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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吕布之所以能所向披靡, 单挑下从无不胜,靠的可不单是他那举世无双的巨力和精湛绝伦的戟法射术。爱玩爱看就来网



    甚至也不只是丰富的作战经验, 更多的, 还是他在对敌时会变得尤其沉稳冷静的头脑, 以及刚勇激猛、一往无前的脾性。



    哪怕再着急取胜, 再担心赌注……挥戟的动作, 也不见受半点影响。



    往常他一到校场操.练兵士时, 向来都是一面倒的彻底碾压, 一对上百也轻轻松松,哪怕挨一顿车轮战, 也顶多是多淌几滴汗, 强度还不及他自个儿打桩子来得高。



    每日固定晃上个把时辰, 就顺理成章地就奠定了他于军中不可动摇, 也是不可战胜的武魁地位。



    唯一称得上具备一些可看性的,也就是张辽或是高顺同他切磋对练的时候了——他们好歹能在吕布手底下走个十几回, 运气好的话,还能撑到三十多回。



    谁也没想到,会忽然跑来这么个壮实的大个子,几十合下去了, 还丝毫不露颓势,居然能跟勇冠三军的吕布战个旗鼓相当。



    当然就按捺不住, 有事没事都围过来看他们打斗了。



    燕清好不容易将黏在那樽金闪闪的战神身上的目光移开, 唤人来问清楚来龙去脉, 心里大概有了数。



    他再仔细观察一阵兵士们的表情和反应后, 拿定主意,拦下犹豫着要不要强行叫停的高顺道:“伏义,先由他们继续罢。”



    高顺微松口气,燕清的决定,也是顺了他不忍打断这精彩对决的心,毫不迟疑道:“喏。”



    燕清倒不全是因为想护住吕布在众人跟前的面子,才这般纵容的。



    而是吕布这做法,虽在知情者看来,不乏刻意刁难同僚、于军中挑起私斗的嫌疑,但他也不忘耍了耍小聪明,狡猾地钻了空子。



    往重里说是引发私斗,往轻里说则是切磋。



    若是前者,孙坚还没正经在燕清麾下任职,算不上吕布的正经同袍,‘私’字用不上;若是后者,就更没有惩罚的理由了。



    燕清不难猜出,吕布并非纯粹想给孙坚一个下马威,杀杀对方锐气,而恐怕多少也有替他‘一通久等、频频询问’而出气的意思在。



    于中了激将法的孙坚而言,其实也不存在什么损失。



    经这一场大战,任谁都能看出孙坚的实力超群,也无形中被吕布拉了一把,就地建立起了一定威信。



    不过吕布这一通自作主张,惹来这么多兵士不务正事来围观,说不准还使他和孙坚间就此结下梁子,关系不睦。



    罚还是必须得罚的。



    特别是燕清没多久前才同郭嘉下了再不姑息的保证,来了最后一出‘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小包庇,只让高顺打了吕布十下板子。



    结果吕布刚挨了板子,非但活蹦乱跳,还又来一下闹腾,倒是正撞枪眼上了。



    唉……



    燕清无奈地盯着吕布,思忖着该如何量刑,才既有效果,又不伤筋骨,称得上妥当。



    重不得,轻无用,还得叫吕布能真心实意地吸取这教训。



    着实难办。



    “唔。”



    高顺不知燕清心里纠结,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指微做比划,这时忽蹙了蹙眉。



    燕清眼利,问道:“如何?”



    他个外行就是看热闹,只觉这一道道刀光剑影,似银龙飞绕,使人目不应暇,精彩漂亮。



    但对高顺而言,就是看门道了。



    高顺如梦初醒,忙道:“末将以为,吕将军快赢了。”



    “是这样么?”燕清精神一振。



    高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燕清一听吕布马上要赢了,登时认真起来,还特意凑近了些看。



    可饶是他再仔细,也没瞧出战况有要生变的趋势,只有分了一些目光,到孙坚身上去。



    孙坚身长同张辽差不多,身形却要魁壮上一小圈去。容貌雄毅不凡,就是束发的武冠被吕布削飞了,现披头散发,凌乱得似那狮鬃。



    瞧着是三十出头的模样,也就比吕布大上几岁,同样正处于武将的巅峰时期,却已有妻有妾,有儿有女,家庭美满得很了。



    在官职履历上,他从横冲直闯的愣头青,一路建功立业,从校尉至县丞、封侯受太守位,足足花了十来年的功夫。



    较吕布那厚积薄发、一朝随贵人平步青云的好运势不同,他是步步为营,稳打稳扎,也曲折坎坷得多。



    吕布时不时还开口挑衅几句,孙坚就是从头到尾地闷着,一言不发,只一把似霜灿雪的古锭刀舞得虎虎生风。



    正是剑眉狭目射飞芒,灵活催使胯.下良驹,兵戈相击铿锵不停,遮拦架隔亦无休歇——



    “着!”



    燕清脑海里的诗念到一半,就被吕布一声来得毫无预兆、震耳欲聋的爆喝,给倏然打断了。



    当吕布感觉到孙坚格挡时,下盘非但不复之前的稳固,甚至还出现了轻微的撼动便宜后,就知道等候了太久太久的机会,终于还是来了!



    要他记得不差,这最后一击,就该落在第九十九招!



    说时迟那时快,虎目悄然一眯,迸出一丝有如实质的精光来,双腿一挾,挨了那战靴一踢的赤兔,就似要喷火一般地嘶鸣一声。



    它往后踱了几步,紧接着就是一个俯身疾冲,就似一团凌跃而来的燃烧炭火,而它背上所驭的吕布,英俊的面庞上满刻着狰狞的得意。



    “喝啊——!!!!”



