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满清亲贵载涛、载洵、载泽、溥伟、善耆,与良弼、铁良等,结成一个宗社党,极端反对民军,一意主战,当下开了几次会议,把君主立宪,誓不愿行,决心背城借一,与国存亡。且放出狠话曰:“宁赠友邦,不给汉人”。并早已窥破袁內怀不轨,遂联名上奏,罢斥袁世凯。
袁总理已得着信息,以退为进,即奏请辞职退居。为做得逼真,不等复旨下来,便收拾行装,大张旗鼓,做出马上起身离京之假象。隆裕后接到袁之辞职奏折,正犹豫不决,忽接甘肃、新疆,递到警报,甘肃总督长庚,新疆将军志锐,均被革命军杀死,接连是蒙古活佛、西藏喇嘛,也宣布独立,把清廷简放之驻守大臣,一律驱逐出境。隆裕后顿时吓煞,一夕数惊,左思右想,无可奈何,只好去请庆亲王弈劻商量。庆亲王弈劻据理力争,不仅反对罢斥袁世凯,还把曾国藩封侯故事,引述一番。隆裕后命庆亲王弈劻往留老袁,且封袁一等侯爵。
庆亲王弈劻奉了隆裕后谕旨,匆匆赶到袁之寓所,袁总理不愿就封,并整顿行装,似乎决无恋栈之心,急得庆亲王苦口挽留,袁才勉强应允,心里暗想:“现成总统眼看到手,侯爵岂能慰留。”于是,坚辞侯爵,决不肯受。俟庆亲王弈劻别后,沉吟了好半晌,乃自拟密电,飞寄唐绍怡。唐接电后,往谒伍代表,谈及老袁密电中事。伍代表随即往商孙总统。
且说南京总统府,临时总统孙文,已发檄文,倡言北伐,无奈政府初创,经济及拮,开支浩繁,靠寥寥几个捐款,勉强维持已是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余力发饷购械,几路大军挥戈北向,也只停留在纸面上,喊喊而已,且内部各执主张,多马拉车,纷杂紊乱。伍代表进来时,就见黄兴正手执协议,面责孙文曰:“本来议定‘虚临时总统之席以待袁君反正来归’,之前我就反对速选总统,如今倒好,激怒袁君,令清军大举进攻,缺饷少械,如何北伐?”孙稍一沉吟。伍代表趁机汇报了袁之密电所求,黄兴催促曰:“立即宣布此意,毋使我辈负诺”。孙总统微微一笑,遂拟好电文,即致袁总理曰:“北京袁总理鉴:文前日抵沪,诸同志嘱组临时政府,文义不容辞,只得暂时担任。公方以旋乾转坤自任,即知亿兆属望,惟目前地位,尚不能不引嫌自避,故文暂时承乏,而虚位以待之心,终可大白于将来。望早定大计,以慰四万万人之渴望。”
原来袁总理密电中,是要南方政府兑现诺言,他才肯赞成共和,推翻清室,做一出民国开幕新戏来。孙总统剖心坦白,根本无意违诺,于是这位袁总理看到有虚位以待等语。方才放下了心,只表面上不便遽认,当复致一电曰:“孙逸仙君鉴:电悉。君主共和问题,现方付国民公决,无从预揣。临时政府之说,未敢预闻。谬承奖诱,愧不克当。惟希谅鉴为幸!”孙总统接了电文,随即复电云:“电悉。文不忍南北战争,生灵涂炭,故于议和之举,并不反对。虽君主民主,不待再计,而君之苦心,自有人谅之。倘由君之力,不劳战争,达国民之志愿,保民族之调和,清室亦得安乐,一举数善,推功让能,自有公论。文承各省推举,誓词俱在,区区此心,天日鉴之。若以文为诱致之意,则误会矣。”
袁总理既得此电,料知孙文决意让位,决非虚言,遂放胆做去。遂至庆亲王私邸,密商多时,然后一起去谒见隆裕后。
