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张死墨把那个男的拖进狭缝,其实大部分都是他在使力,我怕他伤口再崩开竭尽全力帮忙,但一直疏于锻炼的原因,我身上没几两肌肉,自个也知道自个有几斤几两。那男的肯定不是好人,我不到一米八的个子,他比我还要低半个头,长的也瘦但死沉,应该是肌肉密度的关系。张死墨比我高一点,受伤原因抬那男人大部分都是左臂在使力,但看不出来丫力气还挺大,我和他把男人抬进狭缝,用那堆建筑废料做了一下掩盖,然后处理了一下伤口,又灌了张死墨一瓶体能饮料,才和他作贼一样从藏身处溜出来。
我来那条路回酒店最近,但怕那帮人循路已经摸到那片了,考虑再三还是走到药店那条街,张死墨身上有伤,带血的衣服很惹眼,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巧的是我在路边瞄见一辆刚停的的士,一看司机眼熟,这不就是那天晚上把我从rca大街拉回来的那师傅嘛!
那师傅看见我愣了下,把车窗拉下来对我笑道,“呦,小朋友又是你,又要搭车啊?去哪?”
“等下我问下我朋友。”
本来我要报酒店名字,又想到既然搭的士那还不如去医院呢,反正那帮人又找不到我俩,就算看见了也追不过四个轮子的车。
张死墨捂着左臂缓缓走过来,说话有气无力,“回酒店。”
“要不先医院看下吧……”
“不行!回酒店……”
我看他这么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认识这么几天我也发现了,张死墨这人外表看着舒服,一股子书香门第小绵羊的感觉,但性格还是很强势的,说往东绝不往西,说耍猴绝不杀鸡。
我只好跟那的士师傅报了酒店名,师傅瞥了张死墨一眼,却有点不乐意。
“他身上带血,这么老长的口子肯定是刀砍的,弄脏我的车我会倒霉的,就算不倒霉,你们肯定是碰上什么事儿了,万一把麻烦带给我……这儿是泰国,就算你们说我迷信,我也不愿意载你俩……”
这话让我直想骂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里是泰国这里信仰佛教,救人你他妈还要瞎唧唧,给你建七级浮屠的机会,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虽然心里一直在骂,但面上还不能撕破脸,我们呆的这片挺荒凉的,有点像国内的城乡结合部或者城中村,这条小街空落落就他一辆的,今天怎么说我俩都必须上了这车,要不就得走回去,就张死墨现在的状况,能不能捱到酒店暂不说,我俩对路况都不熟,手机也快没电了,再他妈迷路就是人间绝境!
“救命啊!大哥……”我哀求道,上回和他相处这师傅人是不错的,就是呆泰国太长时间特别迷信,“我俩都是高中毕业生,我朋友是遇到打劫的了,顽强抵抗被划了一刀……”
“喔……这样啊……”的士司机有点犹豫。
“是的,我俩刚刚就在那片遇到的,我们是出来旅游的,旅行团今天没安排,闷酒店没事干就出来逛逛,不知道路,好奇逛到那去了,您还是帮个忙吧,我俩刚刚抵抗撂翻了一个打劫的,其他人还找我们呢,我们得赶快回酒店,要不这样,车钱给您加倍?”
我趁热打铁,那师傅终于点头,“异地他乡你俩小朋友也不容易,上来吧,是上回那个酒店?我看你朋友血流的挺多,要不去医院吧……”
我扶张死墨上车在后排坐好,张死墨把我拉进车,关了车门,“回酒店,我没事,我不想住泰国的医院……”
的士司机笑了下,边踩油门边叨叨,说什么小朋友还挺有原则,的士司机常年一个人开车,很大部分都话唠,我上回就领教过了,他话唠他的我琢磨我的。张死墨上车后放松下来,靠在车座上舒缓身体,其实我有很问题想问他,比如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儿,比如那帮打手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他。但我知道这是他个人的事情,如果他不愿意说我也不好问,说不定会连朋友也没的当……
“我会告诉你的。”张死墨突然睁开眼说了句,我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补充道,“但不是现在……”
我很想打他,这种被捧上天然后又被重重砸向地面的感觉其他人一定无法体会,在我的概念里,从认识他到现在我俩这算患难与共了,我已经把这个认识不过三天的人当朋友,而对他而言,我也许只是个萍水相逢的普通人。
没什么话说,莫名有点失落,但又不能指责他,的士司机还在说着,我早没了听的心情,开车绕过刚刚的古街,我瞄见街边有几个拿着棍棒的,正在咨询刚刚给我指路的卖水果的大妈,下意识缩了下脑袋,我们在车里那些人没看见,的士司机也瞄见这帮人了,啧了啧嘴。
“泰国治安的确有待加强。”司机师傅道,“大白天光天化日的也敢这么整,‘佛头’也太没规矩了。”
“佛头?”张死墨突然睁眼,“你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rca大街,有几家色情酒吧都是这个人开的,性质跟黑社会老大差不多,这批就是‘佛头’的保镖,说白了就是看场子的,佛头不知道叫什么,因为右肩纹着一颗很大的佛头,就被人家这么称呼,在那片势力不小,没人敢惹他,我们这些人是在人家地头上挣辛苦钱,自然是知道的……哎,难道是他们打劫你们?不可能啊,佛头只做色情产业,不会没规矩去打劫。”
“不是。”
我正想回答,张死墨突然抓住我的手,率先出声道,“只是好奇,问问。”
的士司机“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专心开车,又过了几分钟把车停在酒店楼下,我结车钱的时候张死墨突然递给师傅一个亚麻缝制的小口袋,就指节那么大,很简单的亚麻布用红线绣着遗传一串龙飞凤舞的鬼画符,看着像某种道教的符。
“保平安的。”张死墨道,“我建议你贴身带着,另外和你说一句,的士车上沾血不会带来灾祸,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说法是真的,每个人投胎转世都有本账薄,不过不是像传说的那样属阴曹地府管辖记录,阎王只管增减寿命和转世投胎,所以多做好事,是有好报的。”
我越听他说这话越觉得这人有点神叨叨的,心道难不成张死墨和我爷爷一样吃的是那口饭?但又不敢相信,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人也太年轻了点!
的士司机把亚麻的小口袋接了,狐疑打开里面是一枚叠成三角形的黄符,但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不一样,这符所用的纸更薄一些,也不是通常见到的黄纸,这纸的颜色更像牛皮纸,但材质非常细腻,已经折叠过我并没看到符上画了什么,那字儿的颜色也有点怪,不是朱砂的那种红,更加暗一些,有点像血。
我把双倍车钱递给司机,那司机把符贴身藏了,看张死墨表情有点不一样,这人这么迷信,能露出这种表情,那符肯定很不一样。他什么话都没说,然后数了几张钞票还给我,意思是只收一份车钱。
“小朋友,谢谢你的符。”的士司机开车走前道,“下次别到那片古街去,也别去rca大街,我上回说的那个外国人的事情是真的,不管是不是k佬的人抢劫你们,离那些人远一点,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目送着的士的尾灯远去,转身和张死墨一起走进酒店大厅,我突然有种感觉,张死墨不是一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