    就如不知疲惫一般,吕布双目赤红,豁然爆喝一声,双手握住足有四十多斤重的方天画戟,直接高举过顶,先是徐徐地荡开,接着由慢至快,越来越快地旋转了起来!



    孙坚反应半分不慢,匆匆收了刀势,躬身提缰,就要侧绕回来,略避锋芒。



    不好!



    结果这不动还好,贸然一动,反让孙坚心里一凉,表情变得十分震惊。



    他持刀那手,早在吕布之前那接连不休的沉猛速击下,因力竭而轻颤不已,濒近强弩之末了。



    他擅使刀,尤其是这约有十二斤重的古锭刀,更是与他相伴已久,已是如臂使指的自如。



    可用它对上吕布时,劣势也很明显:吕布戟法高超,轻易不让他近身,占尽了兵器长度上的优势;吕布个头高他一截,生得极长大,所骑乘的神骏非凡的赤兔马,也非是他重金求来的这匹不过是上等良驹比得的;画戟较古锭刀又沉上三倍有余,每从高处由巨力从刁钻角度挥来,他招架时,就分外吃力。



    只因他一直全神贯注,才未能留意到手臂愈发吃紧的状态。



    这会儿一下去得急切了些,就彻底乱了一直努力维持的节序,使他别说扯动缰绳了,就连最趁手的那把宝刀,都因手指太过僵硬,一时给脱了出去!



    在刀甫一脱手的那刻,孙坚就知再无挣扎的必要了。



    他长叹一声:“将军威武,坚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吕布:“……”



    好不容易等来漂亮击溃的时机,又将是盈满全身力气、势若雷霆、注定通贯长虹的一击,怎么这姓孙的不按理出牌,方还那般顽强,怎说认输就这般干脆了?!



    边上围得兵士见终于出了结果,到底还是威风霸气的吕将军给赢了,顿时呼声雷动,疯狂喝彩。



    吕布咂了咂嘴,颇有几分意犹未尽,但一想到自个儿还是没保住了那险些锤破的牛皮,险险在第九十九招赢了,成功保住面子,那还是痛快的。



    尤其还是那般酣畅淋漓、一度不相上下的一战,于哪一方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享受。



    横竖又不是真要拼个你死我活,对方肯明明确确地甘拜下风,不也不错?



    吕布想得喜滋滋的,于是放开冲势,擦孙坚而过后,又往前驰骋一小段,减掉劲势,才得意洋洋地将戟一收。



    返身到下马拾刀的孙坚面前,倒未居高临下地瞥他,而是特意也下了马来,抱拳道:“承让!”



    孙坚之前不喜他狂妄,存了要狠狠教训他一顿的心,不想竟有这等真本事,看向吕布时,非但再无芥蒂,还多了几分惺惺相惜和激赏。



    他二话不说,回抱一拳:“某心服口服!”



    吕布作为胜利一方,风度胸襟也出来了,也觉得孙坚这性子直爽不记仇,颇对自个儿脾气,于是何止是对孙坚就此和颜悦色,三言两语下,越发投缘。



    之前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打上一架后,险些要称兄道弟了。



    燕清微眯着眼,借着人群的遮蔽,一言不发地看着举动亲密、很是相见恨晚的两人。



    ——这般融洽,像显得是他白操了一场心。



    而在吕布获胜时,高顺也被热烈的气氛带动了些许,情不自禁地跟着鼓了鼓掌。他倒是迅速意识到了刚才的失态,不由甚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趁无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时,将双手规矩放回身侧,回过头来,看向燕清,征询道:“主公,那现在……”



    燕清抚抚马颈,让它乖顺调头,闻言淡淡道:“等庆祝完了,先他们分别来主帐一趟,就文台先,奉先后罢。”



    高顺刚要领命而去,燕清就临时改了主意,重叫住他道:“罢了,文台来就够了,奉先免了吧。”



    高顺不禁一怔。



    燕清唇角微微一扬,笑得八风不动:“虽是事出有因,然奉先身为主帅,带头违背军纪,自是当罚。然正逢用人之时,他位置机要,身兼重任,不宜多动军棍,需酌情作虑。”



    “对外,那二十军棍暂且记下,看他戴罪立功得如何,但也需罚俸一年,职……”燕清略作沉吟,“便暂不降了,留待查看。至于对内……”



    燕清云淡风轻道:“半年之内,必须读透《孙子》和《六韬》,不求倒背如流,死记硬背也没意义,但对释义必须了然于胸。而随时抽查的任务,就交给文和先生了。”



    高顺仍是一脸严肃,却有一滴冷汗,偷偷摸摸地从他额上滚落。



    “最后再抄写一份,交由奉孝检查。”



    这时间给得并不充裕,足够耗掉吕布的闲暇时间和旺盛过头、显得多余的精力。



    让他没心情,也没工夫去瞎搞事。



    为防在这过程中心软,燕清不得不逼自己一逼,索性再补一句,彻底狠下心来:“在奉先完成这些之前,除非是我因公务主动相召,他都不得主动来求见我。若有要事,向奉孝或是文和说了,由他们转告便是。”



    “就这样罢。”



    说完,燕清长叹一声,再轻催马,拂袖而去。



    高顺深深地低着头,不敢再看不远处毫不知情,还高高兴兴的吕布。



    ——虽还没将主公这话转告,但他已不难想象,吕布会是什么个恐怖的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