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薇是那种热情得近乎夸张的女孩子。估计在风月场上时间久了习惯了，更无所谓了，在张宝打开包间门后，一下子就像老鹰一样扑上来，揽着张宝的脖子猛亲，就跟张宝那瘦脸是开封龙亭的小笼包子、大荔安仁镇的西瓜或者是巴黎圣·奥诺雷街上新出的奶油蛋糕一般，让边上的林雪看着胆战心惊，觉得那不是美丽而曼妙的亲吻，而是丑陋和恐怖的野狼啃。



    林晓薇个子不高，文文静静的外表跟杨钰莹有点神似。看长相，压根就不像是干那种事的小姐。昏暗的灯光下，白色的网纱披肩、黄绿色的超短裙将她的身材烘托得比较丰满，确实有一股子成熟的魅力。



    跟张宝又搂又抱又亲后，蓦然见包间里还有个男人，林晓薇忽然一屁股倒在沙发上，像个别人弄坏了她玩具的孩子般开始跺着双脚撒泼或者说撒娇，嘴里嚷嚷说：“好啊，好啊！你叫了人也不跟我商量！你要赔我精神损失费，你要赔我精神损失费！就当是给我买避孕药了……”



    林雪是第一次跟这种被贴上了小姐乃至失足女标签的女孩近距离接触。忽然觉得很怪异、很厌恶也很可笑，进而又生出些许悲凉和同情来。



    见林雪表情复杂，张宝笑着坐到晓薇身边后，指着林雪介绍说：“林姐，这是我发小和中学同学！是刚才无意中遇到的，说实话，熟人在这地方见了是很难堪的，但我又想着咱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张宝还没啰嗦完，晓薇已经装腔作势地款款起身，直勾勾的眼神看着林雪伸出了右手，说：“你好，帅哥！”



    林雪礼节性地轻轻握了一下对方的手，觉得软软的很舒服，又进一步闻到了晓薇身上那股子浓浓的香水味，觉得很兴奋，笑着说：“你要真姓林的话，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听我老乡说，你人不错，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此刻，晓薇已经很大方地揽住了林雪的水桶腰，又把另外一条玉臂搭在林雪肩上说：“你这帅哥倒是爽快人，很会说面子话哄人！怎么？你觉着姐姐我在骗人是吗？！我就叫林晓薇，要不要看我身份证啊？！”



    几乎是强拉着林雪倒在沙发上后，晓薇发现张宝在看《***》，又笑着骂道：“你们这些臭男人！又不是没见过女人身子，还看那种恶心人的烂片！关了关了，换足球赛！换足球赛！嘿，最近我可是爱上了齐达内，晚上做梦都被他抱着，特喜欢他那C壮的腿运球过人！对了，还有他那秃头，好像叫什么地中海！真的好X感哎！唉，要是我男朋友像他就好了……”



    说话间，近在咫尺的林雪见晓薇眼里忽然湿了一下。这让他觉得林晓薇其实跟别的女孩子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在男女界线上多了些随意性、主动性乃至侵略性，显得很疯、很野、很随便。



    林晓薇老家所在的地方山清水秀，很养人，更出美女。虽然那里经济条件并不差，但林晓薇却说，从老家出来做小姐的女子还是很多的。



    十多年前刚开始的时候，是一部分女人悄悄在外面赚了钱，回去盖小楼，那时候谁也不关心她们赚的是什么钱。后来有个小姑娘到南方某城市从事娱乐服务，短短数月就赚了在乡村多年都赚不到的钱，于是，发电报给镇上和村里那些还时不时因为插秧被水蛇吓尿裤子的小姐妹：此处钱多、人傻，速来！这才揭开了很多女人所谓“外出打工”的真相。



    后来那小姑娘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已经是浓妆艳抹、神气十足地拿着大哥大电话，“职务”也已经是专门从事“三陪”连锁业务的常务总经理。一开始大家看不惯，但架不住金钱和高品质生活的魅惑，时间长了大家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再后来，甚至很多女人都是她们的丈夫或男朋友带着“入行”。



    林雪曾经在北疆的阿达克草场见过一只领头羊，在百米高的山崖上看到呼图壁河干渠里有水，就带着羊群准备下去喝。阵风突然袭来，那领头羊不慎坠崖，结果后面的羊都跟着一个个“下”了崖，许多当场死亡……动物学家解释说，领头羊做了什么，羊群一定会跟着做什么，这是生存的本能，也是集体无意识的表现。



    一个视女性如草芥的国家和民族，距离文明是很遥远的，而社会风气是会像流行病一样传染和扩散的。现在晓薇认识的老乡同行也有五六十个，她们有的还把“业务”做到了天山南北，甚至有北极村之称的黑龙江漠河，开始和著名的俄罗斯小姐争生意。



    晓薇还说，现在老家那一片农村，办红白喜事，几乎都有yan舞表演。参与表演的年轻女子，都是本村或邻村的小姑娘，她们会脱到一丝B挂，否则无人捧场。



    晓薇有过短暂的婚史，她堕入这行，也和她前夫有关。



    此前，和几乎所有女孩子一样，晓薇也曾有过一段浪漫初恋。



    男孩姓赵，是邻居家的大哥哥。家谱上说他们这一支是赵匡胤的后人，在金兵南侵、北宋灭亡时逃到西南的。但从他爷爷开始，家里就穷得要死。为了寄托希望，他那个对文化一知半解的爷爷直接对着百家姓，给他取名叫“赵钱孙”。



