口气诚恳,就说:“我们肯定会见面的,但不是今天。对了,翠烟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王天来呵呵笑着说:“她这人不愧是学会计专业的,连安眠药的剂量都算得恰到好处。医生说,要是再多一点就麻烦大了。小杨这人就是太认真、太冲动、太任性,其实你俩蛮像的!”



    大概不知道林雪为了省一二毛钱专门取消了来电显示功能。末了,王天来又说:“我爸在工行工作,管项目和资金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比如贷款买房啊什么的,就打你小灵通显示的这个号……”



    挂了王天来电话,林雪忽然觉得王天来这人病得不轻,他干嘛还要给自己打电话呢。



    车到西关终点站,林雪看看九龙鼎,又看看杨翠烟所在的那个单位,不禁又想起那些和杨翠烟一起走过的日子来。忽然改变了主意,并没有下车,而是想坐着这无人售票电车再拐回去。



    前面的司机见林雪坐在后面的座位上不动,以为他是外地游客,在用录音系统提醒了两遍终点站到了后,终于不耐烦了,开口喊:“师傅,你要去东花坛,就转9路,去白马寺是56路,53路到龙门!”



    林雪说:“不,我想回涧西去。”



    对于林雪这种把终点站又当成始发站的乘客,司机估计也是第一次见。楞了一下后,那司机说:“你这情况邪求特殊啊,让你再投币吧,公司也没这规定;不投币吧,又觉得哪儿不对。算了,大元旦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那司机开始绕着九龙鼎下的大花坛转车头。



    林雪像玩一样,再一次返回涧西后,已经是午后一点多。在上午待过的医院外面就近找了家小面馆吃了碗烩面后,林雪又开始转附近的鲜花店,想挑束花再上去看杨翠烟。



    但这医院附近的花店似乎都是为办丧事服务的一样,此刻映入眼帘的居然都是黄花,让林雪郁闷地感到这个元旦真的很他妈的不顺。



    就是在刚才吃饭时也一样。这几年,林雪在大街上吃了那么多次饭都没吃出小动物来,刚才却在那个挂着“美静烩面”招牌、飘着《都是夜归人》旋律的小店吃出了只令人恶心的死苍蝇。



    尽管那长得跟许美静一样的女服务员再三道歉,并端走碗说给重新换一碗,但林雪却总怀疑新端来的一碗面其实就是刚才端走的那碗,早就没了食欲。



    好不容易找到个玫瑰花店。林雪正跟花店那女孩为一束康乃馨讨价还价之际,肩膀上又被人拍了一下。



    转身看时,林雪不禁吓了一大跳,觉得浑身都起了麻子。就见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人,脸上密密麻麻像被毛笔点了一样,满是黑色的斑点,有几处皮肤都溃烂了……



    见林雪惊讶得唯恐躲避不及,那人连忙拿下墨镜说:“小林,不认识我了,我是老王啊!我去过你们办公室啊!”



    林雪定睛细看,果然是前一阵子陈主任带到办公室给大家隆重推出的那个当时戴金丝眼镜,像归国华侨的王主任、王总。急忙上前握手说:“啊呀,王总,你,你这是咋,咋地了?也住院了吗?”



    王主任看林雪惊讶的表情,知道自己这几乎毁了五官的面孔肯定给别人造成了相当大的心理创伤,就笑着解释说:“这迷信有时候还不能不信。这两天我一直给叶部长守灵,真邪门了,前天还好好的,昨晚上12点多,在前面那家小饭馆吃了碗凉粉,就破了相,变成了这样子!老陈早上还在电话里开玩笑说,这是叶部长不想走,在问候我。我就奇怪了,我对叶部长他老人家一片忠心,他的阴魂还能毛捣我,让我满脸痘吗?!”



    林雪听王主任在医院守灵,就问:“王总,你说的叶部长,我怎么没印象?陈主任也没跟我提过!”



