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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瑶是被沈知寒一路抓下山,然后扔上车后座的, 他钻进来,随着重重地关门,压在她身上,阴测测地问:“回去?你想回去哪?”
姜瑶张了张口,决定不跟他硬碰硬,平行移开视线, 盯着车前排的挂饰说:“我们这样跑掉也不是办法。”
“沈知寒,你不了解林子凡, 他不会善罢甘休,早晚会对我们施行报复的, 他……”
男人危险地眯起眼眸:“你很了解他嘛。”
“……”
姜瑶耐心跟他解释:“林子凡做事不择手段, 狠起来,杀人的勾当也敢做。我的腿, 我的腿……”沈知寒眼神闪烁了一下, 俯下身把她搂进怀里, 姜瑶环住他, 声音平稳,继续说, “所以我们不该逃。”
“利用李晶晶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明白了,逃出去不仅没有用,还会让我们更加危险,想要彻底摆脱他的控制,最好的方法就是打倒他。”
“……”
“所以我想回去,我要想办法找到他的把柄。”她说得极其认真。
沈知寒突然松开人,按着她的肩膀往椅背上一压,不可思议道:“你让我亲手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另一个男人身边?”
“嗯……”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
“姜瑶,是不是我这两天对你笑太多,让你以为我特好欺负啊?”他抬起她的下巴,又气又好笑地瞪着她,“这么快就想着给我戴绿帽子了?”
“……我没有。”
“昨晚你诓我买了那么多新内衣,这会儿还一件都还没穿给我看过,就想跑?”
“……我没有。”
“没有你就给我乖乖待着。”
他瞪她一眼,伸手要开车门,袖子却被扯了扯,那个人语气低落地说,“沈知寒,我不想当废物,也不想变成拖油瓶,更不想你有危险,”她拘谨地交握双手,担心下句话会让他生气,“而且这件事,说到底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应该自己解决。”
自己的事情。
他退回来,分腿跪在她两侧,突然开始脱衣服。
狭小的车厢窸窸窣窣,都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姜瑶没反应过来。
……这,这是一言不合就要玩车震的意思?
终于脱到最后一层,沈知寒揪着领口弓身往外一抽,结实健壮的身材裸|露,小腹平坦,肌肉凹凸有致。
他逆着光,姜瑶看不清形貌,手伸在半空,犹豫着要不要碰上去。
“摸我。”
他命令,身体俯下去的同时,握住她的那只手贴在自己的小腹,姜瑶莫名觉得害羞,刚想抽手却触碰到一块深疤。
循着肌肉纹理,一寸寸往上摸,一只手嫌不够,另一只手也跟上去,从小腹一路摸到肩胛,触到许多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的疤。
最后抱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小腹,闷闷道:“你故意的。”其实两个人在床上的时候,她就或多或少摸到过这些疤痕,可没有哪次,有现在这样仔仔细细摸过一遍的真切感。
他是故意要她知晓,要她感受烙下这些伤痕时的痛苦。
过去四年,刀口舔血,他的钱都是拿命赚的。
“姜瑶,我的生活比你想的危险,不在乎多扛你一个。”
清凉的脸颊贴着滚烫的小腹,一只手伸下去开始宽衣解带,喉头鼓动,握住柔软,仰头,汗水旖旎落下,翻身,给她更大空间。
初晨的光芒穿透薄雾,水汽迷蒙的窗面扒着发白的动荡的手掌。
晨曦作证,从今以后,我愿背负你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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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酒店门口,姜瑶裹着外套,从车上下来猛一用力,双腿打颤,差点没站稳,幸亏沈知寒眼疾手快扶了一把,笑话她:“瞧你这小身板虚的。”
姜瑶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沈知寒从后车厢取下轮椅,推到她面前:“大小姐,请坐吧。”
回房间先拿上衣服进浴室,她关门前不放心地警告一声:“别再进来了啊。”
把身上淫|靡的味道洗掉,刚裹上浴巾,就听门把一转,沈知寒走了进来,姜瑶吓了一跳:“你要干嘛,我刚洗完澡。”
“别自作多情啊。”沈知寒笑看她一眼,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昂着头摸下巴,两天没刮胡子,胡渣都冒出来了。
将刀片浸入热水,他对着镜子把白花花的剃须泡沫涂抹在下巴,姜瑶新奇地凑上去,勾着软乎乎的泡沫帮他抹:“这东西好像奶油啊,什么味道的?”
沈知寒垂眸:“怎么,想吃?”说着把她拉扯到胸前,抵在洗手台,攥住两只手把脸往她面前凑,“来,试试看,看看哥哥甜不甜。”
“喂喂喂……”
姜瑶躲闪不过,被他蹭了一脸:“……”
沈知寒扬着唇角,满意地松开她,从水里捞出剃须刀,姜瑶又看热闹似的凑上来,两只眼睛亮晶晶:“哥哥——”
“嗯?”他摸着左边下颌,轻轻刮下一片,看也没看她。
“我帮你吧。”
“……”
“好不好?”她捂着胸口的浴巾,努力挤进男人和洗手台之间,殷勤地又问了一遍,“好不好?”
知道她就是图个新鲜,沈知寒把刀片递给她,不放心地问:“用过吗?”