    晓薇跟赵钱孙也算青梅竹马，反正从小学到初中，九年寒窗如影随形。上中学时，小赵就开始给晓薇写纸条，内容不是什么诗歌之类，而是直白如土匪抢亲一样的文字，诸如“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吧！”之类。



    时不时，小赵还远远举个纸牌子示爱。无论是晓薇下课、到食堂吃午饭、还是下午放学路上，赵钱孙举的牌子上都歪歪扭扭且让人崩溃地写着：“晓薇，嫁给我吧！”



    谎言重复千遍就是真理，何况人家不是谎言，是真爱。就这样过了三年，在十六岁生日这天，被彻底感动了的晓薇在稻田边一片青青的草地上，面对蓝天白云，把自己的一切给了赵钱孙。情景有点类似张艺谋在电影《红高粱》中为姜文和巩俐设计的那样。



    中学毕业，就在晓薇幻想着议婚论嫁时，小赵却出事了——为了凑够彩礼钱，他去浙江余姚打工。为了多、快、好、省，打工之余，小赵动起了歪脑筋，从偷自行车和窨井盖开始，发展到偷电动车、摩托车甚至汽车。连老外的也敢偷，就差乘着夜色爬进杭州萧山国际机场卸飞机轱辘了。在一次销赃中，小赵被蹲点埋伏的警察逮个正着，最终进去了！且一判就是七年，婚事自然吹了。



    晓薇前夫叫阮帆，很诗意的一个名字。和小赵一样，长得不算帅，但跟周杰伦一样，气质坏坏的，很讨小女生喜欢，是晓薇通过别人介绍相识的。晓薇一直觉得，阮帆就是已经蹲了号子的她的初恋的化身。



    认识阮帆的时候，晓薇已经中专毕业，正在镇上一服装厂打工。而父母也成天唠叨说，你都毕业了，也有一份正规工作，该找个好男人嫁了，再努力买套房子，让生活安稳下来了！让晓薇伤心地觉得，父母这简直是在撵她出门，就像怕她要啃老，并把家里一切吃干喝净一样。



    每当父母唠叨时，晓薇就犟嘴说，每个人生下来不就是为了见识这个世界么？！如果我们都变成小肥羊的羊，肯德基的鸡，生下来就是为了死，我宁愿从来就不被生下来！爱是理解，不是禁锢；生是见识，不是活着！



    二十岁生日那天，阮帆约晓薇到县城那家电影院看《真实的谎言》。晓薇等阮帆出现的时候，忽然被人用手蒙住眼睛说：“宝贝，跟我来！”在小广场上转了两三分钟后，那人放开手说：“睁开眼吧！”晓薇睁开眼睛时，阮帆已经捧出个精美的礼盒，半跪在了她面前。



    晓薇以为是戒指或者项链之类，但打开盒子却是一部在当时镇子上还不多见的手机。晓薇情不自禁，激动地说：“帆，礼物好棒耶！真的爱死你了！”阮帆则坏笑着说：“给我尊敬的岳父岳母打个电话吧，就说你在我手上，他们可以放心了！”



    在晓薇看来，男人即便是狗屁不是，但却总能装出一副见多识广、底气十足、牛气哄哄的样子，就是一种本事。而前夫阮帆就是这样。



    阮帆之所以让晓薇出来做小姐赚钱，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新婚之夜发现，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恋爱期间晓薇装得很纯真，每当阮帆有进一步的想法时，她都跟打莫斯科保卫战一样全力阻击，这恰恰成了阮帆最终和她步入婚礼殿堂的因素之一。



    之所以是之一，主要是因为晓薇和阮帆如漆似胶的时候，父亲的生意已小有成就。阮帆第一次到晓薇家，父亲就像拴狗狗一样亲自给准女婿脖子上戴了条指头粗的金链子。其实，在爱情和婚姻中，男人同样势利，同样嫌贫爱富，同样不见兔子不撒鹰，只不过相对而言更加隐蔽，或者干脆藏得很深罢了……



    曾经，阮帆和晓薇也想共捐前嫌，好好过小日子，却因为孩子问题屡屡发生矛盾。一度，晓薇觉得两人还小，暂时不想要小孩，每次行房时都让阮帆戴套。可阮帆不愿意，吵闹和厮打便难免。



    宋强、古清生等人发表《中国可以说不——冷战后时代的政治与情感抉择》的那个晚上，晓薇情绪高涨，但再次要求阮帆戴套。阮帆不戴，晓薇就拒绝。后阮帆妥协，但说自己不想去买。晓薇下楼买回来后阮帆却变了卦。为这事，小两口又吵了起来，并发展成了猛烈的厮打，不但碎了新房里的镜子和窗户，连大电视都掀翻在地并开始冒黑烟。住在一楼的父母感到小夫妻再闹下去就会房倒屋塌，他们老命都不保，匆忙打电话报了警。



    “那天晚上，他把我整个头都打肿了，和猪头一样。但我也没让他好受，狠拽他卵泡。他再强大，也成了只会疼得大喊救命的纸老虎！”晓薇得意地说。“那次打架后，我就下决心要离婚，但没有离成！”晓薇说，“为了讨好我，让我生小孩，后来他还经常带我去看黄片。有时候我们就在外面的小旅馆里做……”