    王主任一边叫那花店的姑娘给扎个鲜花花圈,一边说:“我还以为你也是来送叶部长的。叶部长是老政工了,我和你们陈主任刚参加工作就跟着他干,你们年轻人当然没见过。”



    说着,王主任又跟那花店姑娘说:“这小伙子那束花,跟我扎的花圈算一起。”说着,递过去了三张一百的大钞。



    林雪觉得自己送给杨翠烟的花,跟王主任送给叶部长的花圈搅和在一起不大吉利,就急忙挡住王主任说:“王总,您太客气了,我这花也是可以报销的,都是公家的事。”



    王总大概是那种豪气之人,见林雪挡他,不愿意了,说:“你这小伙子也别蒙我这个老政工了,现在哪个单位还给你报销花呀!不说你借机拉关系、搞不正之风都不错了!没事没事,反正都是送人的,你就别跟老哥我争了!再怎么,老哥我也挣的比你多。”



    林雪执意不肯,一边放弃了还价,抢着把钱给了花店姑娘,一边笑着挑明了说:“王总,您不知道,我这是去看女朋友的。再咋着,也得有个真诚的姿态和表示,不能让别人付账,您说,是不是?!”



    王总一听,觉得林雪很诚恳,就说:“好好好,我倒把这茬忘了。要说也是,给女朋友送花,那就得用自己挣的钱才真诚!”



    说着,王总付了花圈的那份钱,准备抱着花圈走。



    林雪又急忙说:“王总,我刚到单位,也不认识人,要不,要不我也过去看看叶部长?!”



    王总扶扶墨镜说:“你这小伙子倒有情有义,不像老刘那些人,明明知道叶部长不在了,就是假装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你还是算了,一来,你要去看你朋友,二来叶部长马上就要送山上去进炉子了!”



    王总最后这句大实话,听得林雪顿感人生的短暂、虚无与悲凉。也不敢跟王主任说大老刘也在这里住着院,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就接着话茬埋怨说:“刘师傅那人很保本的,上山开追悼会送老同志的事,这几年他从不参与,生怕老同志们临进炉子时,顺手把他的灵魂捎走!”



    王总听了林雪这句话,哈哈大笑,说:“你这小伙子看不出还蛮捣蛋的,很会讽刺人!”说完,迈开大步走了。



    捧着花,重新进医院,从电梯上四楼,到重症监护室,林雪却找不到了杨翠烟和她的家人。



    林雪以为自己走错了,重新下电梯,依旧从吴格格引他的那个楼梯上去,但还是没找到杨翠烟。



    正是午后休息时间。林雪见护士站那个值班护士正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打哈欠,就过去问:“护士,请问,早上那个在重症监护室的女孩去哪里了?”



    对方头也顾不上抬,像生意兴隆的老板一样懒洋洋地反问道:“我们这住重症监护的多了去了,你指的是哪个?几点来的?病历卡号是多少?”



    林雪被问懵了,说:“我只知道叫杨翠烟。对了,早上我来过,就是,就是一群人围着她争争吵吵的那女孩,你忘了?当时我在场!”



    那护士听得不耐烦了,说:“你这人很有意思啊,把人丢了却来问我,还说得糊里糊涂的!你等会,我帮你查查啊!”



    说着,面前这个绾着一个发髻,还兜着个黑色丝网的、眉毛上有颗大痣的护士就开始慢条斯理地翻那本厚厚的登记本。



    林雪觉得这护士话难听,好在还办事,正看着天花板耐心等待的时候,那护士忽然说:“找到了,但你来晚了,那女孩已在半小时前被送进太平间了!”



    林雪听了,头脑里嗡的一声,连忙说:“你搞错了吧,大概两小时前,不,三小时前她还好好的,你肯定弄错了!”



    不过那护士此时已经不再理睬林雪,而是起身往卫生间那边走。林雪听到她在嘟嘟哝哝说,两小时前还在!天不下雨天不刮风天上有太阳。一个月前于文华还离了婚呢!