姜瑶摸着那个银闪闪的小刀片,刚要摇头,转念一想却点了点头:“用过的,你放心吧,不会给你刮毁容了……”话音未落屁股就被人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沈知寒把她一抬,放到洗手台上。
身体往前逼:“用过?给谁用呢。”
“……我爸!”谎话张口就来,双腿往他后腰一缠,捧住男人沾着白泡泡的脸,“所以你别担心,保证你越来越帅。”
一手撑着台面,一手掌在她后腰,轻柔的呼吸扫过来,他微微眯起了眼。
“小时候我经常看见我妈帮我爸刮胡子,我觉得能一起做这事的人,关系肯定得特别亲密。”
“嗯。”他低低地应。
“我爸妈好恩爱的,根本没有我见缝插针的空,我想给我爸刮胡子他都不让,非说他从头到脚都是我妈的,腻歪死我了。”
“嗯。”
等等……
“你刚才不是说,你给你爸刮过胡子吗……嘶——”
怀里的人一抖,颤颤巍巍地问:“沈知寒……”
他按着右脸,拖长地“嗯——”了一声。
“……你是疤痕体质吗?”未等回答已经手脚并用地扑上来缠住他,“我爱你!我们去床上做吧!”
“…………………”
**
坐着轮椅从酒店出来,姜瑶缩着头,把脸埋在大帽子兜里。
男人在后头冷笑,哼,终于知道乖了,还是坐轮椅的时候最听话,以后干脆回回把她弄得走不了路得了。
“我们现在去哪啊?”
沈知寒去前台退完房,把人抱上车,“先去吃饭。”
姜瑶从狐狸毛中探出两只眼睛:“要不要先去药店?”万一留疤了呢,虽然留疤了她也爱。
“没那么金贵。”沈知寒瞥她一眼,绕到驾驶座上车,踩油门的时候,还是偷偷地摸了摸下巴。
车开到一家面店门口,沈知寒停稳,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问她:“自己走还是坐轮椅?”
“可以有第三个选项吗?”
“嗯?”
她扑上来搂住他脖子:“我要你抱我。”
“……”
自从划破他的脸,她就一直保持着这种非人的热乎劲儿——
可他偏偏还挺受用。
真没出息。
沈知寒把人打横抱进屋,安置在面店的椅子上:“吃什么?”
姜瑶拿着菜单看了半天,忽然抬起乌溜溜的眼睛:“沈知寒,这里有英文诶,你看得懂吗?”
“我看中文。”
“你是不是不会说英语?”
“……”
“这样不行,我们要做文化家庭,以后孩子一出生就掌握多门语言。”
“多门语言?”
姜瑶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中文,英文,粤语——这是我妈教我的,还有霞屿方言——我小时候学过,”她比划着四根手指头,煞有介事,“至少四门语言,我们的宝宝赢在了起跑线上。”
“……”
沈知寒扬声,“大妈,来两碗刀削面,一碗不加葱,”再转回来,“说完了吗?”
姜瑶点头。
“说完了就赶紧吃饭。”
这一路都在耍宝卖乖讨好他,真是难为她了。
姜瑶觉得自己很辛苦,香气腾腾的面一上桌,立刻便热火朝天地吃起来。
身上的手机震动了半天才感觉到,她把手机摸出来,想起这是沈知寒的衣服,于是递过去:“有电话。”
沈知寒看了一眼要起身,姜瑶抬手按住他手臂:“在这里接。”语气略显强硬。
隔着热气看不大清,对面的人贴着听筒,从头到尾就只发出一个音节——“嗯”。
越是未知,越是不安,姜瑶面吃不下去了,等他一挂就追问:“谁啊?为什么找你?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就张超有事找我。”他说得随意,往下就不愿深讲了。
姜瑶不放心:“没什么特别的事吗?”
他神色自然:“没有,”一抬头看见她紧张兮兮的模样,伸手按了按她发顶,“能有什么事,赶快吃面。”
剩下的半碗面吃得索然无味,姜瑶走出面店仍觉不安。
沈知寒带她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些吃的,越看越觉得像备干粮,姜瑶拦住他:“真的没什么事?”
沈知寒笑笑:“真没什么事,”把购物袋放到后座,他启动汽车,“就是我们现在要换一辆车了。”
“换车?为什么?”
“我们要去最南边。乘客运。”
沈知寒说的客运是一种载人的长途汽车,直达,速度快,从北到南也就一天一夜,最重要的是,隐蔽。不需要身份证,也不管你是什么人,反正给钱就行。
在生存方面,他向来很有经验,也掌握着一些灰色资源。
等车停在双层的银色大巴前,姜瑶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我们真去南边啊?”
“嗯,睡一觉,你明天起来就能看见海。”
姜瑶看着车前的那个牌子,吃惊:“到——到霞屿?”
“对,你不是一直想去那里吗?”
“嗯,是想去。”可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下去。
沈知寒跟负责人打好招呼,把吃的放上车,然后催姜瑶:“你先上去,我把车处理了就过来。”
“还要处理车?”
“当然,不能留下痕迹。”
姜瑶深觉不安,总觉得这趟来去都太匆忙,许多发展不在她的掌握,最重要的是,她无从知晓事情的全貌,全靠沈知寒做判断。
“你快点过来,把车处理了就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寒风凛冽,她的鼻头红红的,沈知寒把她的帽子罩好,再将抽带拉紧:“嗯,你在车上等着我。”
这一句话说得轻,她隔着厚实的毛绒帽听不分明,只能看到他轻薄的唇瓣慢慢地动,光洁的下巴颏划了一道痕,这那是她亲手刻下的印。
“沈知寒,你别说了,快去快回吧,”她搓搓手,笑容真切,“我在这里等你。”
沈知寒又隔着帽子按了按她的头,张开嘴却停住,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转身,呼吸急促,像吸进了冰渣,每一次起伏都撕扯胸腔,痛得无以复加。
他边往外走,边把卫衣的帽子兜头带上,低着头,一步一步,格外艰难。
如果风能听得见,如果呼吸有颜色,
我会记住那一天,你在阳光下,灿烂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