    打架后大概一个月，晓薇认识了阮帆一个好朋友的女友。那女孩全身都是名牌，挎的包包也是。而晓薇还穿着读中专时的运动服。后来才知道，阮帆那个气质跟成龙有点像的好朋友的女友，就是做小姐的。



    “那女孩跟我的名字差不多，叫殷薇，比我大一岁。”晓薇说，“她问我要不要跟她去外地打工，我说好。那时我们服装厂的工资一个月只有几百块，她说出去打工赚钱快！”



    “殷薇能说会道，比我前夫还见多识广。”晓薇继续说，“她跟我说，做小姐赚的多的女人很多啦，她见过的一个，已经在北京和上海有九辆汽车。人家回老家坐三叉戟飞机还嫌小，都坐国内最大的波音707。人家差不多每天都让大夫为她推拿一两个小时。一起来，就喝一杯浓咖啡；睡前必喝一杯洋参汤。一日三餐，顿顿有燕窝、法国烤蛤蜊、炸牛排等。



    平日里，人家绝大部分精力都用在打扑克、下棋、钓鱼和看黄***和淫秽录像上。她还见她玩一种摔手表的游戏，一边玩一边说，反正不在乎，摔坏了再到上海去拿……”



    殷薇还告诉晓薇说，如果运气好的话，做小姐会更有前途的！她认识个只上过高中的漂亮妹子,原来在郑州的歌厅当三陪,后来成了某集团某副总的小蜜,最终靠伪造本科学历,调入该集团工作，短短几年就成了副处长。



    晓薇觉得天底下没这么好的事，就笑着说，怎么可能呢？殷薇就反问她，怎么不可能？只要有梦想，一切皆有可能！



    很快，殷薇就花钱带着晓薇和另外三个女孩上北京旅游了。玩了几天，最后一天吃过午饭，她们乘车往返于建国门和复兴门，中经T安门，晓薇第一次学会了辨认特警、武警、民警、交警、协警和便衣。并感叹，人的一生，就好比乘北京地铁一号线：途径国贸，羡慕繁华；途径T安门，幻想权力；途径金融街，梦想发财；经过公主坟，遥想唯我独尊；经过玉泉路，依然雄心勃勃——这时，有个声音飘然入耳：乘客您好,八宝山快到了！顿时醒悟：人生苦短,总会到站！



    那天，殷薇还给晓薇等人说，到外面混，最好不要说家乡话，要说上海话、广东话才洋气！最不济也要说一口播音员一样的普通话。



    殷薇还讲了几个四川老乡到北京后讲家乡话的后果。在车上，他们中的一个说，我们先杀到王府井，再杀到颐和园。另一个说，要得，一路杀过切（去）！最终，他们被几个朝阳区群众举报，一下车就被公安抓获，好不容易交代情况后才被放。



    过了几天，其中的两人又到广场看升国旗。早上人多人杂，大家情绪高涨，一个老乡忍不住就在人群中说，你浪个不开腔？另外一个说，你都不开腔，我浪个敢开？！话音刚落，边上的便衣以为他们要开枪，迅速扑上来按倒了他们。



    一周后，两人走出看守所。一个说，勒哈包包都整空咯！到哪点去搞点子弹嘛？！话音刚落，又被群众举报。



    临别时，见晓薇还是下不了决心，殷薇说：“我们干这行可比刚步入社会的女大学生强！她们工资不高却对生活充满抱怨，还心气蛮高，吃不了丁点的亏和苦。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即使明星也跟咱们一样！别看那些女明星外表光鲜，其实咱比她们要干净和幸福！唉，这年头又有几个女性能保持内心和自我！浸泡在这样的染缸里，想出淤泥而不染，不但比登天还难，也真的没必要！灯一关，不都就那么回事……”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进了酒店就坐在凳子上。有个客人让我去洗澡，我就去洗了，洗完澡还穿好衣服出来。第一次接的那客人蛮好的，那天我们什么也没做，就是聊了聊天，最后他还给了我200块。”晓薇回忆第一次“做生意”说。



    在殷薇的推荐下，晓薇和前夫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但每天要接很多客人。到了生理期，阮帆就找游医来给老婆挂消炎药防病。她们几个坐台的女老乡都这样，为省钱，有的还自己从老家带药过来，自己打。“那时候傻啊、笨啊，每天去站街，赚的钱全部都给阮帆，就想让他开心一点，如果赚少了，还担心他不高兴。”晓薇说。



    阮帆几乎每天都问晓薇要钱，还说最好都存在他账户里。晓薇稍微有点犹豫，他干脆就抢。到后来，晓薇才知道，自己辛苦赚来的钱，都被阮帆拿去找别的女人或者赌博了，再后来，阮帆还开始吸毒。



    98年农历八月的那个晚上，阮帆刚和“客人”谈完价钱，警察出现了。阮帆撒腿就跑，在附近的晓薇害怕了，也跟着跑，结果还是被抓了。这次，她被拘留了，出来时阮帆已经不知去向。



    “你们把我抓了也就关我15天。我出来还是要干这个！因为我老家盖房子的贷款还没还清！”那天，同时被抓的还有个22岁的女孩，她挣扎着这样说。晓薇后来知道，那女孩已是第三次被派出所抓了。