    “我,我要投诉你!”林雪气得真跺脚,就差在医院重症监护区的走廊里大声喊杨翠烟的名字了。



    在几次拨打杨翠烟那手机号,但总是提示不在服务区后,林雪悔恨起自己取消了小灵通的来电显示来。因为要不是取消来电显示,至少他可以打王天来的电话,问问情况。



    万般无奈之中,林雪只有一层楼一层楼,挨个病房寻找杨翠烟。但找遍了除大老刘所在的那个病房,就是不见杨翠烟的影子。



    想着刚才那护士的话,林雪忽然有点害怕。但想着自己亲眼看到杨翠烟睁开了眼,加之王天来好像在电话里曾说杨翠烟不愧是学会计的,又觉得应该没事。



    忽然又记起,母亲曾说,人死之前都会回光返照。自己见到杨翠烟睁开眼睛,该不是回光返照了吧?!否则,否则王天来为什么又要找自己谈谈?……



    林雪胡思乱想着,沿着那个螺旋形的,像一条大蟒蛇缠绕在一根柱子上的专用通道下楼,这才注意到,那通道上隔几米就贴有“太平间往前”字样的、阴森森的指示牌。



    转到重症病区所在的大楼后面,林雪远远就看见了标有“太平间”大字的医院停尸楼。那楼边上不远处,是几间简易殡仪厅,那里正有几拨人在忙碌着,除了花圈和黑纱,似乎还有低徊的哀乐声传来,大概正在操办包括王主任提到的叶部长在内的死者的后事。



    林雪捧着那束康乃馨,鬼使神差地继续想去太平间继续寻找杨翠烟之际,忽然想起了母亲的告诫,说,没结婚之前,年轻人最好远离死者或死者呆过的地方,尤其是年轻死者……



    于是几乎是本能地顺手就将那花丢在了脚边的草坪上,同时转身想赶紧折返回来。但没走几步,林雪又想到了大老刘,觉得不能就这样将那束鲜花给浪费了。于是重新过去,捡起了那束鲜花,吹了吹沾在叶子上的泥土,又理了理花容,径直上楼来,找到了大老刘所在的病房。



    进病房后,林雪见大老刘正呼呼大睡,并旁若无人地不时放着响屁。林雪也不想叫大老刘,只管悄悄将那束花靠墙立到了大老刘身边的那个小柜子上。不想,那束花也有生命和尊严一样,不怎么听话,林雪立一次,它就滑倒一次。没办法,林雪只好躬身在大老刘病CHUANG下掂出了一箱不知是谁给送的蒙牛奶来,硬是将那束花给立住了。



    经此一番折腾,加上花香袭鼻,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假装睡着,反正大老刘在夸张地伸了个爽爽的懒腰后醒来了。见林雪送花,先是一愣,继而大喜,猛地起身说:“小林你还跟我老师傅客套,过来照顾照顾我算了,花什么钱、买什么花了?!就你那俩工资,买回花恐怕这个月吃饭又要借钱了吧?!”



    林雪笑着说:“没事,觉得来看你,也没个啥带的。我觉得现在人探望病人都是牛奶啊鸡蛋啊什么的,太老一套了。我听说农副总还是谁,上次住院治腰椎时,收的蒙牛和伊利整整拉了两卡车,都能开超市了。”



    大老刘依旧在嗓子里噶吃噶吃地笑着,从病CHUANG的另外一侧掂上来一排香蕉,大约有七八根,然后扳下来一根硬是按到了林雪手上,然后说:“我那儿子这几天还没顾上来看我这个当爸的,不过他也快高考了,是我不让他妈告诉他的。唉,想想以后大家都是一个独苗,这生老病死的事,还得依靠同事,尤其是你们小年轻啊!”