    一起被抓的还有个开按摩店的大姐。在这次警察扫黄行动中，她的店被认定存在不法勾当，她和店内的5名女技师还有3个顾客被控制。那大姐不服气，一开始就要求那些穿警服的人出示证件，其中一个40多岁的男的听了说，娘希匹的，你电视看多了吧？你懂很多法律吗？说完，就拿手上的警棍对那大姐腰上狠捅了一下。



    在派出所一楼拍照后，5名女子被分开，在二楼几个办公室内接受审讯。那大姐则和晓薇被安排在第2间办公室内的长椅上坐着。那大姐坐下后，一名听别人称呼为大队长的人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后，让那大姐老实交代情况。但那大姐倔强地不吭声。



    之后，那拍桌子的男的忽然拿来一张纸贴在那大姐脸上，扇了两记耳光。随后，狠踢大姐的腿，边踢边说“你去死吧！”吓得晓薇眼睛都闭上了，只盼着自己早点死。



    那大姐看上去比较刚烈，始终不愿承认从事违法生意，拒绝在审讯材料上签字。可能是不堪被打骂和受辱，趁办案人员出门时，她忽然将手上戴的一枚金戒指吞下，最终被送往医院急救……



    晓薇被关了一周后提前释放了，因为她除了认罪表现好，还有“重大立功表现”。



    因为这次被抓的遭遇，利用一次短暂的回家时间，晓薇下决心把阮帆告上了法庭，结束了那段婚姻。“所有钱都是我赚的，但他却不管我死活，就是去坐牢，我也要离婚。”晓薇跟双方老人表态说。



    去年以来，晓薇接客的数量更多了，一天有十几个。晓薇说，她一般睡到中午11点，吃了早饭就开始坐台或出台，一直到凌晨二三点左右。每个月大概做20天，一个客人50到200元不等，扣掉各种花销，能存1万多元。“做这行也蛮辛苦的，除了凌晨四五点躺下数钱的时候有点乐趣外，其它，真的没有了”晓薇说。



    最近，老家又过来个十八岁的小姐妹，和晓薇一样，也是被男朋友带着开始“做生意”的。那小姐妹刚打了胎，一心想着要和她那个男朋友结婚。为这个小老乡接风时，小姑娘曾跟晓薇在饭桌上描绘过自己争取在22岁前成为富婆的人生规划：



    首先通过做小姐进行原始积累，然后争取去上海等大城市的车展当模特，混入主流富商圈。接下来通过交际手腕，力争钓上大款。实在不行，就到外滩去找机会被开劳斯莱斯之类的有钱人撞倒，然后索赔100万。随后花这100万去读长江商学院，进一步提升自己，直到找机会嫁给六十多岁的富商，最终力求在三年内让他精尽人亡，而后合法继承他全部的家产……



    看着小姐妹，那天晓薇想起了前些年的自己。旁观者清，很多人都知道小姐妹的男朋友是个有妇之夫，只有小姐妹不知道。但晓薇不能告诉她真相，因为告诉她了，自己也就待不下去了。



    张宝也曾问晓薇，为什么不找个好男人再嫁了，好好过日子？晓薇说：“你觉得对女人来说，日子日子，难道就是和男的日出个孩子来，再一天天地过下去吗？！在这个什么都是浮云的年代，我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想坐在自行车上笑！”



    “什么好男人，坏男人，世界上只有富男人和穷男人。”晓薇说，“我只想说，嫁给穷男人，你就要忍受清贫。除非你自己很有能力很有钱。否则你可能会腆着大肚子去挤公交车或骑自行车，并担惊受怕，时时小心别人撞了你。



    更重要的是，嫁给穷男人，你的孩子也会在条件很差的环境中生活，营养也许会很差的。甚至因为穷，养不起，你很有可能就要打掉你自己的孩子，也就是杀了他或她，这还可能导致你以后不孕。



    因为穷，你和你一家都会输到起跑线上。你可能在父母生病的时候没钱给他们治疗，让他们等死。另外，养一个孩子的花费是很高的，从好点的奶粉、尿不湿到衣服、鞋子、水果、玩具、学步车等等等等，直到上幼儿园，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不用说以后上学……”



    张宝后来跟林雪讲这些时，忽然感慨说，人的一生，既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坏。我们每个人背后都会有心酸，都会有无法言说的艰难；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泪要擦，都会有自己的路要走。



    张宝还说，千万不要以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和评判别人，更不要戴着有S眼镜看人。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个性以及价值观。这一切将深深影响他的一切，包括职业和生活方式。你看不惯、接受不了的事情，并不一定就不好和不合理。



    人无完人，社会何尝不是如此？！因为不完美，我们和我们所处的这个社会才真实；因为丑陋、残酷，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才让我们触手可及，并让很多人在无语后明白了很多。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理想总会遭遇现实，对很多普通中国人而言，这简直就是一场惨烈的车祸！有时候，我们一瞬间失去的东西才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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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宝跟林晓薇也算是一见倾心，不是单方面的，而是彼此的。一切全仰仗他和林雪同学卢瑞星的相识和相知。



    男人之间有时候也很怪。起初，张宝和卢瑞星是彼此瞧不上、互相不待见的。但自从张宝年初帮着卢瑞星连夜起草了一份团委工作报告，并让卢瑞星在单位上火了一把，甚至都有一线的小姑娘主动到住处来投怀送抱后，他和张宝的友情就突飞猛进。按照卢瑞星的说法，宝老弟那是一篇文章就把老哥我给彻底装了进去……