    见林雪没剥那香蕉,而是放到了压着鲜花的那奶箱子上,大老刘说着,又掀开了被子,拿出了那个让人作呕的塑料尿壶来。



    这回林雪没有接,而是赶紧起身,说,我接个电话就来。



    丢下大老刘,林雪在病房前的楼道里磨磨蹭蹭晃荡之际,忽然看见一头短发的吴格格正从女卫生间里出来,不禁喜出望外,大步向前。吴格格远远看见了林雪也很惊讶,居然就呆在了女卫生间门口。



    林雪径直走近吴格格后,急切地问:“杨翠烟,杨翠烟她去哪里了?”



    吴格格也不回答他,而是问:“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坐101走了吗?我还怕认错了人呢!”



    林雪说:“我说了,我们同事也在住院。你在这干什么?杨翠烟呢?”



    吴格格听了,没好没气地说:“你这人很有意思啊!放心吧,你的翠烟她没事了。这不,留着我在这里收拾残局、办出院手续呢!”



    林雪有点悲喜交集,更对自己刚才差点就进太平间找杨翠烟感到荒唐。忙不迭地说:“我说没事的嘛。对了,她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也不多住几天?”



    吴格格见林雪那认真的表情,又气又好笑,说:“你去问杨翠烟吧!还多住几天,还嫌不够丢人的!”



    见一对小年轻站在女卫生间前聊天,进进出出忙着办事的几个女的似乎觉得有了心理障碍。有一个大姐就提意见说:“你们谈情说爱,也不找个合适的地儿,别挡住别人进卫生间好不!”



    林雪和吴格格这才一起漫步往离卫生间远的地方走。到楼梯间后,吴格格放慢脚步说:“我在单位是管后勤杂务的,中午时,单位上的头儿来电话说,杨翠烟这事得走工伤程序,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办齐相关手续,我得去忙了,再见!”



    林雪追上去问:“什么?工伤?她现在在哪里,回家了吗?”



    吴格格又气又恨,回头说:“她去她姥姥家了,你找去吧!”



    听吴格格那口气,好像压根就不知道或者不相信林雪其实去过杨翠烟姥姥家。



    从医院出来后,林雪心情复杂,忽然想去上海市场附近的那些家属院找杨翠烟,因为下雪那天,杨翠烟就是在那一站下车的。但他又担心会遇上丛嫣然。而在那么大的一块地方找一个恐怕还卧CHUANG不起的女孩,连街道上那些路灯、枫树和流淌的车都知道,有多么的不现实。



    冬日下午的天气很暖和,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许多人就像冬眠的蛇一样纷纷出来,享受阳光的灿烂和温暖。不过,除了到郊区,享受蓝天和空气真的算不上。事实上,人潮汹涌、车流涌动中的城市不但嘈嘈杂杂得让人崩溃,连空气也非常污浊。林雪觉得许多出来享受阳光和逛街的人,给这个城市平添的,真的是喧嚣和无聊。



    凭借上次的记忆,林雪又开始向杨翠烟姥姥家走去,他想碰碰运气。他觉得,也许杨翠烟姥姥家的那几间平房赔偿的事还没完,而说不定她家人还在那里。



    但沿着小巷走进被楼房包围的那片平房区时,林雪却发现眼前已经是一片废墟,就跟挨了敌机轰炸和遭了大地震一般。那天李胖子开车进来的那条巷子依稀可见,但巷子里却臭烘烘地满是塑料袋子、坏菜叶子等等生活垃圾以及人们的粪便和小动物们的死尸。



    这片废墟上残存着半栋摇摇欲坠的楼。三层上还垂下来着一道白布标语,上面用毛笔字歪歪扭扭写着“目无法纪、野蛮拆迁、危害百姓、还我房产,人民万岁!”。横幅下面的断壁残垣上则挂着个老毛的标准像。



    见有人过来,附近不知哪座拆除了一半的小平房里忽然出来了一个老头,后面紧跟着出来个老太太。林雪还没反应过来,两个老人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几乎是哀求说:“好心人,你也不管管我们,不管管那些拆了我们房的龟孙子、兔崽子、挨千刀的王八羔子!”



    林雪见两位老人面相和衣着可怜,本能地感到鼻子一阵酸。随即,他无奈地说:“老人家,我是来找人的,我不是什么好心人。”



    话毕,林雪又为自己像官员们逢年过节访贫问苦时一样,居然用了“老人家”这个称谓,而瞧不起自己。



    感到两位老人有继续纠缠他的动向,林雪连忙挣脱说:“老大爷,我真的是来找人的。”说着,林雪赶紧往回走了几大步。但随即,他又停住脚步,转身问:“老大爷,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平房原来住的一个老太太去哪儿了?她家平房朝南,有个外孙女叫杨翠烟……”



    那老大爷被林雪问懵了。他旁边的老奶奶就说:“你这球孩子说的是个屁,我们这片老太太多了,有孙女的有二三十个!”



    林雪忽然想起上次杨翠烟姥姥家闹蛇的事,就急忙补充说:“就是,就是前段日子房子没拆前,她家进了蛇,还引来了消防队的那老太太。”



    回过神来的老大爷见林雪问得诚恳和焦急,想了想说:“奥,你说的是她家呀,她闺女家好像住在联盟路那一片,你到联盟路中医院对面的家属院打听打听。”



    林雪觉得杨翠烟家不应该住那么远,但又觉得老大爷说得很诚恳,加之下雪那天杨翠烟也没说自己就是回家,在再三道谢后,步履匆匆,重新来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看看表,已经是下午4点多。在西苑路的站台上好不容易找到去中医院的公交车次,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那车来。



    因为此前买过花,林雪觉得身上钱已不够打的,便想打电话让李胖子开车过来。但电话打通后,林雪张了几次嘴,都没好意思说用李胖子车的事,只好敷衍了几句李胖子后,挂了电话。



    想着杨翠烟,林雪一咬牙,叫住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林雪盯着出租车那计程表,只盼表走得慢点,再慢点。虽然十几分钟就到了中医院附近的那个家属院,但林雪却是看着计程表,提前让出租车停了下来。勉强付了车费后,林雪已是身无分文。



    眼前的这个家属院看上去都是80年代初的楼,除了外表斑斑驳驳的,很多人家的阳台上都堆着破破烂烂。引人注目的是家属院门口拉着的那个红色横幅,上面用白色的大黑体字写着“拆迁办已走,请全体业主安心生活”。



    林雪一直觉得,阳台是城市的素质。一个城市也好,一个小区也罢,从外露的阳台就能看出整体品位的高下来。这也许就是许多新建的高档社区,在设计上总是将阳台掩藏起来,并严禁装牢笼一样的防盗网的缘故吧。



    林雪正跟那家属院的门卫比划杨翠烟姥姥的特征之时,已经嘟嘟嘟地提示电力不足的小灵通忽然响了。林雪接通后,却是雷秘书,就听电话那头说:“没想到小林你也很滑头呀,刘师傅刚才又打电话给陈主任告状了,说你下午像腐败分子一样在病房巡视了一圈便悄悄脱岗了。刚才陈主任还打电话问我是你是咋回事,怎么没点执行力!”



    林雪刚想说他真的不想伺候大老刘那不知好歹的家伙之际,手上的小灵通已经无情地彻底断电了。



    林雪觉得,没有通讯工具,人在这个时代渺小得真就跟蚂蚁差不多。在偌大的一片家属院找一个人的难度虽然不至于像大海捞针,但也是有相当工作量的,更需要耐心和智慧。



    在门卫事不关己地说“不知道、不认识、不清楚”后,林雪无奈,只有用最简单、最原始的办法,一栋楼一栋楼,一个门洞一个门洞地从电力公司或者水费、燃气费、暖气费缴费通知单上寻找关于杨翠烟家的蛛丝马迹。



    因为以前用这种笨办法有过成功找到人的经验,林雪对自己的耐心和分析判断力非常有信心。



    那次是他和雷秘书按照陈主任的要求,去找一个已经跟公司断了联系近10年的老干部。虽然最终得到的结果是对方已经去世多年了,但由于他俩成功地找到了那老干部家,让那老干部的遗孀觉得,还是组织的力量强大,还是组织温暖,老伴都死了多年了,组织上的人还在惦记着他们……



    当时也是个晚上,因为在老城那个家属院折腾了整整三个小时,雷秘书有点生气,埋怨说,阿姨,组织不来找你,你就不会主动联系联系组织或者打电话留下个联系方式?!