    张宝还清楚记得卢瑞星感谢他的情景。他刚到卢瑞星住的那个小院，卢瑞星就催着坐自个屋里的那个胖嘟嘟的女孩子出门去买菜，还说，现在招待客人的最高礼遇不是去星级酒店海吃憨吃和乱花钱，而是亲自下厨，烹调几道可口小菜。



    那女孩子极不情愿地出门后——后来张宝知道，她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卢瑞星。卢瑞星还隔着一道墙叫邻居家那个叫刘盛的二孩子过来帮忙。那孩子是个厨师，能够随随便便就炒几道爽口小菜。为了体现对张宝的深情厚谊，卢瑞星还破例从屋子里陈旧的大木箱中拿出了只有招待贵宾才喝的罐装青岛啤酒和杏仁露饮料。



    今年春天的那个黄昏，卢瑞星带着张宝走进紫东来大酒店的酒吧时，林晓薇正独自坐在吧台前看手机。卢瑞星见四周没什么人，就上前主动搭讪道：“美女，这里有人坐吗？”林晓薇抬头看看说：“没有，你们要不要请我喝可乐？”就这样，他们认识了。



    那天卢瑞星也是心情不好，倒不是刚吹了女朋友，而是和单位领导起了矛盾。具体是什么事不清楚。张宝到卢瑞星所住的小院找到他时，卢瑞星正对着吊在桃树下的那个标靶在狠劲扎飞镖，一边扔着扎，一边骂人。



    卢瑞星门上挂着一幅新写的对联，虽然对仗不算工整，却也透着一股子牢骚。上联是：一天到晚，两个领导，三更半夜，四处催材料，只好周五加班到周六，早上七点写好八点印完，九点睡觉，十分痛苦。下联是：十点才过，九个短信，八个电话，居然七调整，无奈六个文件改五遍，中午四种格式三人突击，两刻完成，一切照旧。



    张宝不大明白，问是咋回事。卢瑞星就说，他妈的，现在的人被洗脑洗得奴性十足！下午在单位遇到一个50岁左右的修理工，蓬乱的头发，浑身油腻，身上还散发着多日未洗澡的怪味。抽两块钱的劣质烟，累的和驴一样才挣1500元，连平房都买不起，竟然喊着反美反日，还教训我说，没有伟大祖国，你啥都不是！好像他很爱国一样，真他妈的SB啊！



    在这段时间的交往中，虽然卢瑞星也经常主动给张宝打电话，甚至主动登门找张宝谈心，但很明显，嘴紧的卢瑞星是不会，也不想把他和单位最S密的事情说给张宝听的。这一点，他真的不如林晓薇。



    知道张宝平时也喜欢点文学，第一次坐在一起，林晓薇就考张宝，说，你知道诗骨、诗杰、诗狂、诗仙、诗圣、诗囚、诗奴、诗豪、诗佛、诗魔、诗鬼、诗神都是谁吗？我中学就能一口气背出来，我当时还是语文课代表呢！他们分别是：陈子昂、王勃、贺知章、李白、杜甫、孟郊、贾岛、刘禹锡、王维、白居易、李贺和苏轼……



    卢瑞星跟张宝最贴心的一次是两人在老集的美索不达米亚喝咖啡。聊着聊着，卢瑞星就陷入了十几年前的苦涩回忆，说，中学时我很喜欢地理，做梦都想有一个自己的地球仪。可那时家里很穷，没钱给我买，我就出去捡瓶子、捡易拉罐，还帮着送过报纸，但一直没实现这个梦想。去年，我终于觉得自己有足够的钱了，就专门到郑州买了超大的专业地球仪。它湛蓝湛蓝的，我拿着满院子显摆，还把它放书桌上做装饰，可他妈的，不到两天，苏联就解体了。



    有时候在电话里，卢瑞星也会语重心长地告诫张宝，说，时不我待啊，我们平均一辈子只有7次决定人生走向的机会，两次机会之间相隔大约7年。人生机会大概在25岁后第一次出现，到75岁以后就不会再有了。这50年里的7次机会，第一次我们不易抓到，因为太年轻，最后一次则不用抓，因为太老。这样，就只剩5次机会了，而在这5次机会里，又有两次你会不小心错过，所以，实际上人一辈子只有3次机会……



    为了投张宝所好（他和林晓薇其实都不知道，张宝喜欢文学只是表象），卢瑞星也会谈文学，且谈得还很有见地。



    比如谈四大名著时，卢瑞星就说，小时候看水浒，印象是奸官当道，民不聊生。可今天再看，感觉宋朝人可真幸福：半残疾的武大郎挑个担子卖炊饼就可养活潘金莲，根本不用顾忌城管；鲁提辖作为正团级军官，打死个卖肉的郑屠还要亡命天涯并最终出家；监狱长儿子施恩被夺了酒店，要靠武松夺回；国防部长的官二代看上林冲媳妇，还需要算计林冲……



    那天他们临出门时，卢瑞星专门拿了块碗渣子，悄悄刮花了单位门口停放的那辆宝马车。张宝怕事，猜着卢瑞星可能是跟领导的车过不去，担心被人发现了赔不起。



    卢瑞星就笑着说，放心吧，今天这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前两天晚上我出来散步和遛狗，亲眼见四个熊孩子把路边停的车当成了画板，似乎在比赛谁刮花的车多，居然拿着碎石块一路划了过去，次日就听人说，一晚上有53辆私家车被刮花了。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相见恨晚。时间长了，张宝就觉得卢瑞星这个人蛮有意思，至少比林雪有意思。



    有时候他觉得卢瑞星像个城乡结合部喜欢显摆自个不走寻常路的洗剪吹小哥和造型师；有时候卢瑞星看上去又很有爱心，不但能够耐心地喂那些肮脏的小狗狗，并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给它们洗澡，还能和老城背街小巷那些能够理解他审美理想的老头老太太们套近乎；还有的时候他又有点坏坏的，像个孩子一样喜欢马上翻脸，喜欢搞点恶作剧——比如刮车，觉得对方是上辈子借了他家的高利贷没还，以至于从出生起就一直让他怀恨在心……



    去东花坛酒吧玩的路上，卢瑞星还以羡慕的口吻跟张宝说，他们领导去年为了包二N，专门买了一套商品房，花了30多万。今年因为被老婆发现，不得不跟二N分开，他把房子卖了，得钱60万。算下来白玩二N一年多，最后还赚了30万，真得感谢政府！感谢高房价！现在看，包二N也是一种投资。而他老婆知道后，还狂批他，说，你他奶奶个腿的猪脑子，为什么去年不多包几个二N?！



    临下公交车，见张宝犹豫不决，卢瑞星笑着说，你也别书呆子了，跟我那同学林雪一样，假正经。这年头，全反了，也全乱了！没结婚的像结婚的一样同吃同住,结婚的则像没结婚的一样分居；动物像人一样穿衣服，人则像动物一样露着肉；小孩像大人一样成熟，大人却像小孩一样幻稚；女人像男人一样爷们，男人则像女人一样娘们；没钱的像有钱的一样装富，有钱的却像没钱的一样装穷；小蜜像原配一样四处招摇，原配反倒像小蜜一样深居简出!



    卢瑞星可能经常去酒吧，进酒店前他就告诫张宝，说，到这地方，千万别跟个外星人一样，千万要小心，不要被大学生酒托给坑了。尤其是那些假装女生的酒托。现在这社会很黑的，20元的红酒敢卖368元，她们月收入过万呢，比咱上班那可是强太多了……



    见土土木木的张宝跟听神话一样，风风火火的卢瑞星继续说，酒托也好，小姐也罢，她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骗男的一次性花更多的钱，骗一次就不会再见第二面了。尤其是酒托，她们的行规永远是不拉回头客、不出卖肉体，干这行的女的比小姐更差，很少有有情义的。



    很显然，卢瑞星把林晓薇当成酒托了。或者就是他对林晓薇那种气质的女孩子不感冒。所以，见张宝傻傻跟林晓薇套上了近乎，他就“移情别恋”，和酒吧里那个染了彩色头发的男孩子聊起了开酒吧的事情。



    以至于林晓薇跟张宝总结说，你们男人其实都有六副模样：平时像人一样；偷女人像贼一样；约会像鬼一样；搞女人像狼一样；完事像猪一样；在领导面前和太监一样……



    见林雪不太高兴，林晓薇又喝了口饮料说，帅哥，你看我干什么？千万别笑，你也一样，除非你跟刚才你那朋友一样，不是男人！其实我们女人也有六副模样：男人面前像处一样；吃零食像鼠一样；谈情说爱像蜜一样；上了席梦思像疯了一样；叫喊起来没命一样；到了G潮像断气一样……



    刚开始，张宝胆子小，因为卢瑞星曾经在路上一再提醒说，虽然是酒吧和娱乐场，虽然都知道那些女孩是干什么的，但千万不能随便开玩笑。前两天我们领导去租房，就因为开玩笑T戏人家女店员，说人家陪睡就签单，结果跟租房老板全家发生冲突，最终被打得头破血流，在医院住了好几天。他提着一箱奶去看时，领导还耿耿于怀，说，我就开玩笑T戏了一下，没想到就被打了。



    直到后来见林晓薇说话比较黄和荤，张宝才逐渐无所谓了，开起了卢瑞星的玩笑。说，我那朋友是南方上过学，见过大世面的！他们那个潇湘工学院，曾经组织一些比较帅的男生捐精，说了为了支援国家建立生殖保健服务中心。后来，他女朋友知道这个事情后，就指着报纸对他说，你看你看，报纸上说捐精一次可以补助300元呢，如果你受得了的话，我想年内买套房……



    第二次，张宝是背着卢瑞星，偷偷到紫东来大酒店找林晓薇的。正好晓薇不在，接待他的一个男子就说，还有两个妹子，你可以看看。



    但过了一会儿，那男子领进包间的却是两个三十多岁的丑女人。张宝觉着恶心，坚持要离开。临走时，那两女的不让，向他索100元出台费。但张宝坚持说，我们也就见了见，没法给。



    甩开那两女的到楼下后，从吧台跑出个瘦瘦的男子，拿着账单说一共消费了175元。张宝看那消费项目，上面列着：包房费100元，果盘50元，茶水20元，录像5元，忽然有种被抢劫的感觉，就理论说，刚进来的时候，那小伙子不是说果盘、茶水免费吗？况且这包间我还没有用！那男子就厉声说，你说的是谁，你把他找出来！