    那阿姨就说,老伴临终前专门交代过的,让她再不要给组织添麻烦。雷秘书在回来的路上说,他当时想说“不给组织添麻烦,难道就是和组织老死不相往来吗”,但终于没说。



    这一回,林雪在挨着找了三栋楼,并在家属院里大喊了几声杨翠烟的名字后,有点泄气了。一来,这个家属院很多门洞的单子都被人撕掉了,二来那些单子上,很多就是个编号,与几年前的实名大不一样。



    林雪也会不失时机地问那些下楼的或者在家属院里闲转悠的人,说,你们这楼上最近是不是搬来过一个老太太,她孙女今天刚出院回来,好像是想自杀。好心和耐心点的,会很认真地回答说,对不起,好像没这人,你到前面去问问。更多的人则是不耐烦或者干脆不理睬林雪。



    一个穿着身睡衣、踏着个贝贝熊棉拖鞋的中年女人,大概是有烦心事,听林雪絮絮叨叨补充说,那老太太家前一阵子进过蛇,张口就回了一句说,恁家才进过蛇呢!



    冬天黑的早。大约6点的时候,街灯就次第亮了。林雪见这个家属院对门有个标有“中国移动收费”字样的灯箱坏了,闪着残缺不全的字,显示的是“中国多收费”,不禁哑然失笑。



    就在林雪沮丧地重又回到门岗上,想试着通过那门卫了解一下这个家属院的车辆登记信息,并以此找出杨翠烟家的线索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面叫他了:“哎,这不是林雪吗?你怎么在这里?”



    林雪回头看时,不远处居然是《河洛晨报》负责“青鸟有约”的干冬梅大姐,手上还提着几根大葱和一捆芹菜,不禁呆住了。



    “我没认错人吧?”干冬梅见林雪不出声,也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神。



    回过神来的林雪听了,赶紧说:“没错,是我,干大姐,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



    见林雪有些意外和激动,干冬梅说:“我妈就住在这里,这不,我来给她送点菜。对了,你到这里有事吗?”



    林雪不便说是专门来找杨翠烟,就撒谎说:“我们单位领导让我过来给他家搬东西,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车来!”



    干冬梅说:“天都黑了,你们领导还搬东西,你们领导可真有意思!”随后,她借故说要去给她母亲做饭,转身走了。



    城里人不跟农村人一样客气;中东部的人也不像西部人一样虚假客套,动辄就邀请外人去家里做客。所以,干冬梅并没有客气地请他到她母亲家坐坐,林雪也很适应。



    “干大姐,”关键时刻,林雪忽然顾不了许多,喊着追了上去说,“干大姐,我想问问你,你知道杨翠烟家住哪儿吗?”



    干冬梅听了大为意外,随即回头笑着说:“你们不是经常联系吗?”



    林雪很不自然地答说:“刚才,刚才我的电话没电了!”



    干冬梅大概已经明白了是咋回事,继续笑着说:“杨翠烟家肯定不在这一片,你的大方向错了!”



    林雪听出了干大姐的话外之音,连忙像给自己台阶下一样说:“大姐,我,我不是那意思。我听说她住院了,只是想看看她,真的……”



    “什么?杨翠烟住院了?”干冬梅吃了一惊,忙问道,“啥病呀,这么突然。元旦前不还活蹦乱跳的?”