    张宝早听卢瑞星说过酒店、歌厅暴力宰客并殴打顾客的事，便自认倒霉，想破财免灾脱身，就说，能便宜点儿吗？那瘦子说，那你给个价吧！张宝说，100元。那瘦子有些不耐烦了，撕碎账单露出了一副凶相。



    张宝不敢惹事，掏出170元给了那瘦子。那瘦子马上又换了一副面孔说，刚才领你进来的那人，是负责拉客的，每拉一个能得50块钱提成，以后你直接找我吧，价格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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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雪是在张宝打起了呼噜，林晓薇彻底倒在沙发上后悄悄离开那个包间的。当时法国和葡萄牙已经在90分钟时间内1比1战平，正在准备踢加时赛。



    那两个球进得都很精彩，第一个是努诺·戈麦斯转身抽射，为葡萄牙首开记录，让双方早早陷入拉锯战；另一个是下半时开始6分钟，法国将比分追平。那一刻，后卫图拉姆右路边线直传，阿内尔卡在底线附近拿球后左脚敲到中路，亨利停球后，在侧对球门的情况下，稍作调整后转身右脚低射，球从两名后卫之间穿过，入球门右下角。



    林雪轻轻出门并关门时，忽然听到林晓薇在呢喃着喊：“帅哥别走，别走啊帅哥……”



    已经是凌晨，二楼楼道里安静的很，但三楼以上听着很疯。有醉醺醺地大声喧哗的，嚷嚷说，老蔡，你他娘的再怎么装逼也改变不了你土鳖的本质！也有睡不着觉，胡乱唱《爱我中华》的，那充满着老城方言味道的歌词是：五十六个闰土，五十六只猹，五十六支闪亮钢叉放你家，五十六支钢叉，汇成一句话，叫你偷瓜叫你偷瓜叫你偷瓜……更有胡乱喝酒，甚至直接往楼下扔酒瓶子并招来更多的不满和谩骂的！说这里是疯人院，那是侮辱人家疯子，因为就是疯人院晚上也还是比较安静的。



    这边的204包间里，沈溪和芮秋波正盯着电视屏幕看着比赛回放，且看得很起劲，芮秋波还下意识地将啤酒瓶子当成了喇叭。见林雪推门进来，他们也无视。不见李胖子，林雪就问李胖子去哪里了。好久，芮秋波才眼睛不离屏幕说：“大概是去三楼了，你上去看看吧。”



    乱七八糟的小茶几上放着一张大大的警方通告，大概意思是全市将开展为期一年的打击暴力恐怖犯罪专项行动。将加强民爆物品、枪支弹药、管制刀具、剧毒化学品及烟花爆竹、硫磺、火柴、液化气罐、散装汽油等的管理，要求企事业单位要严格落实购买实名登记制和协防等等。



    林雪问通告是谁送来的，沈溪和芮秋波也没吭声。看了看小灵通，林雪又说：“都快4点了，看完球赛咱们就走吧，早上还上班呢。”



    沈溪这才仰面倒在沙发上，伸着懒腰说：“都累死个求了，还上个毛班，我想睡一个上午再回去。nia（你）们走的时候别管我，记住付账就行。我可没带钱啊，别跟上次那老郭一样，他妈的，和老江把我一个人扔这里后跑了，最后没办法，我把传呼机都押上了。”



    芮秋波听了说：“放心吧沈老师，大雪和李哥他不是那种人，他们就是仅剩个裤头，也会让你穿着西服体面出去打车回家的。”



    沈溪笑着说：“你说的邪求感人啊！可不敢仅剩裤头，咱可都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



    林雪笑着说“屁，咱都是有身份证的人还差不多”之际，有人嘭一脚踹开了房门。林雪以为是李胖子喝多了，转身看之间，已经冲进来三四个大汉，把沈溪和芮秋波也吓得全站了起来，估计睡意已经全无。



    “你们找谁？走错门了吧？”林雪鼓足勇气上前。一个凶神恶煞的矮胖子一把将林雪推一边，指着戴着眼镜的沈溪和芮秋波问：“你们谁是晚报记者啊？”



    沈溪不知道是咋回事，回答道：“我是，怎么啦？”



    就见那汉子上来就给沈溪嘴上一拳，直打得沈溪一个趔趄。随即那汉子骂骂咧咧道：“叫你来当卧底！叫你来曝光！”说着上前又冲沈溪屁股上狠踹了一脚。



    另一个男的也骂道，你们当记者的真还不如J女！当官的胡作非为、Q奸Y女你们不敢曝光！房价你们不报道，医疗你们不报道，教育你们不报道，咱这里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却放不过！



    后面跟的那个则齉着鼻子说，都是一样是B，明星和女主持人能卖十万上百万你们看不到，咱这小姐卖一次最多就几百块，你们就看眼里了。你们他娘的欺负小姐、拿弱势群体下手，似乎很正义、很高尚，但其实很下贱，你们知道吗？！



    林雪见沈溪跌倒，本能地上前抓住那打人的男子的手说：“老哥，你们误会了！我们就是来看球的，不是来暗访的，你们肯定认错人了！”



    那男子一把甩开林雪，道：“没找错，你们的车到门口我们就知道了！原来想着你们也就随便说说，刚才居然在这里已经开始讨论稿子怎么写了，真有你们的啊！”



    芮秋波知道是自己刚才和沈溪一边看球一边讨论新乡那稿子的事情可能被进进出出的服务生听见，并跑去报功了，赶紧解释说：“大哥，你真的误会了，今天我们从新乡回来，说的是新乡球赛的事情，跟你们这里无关！”说着，芮秋波开始手忙脚乱地寻新乡买的报纸。



    林雪见了，忙又掏出老王的名片说：“你们真的误会了，这是王会长的名片，你们可以打电话找他证实。”芮秋波也反应了过来，说：“对，我们还跟白福出，白二孬很熟悉！他就住在这一片，你们应该知道他，今早上我们的车还在这附近跟伊川来的球迷联欢呢。”



    那几个人盯着林雪和芮秋波看了看，最终出去了。其中那个齉着鼻子的，大概看老王名片很复杂，还撂下句话说，求，现在是一流人才无名片；二流人才看名字；三流人才看职务；名片上职务超过三个以上的，都是骗子！”



    此刻，沈溪已经是嘴角流血。林雪赶紧上前问：“沈老师，你要不要紧？”沈溪赌气一样一把推开林雪说：“不要nia（你）们管！我他妈今天咋这么倒霉！早知道回家睡觉不啥事也没有了！”说着恨恨地将嘴里一颗带血的牙齿吐在了地板上，又满茶几找水漱口。



    芮秋波已经收拾开了自个的东西，准备出门，看上去要准备撤离了，说：“我结账后先回家了，媳妇等了一晚上，就不陪两位了。”



    林雪连忙拦住，说：“这么晚了，要走，咱一起走！再说，胖子在三楼还没下来呢。”芮秋波似乎去意已决，说：“管我们屁事！他既然会自己去玩，就会为自己买单。玩小姐、离婚、养小S可不是请客吃饭。”



    此刻，法国和葡萄牙的加时赛还剩4分钟了，双方1比1的僵局忽然就被打破了。就见维尔托德射门，球打在了葡萄牙队后卫沙维尔手上，斯洛文尼亚边裁举旗示意，奥地利主裁询问后判罚了点球……



    林雪也顾不上看这个有争议的判罚所引起的葡萄牙球员对裁判的不满和围攻，慌忙给李胖子打电话。但李胖子没接，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出现了别的什么情况。



    齐达内点球命中，完成金球绝杀后，林雪三人也顾不上输球后葡萄牙球员的愤怒，并最终导致的努诺·戈麦斯吃到红牌、沙维尔和本托戈被停赛的大结局，关了电视和房门，一个跟着一个垂头丧气地下楼。



    到一楼吧台结账时，那个睡眼惺忪的服务生打着哈欠说：“你们是204包间的吧？老板刚吩咐了，说不用结了。还说让三位多担待，希望以后常来，大家还是朋友……”



    凌晨的大街上很凉爽，已经放亮的天色里，林雪忽然见有城中村的村民在被拆迁的废墟处立了块石碑，上面写着“钓鱼岛是中国的，这房子是老谢老丈人家的”，似乎在以此表达心中诉求。



    沈溪忽然说他嘴里疼得更厉害了，嚷着要马上去医院看看。但此刻，正是这个世界睡得猪一样的时候，连路灯都似乎不怎么给力，不死不活地泛着昏昏欲睡的光。



    芮秋波就安慰沈溪说：“沈老师，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带你去西工的小兔子牙科，我媳妇跟那里的护士熟悉！”



    “昨天我看报纸，”芮秋波接着说，“《参考消息》上说，美国有个男子本来成绩太差辍学，结果被坏人打伤头部，醒来之后变成数学天才，看什么都是几何图案，树叶都能看出毕达哥拉斯定理，反射的阳光也能看出圆周率。医生说这种情况叫“后天学者症候群”，患者在被击打脑部之后，会在数学、音乐等方面展现惊人才华。”



    沈溪知道芮秋波瞎掰是为了转移他的痛苦，也努力说：“还四（是）人家老外务四（实）。咱中国人就喜欢讲些大而不当的话，就好像向天空射箭，一定会命中目标，但却无用。讲大道理四（是）很容易，但要明白大道理后面的小道理，小道理后面更小的道理，这才四（是）真的深刻和伟大……”



    林雪觉得今天这亏吃得窝囊，忽然说：“沈老师，今天咱要打一架，会是个什么情况？”



    沈溪看看林雪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我觉着胜负无悬念，就跟葡萄牙踢法国一样，从场面上看，法国队明显掌控着比赛的节奏。之所以能踢到加四（时）赛，并金球致胜，我觉得完全四（是）欧足联为了让球赛产生更大经济价值的阴谋。欧洲球员字（职）业就字（职）业在这里，要不身价都恁求高……”



    芮秋波又说：“中学时我特迷恋武术。曾经我还给省体委写过信，建议教育部把武术列为中学必修课。少年的我渴望用暴力改变世界，后来发现行不通。虽然任何伟大的理想都需要坚强的肉身支撑，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没有主动性、进攻性、侵略性的。”



    三人在紫东来大酒店附近的站台上焦急等待出租车出现的时候，边上那个巷子里忽然蹿出个年轻人来，一边没命地跑，一边喊：“救命啊，杀人啦，抢劫了。”随后，追出来的三个黑衣人一拥而上，一顿脚踢拳打将那男子制服，迅速拷上后，开始用对讲机叫车。



    林雪等人在路边看着，谁也不敢吭气，更不敢动一步。就听那个拿着对讲机的说：“洞幺，洞幺，我是洞拐，刚抓到一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