    林雪便在家属院门前那半死不活的灯光下,将上午以来的事扼要地给干冬梅复述了一遍。



    干大姐听了后说:“你这孩子倒还很有心的,我听了都感动了。这样吧,我给王天来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随后,她又像在埋怨自己说:“你看我这记性,电话还在我妈屋里呢,我上去马上打,你这里等我的消息!”



    前走了几步,干冬梅又回头叮嘱林雪说:“你就站着别动啊,要不,过一会下来我又找不到你了!”给林雪的感觉是,这大姐似乎在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不想让他知道她母亲住的地方。



    林雪重回门卫室,想坐在一旁那个破破烂烂的沙发上等的当儿,那个头发灰白、长得跟曾志伟有点像的门卫忽然递过来一支香烟,说:“老弟是《河洛晨报》记者吧?刚才跟你说话的那女的我认识,是报社的大编辑!你咋不早说跟她熟悉呢!”



    林雪推谢了那烟后说:“不是,我是来找她办事的!”



    那门卫听了,忽然笑着说:“是让人家给你介绍对象吧?对了对了,你们掺和的那个啥鸟有约,中不中啊?”



    林雪有点难为情地笑着问:“老哥,你咋也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那门卫呵呵笑着,从桌子边的报夹上拿下一摞过期的报纸说:“我给你翻翻啊,你照片好像都在报纸上呢!你那猴样子,我一眼忘不了的!”



    门卫这话让林雪感到很郁闷、很痛苦、很悲哀也很受伤。也许有时候,来自毫不相关的第三方的评价是最精准的。他妈的,我在报纸上的形象是猴样子!林雪心里暗自笑着,骂着。



    这阵子,对方已将那张刊登有林雪在“青鸟有约”联谊会上“猴样子”照片的报纸给摊开了。林雪见报纸上,自己正跟杨翠烟隔着桌子聊天,照片的背景是一群戴着面具的男女在跳舞。



    见林雪不出声,那门卫又好奇地问:“跟你一起的这女孩是哪单位的?怎么长得跟包子一样,一看就知道是穷人家的闺女!”



    “你怎么知道她是穷人家的?”林雪压着怒气,问那出言不逊且尖酸刻薄的老守门员。



    那门卫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和口吻说:“老弟呀,要说社会经验,你们这些大学生真不中!这年头,都是穷穿貂皮富穿棉,官宦子弟披休闲。有钱人家的姑娘一般从小都会保养,也都苗苗条条的,只有穷人家的闺女才憨吃憨睡憨胖。再说了,富人家的姑娘谁还去登报纸征婚呀,恐怕中学、小学就被人预订和抢走了!说了老弟你别不爱听,这年头,剩男剩女那都是积压品或者残次品,别听他们自命清高、自命不凡说是因为事业耽误了青春,咱普通人一辈子最大的事业不就是结婚成家吗?一句话,好女不愁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门卫这番话,让林雪大为尴尬也备受打击,更无言以对。因为平心而论,人家说的是有几成道理的,或者说都是事实。



    忽然,林雪又觉得跟这种势利小人没有共同语言,也没必要多讲和多争论,就默默起身出了门卫室,向这个家属院外面的马路上走。



    那门卫大概良心地发现自己说话太直白了,就在后面喊:“对不起啊老弟!哎呀,你说我这个嘴,你说!”



    站在这个家属院门口的灯光下,林雪又不敢走远,怕干冬梅真找不到他。只有心事重重地来回逡巡着,只盼那干大姐早点带消息出来。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夜风开始变冷,街头空荡荡的,但却一直不见干冬梅的影子。就在林雪快失去耐心的时候,一辆面包车疾驰而来,在林雪面前猛然转了个弯后,“嘎吱”一声停稳了。



    林雪心头一凛,循声看去,就见一个小脑袋从车窗探了出了,喊:“小林,我是天来呀,快上车吧!”



    林雪看着满脸堆笑的王天来,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自己上车后,是吉祥,还是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