恫吓曰:“全国大势,倾向共和,民军势力,日甚一日,又值孙文来沪,挈带巨资,并偕同西洋水陆兵官数十员,声势越盛。现在南京政府,已经组织完备,连外人统已赞成,试思战祸再延,度支如何?军械如何?统是没有把握。前数日议借外款,外人又无一答应,倘或兵临城下,君位贵族,也怕不能保全,徒闹得落花流水,不可收拾。若果到了这个地步,上如何先皇?下如何对国民?请太后斟酌。”隆裕后早已吓煞,脸色清白,流泪问曰:“可有良法挽救?”庆亲王低头奏曰:“事已至此,除了变更国体,确无良法。”袁总理又奏曰:“皇太后果俯顺舆情,许改国体,避免战祸,就是百世以后,子民逼赞皇太后皇上为国为民,不私天下。请太后放心,世凯确保那革命军优待皇室,请太后早下决断。”太后踌躇一会,呜咽道:“待明日开过皇族会议,若无异议,便可与和,你二人可着手细商优待皇室逐项,总教我母子得全,皇族无恙,我也不能顾及列祖列宗了,你二人下去吧。”二人遂退。
次日,隆裕后召开皇族会议,庆王等已无异辞。袁要逼清廷退位,但又不愿被人骂为莽、操。便派亲信赵秉钧前往。赵秉钧,字智庵,河南汝州人。一代枭雄,开创中国警察制度之先河。一生无后,养有螟蛉。幼时父母双亡,不记名姓,家境极贫,卖身为书童伴读,博闻强记,过目不忘,生性慧黠,强悍而有胆识,颇得主人欢喜,遂自取百家姓之首赵姓为姓,名取自秉国之均,意乃天子脚下第一人,自定生日正月初一。长大,先到钟表店当学徒,帮助一过路官员修好座钟,很得官员赏识,随之跟随而去,开始外出闯荡。后考秀才未中,遂投入左宗棠楚军效力,赴新疆平定阿古柏之乱,东征西讨,作战勇敢,以马术建长,屡建奇功,因在戈壁滩曾被风雪掩埋三天,幸得不死,落下残疾,走路颇瘸。收复伊犁时,赵又参加中俄边界勘察谈判,出色表现,遂出任新乐县典史。从此,以“长于缉捕”而闻名官场。赵专攻侦探警察两项,机智殊众。袁世凯小站练兵,慧眼识才,遂拔赵于草莽,颇受重用。从此成为袁之心腹智囊,袁出任内阁总理大臣,赵执掌内务,遂成为三国时操之华钦式人物。
隆裕后哭泣延挨,赵竟倡议,南北两府,同时退位,另组政府于天津,王公大臣,默不作声,唯宗社党载涛、载洵、良弼等极力反对。隆裕后犹豫不决,赵厉声曰:“今天开会,明天也开会,议来议去至今都议不出所以然来,内阁只得引咎辞职!”赵愤而又恐吓曰:“如能主动退位,将保证优待皇室,否则,革命党催命,将有不可测之事发生。”王公贵戚,面如土色。事后,独良弼誓死反对,力请隆裕太后,易和为战,痛斥袁总理负国不忠,立应罢斥。隆裕后又迟疑起来,便留旨不发。
此时,袁总理得了此信,知是良弼等从中作梗,颇费踌躇,暗忖了半天,不由地沉吟曰:“如此如此,管教他死心塌地。遂唤一名贴身侍从过来问曰:“听说你与一批亡命徒有来往?”侍从答曰:“回大人,即是亡命徒又是革命党。”袁曰:“革命党?那最好!你近前来,有件大事要你去做。”那侍从随即走近,袁暗暗吩咐了一番,侍从边听边点头,最后拍着胸脯誓曰:“请大人放心,小的以全家性命担保,保证做得天衣无缝。”袁催促曰:“好,去吧。”侍从转身刚要离去,又听袁曰:“回来回来。”侍从只得又转身回来,袁又悄悄密嘱了两句,侍从听了,吓得脸色焦黄,急忙跪下哀求说:“要对您下手?您就是杀了小的,小的也不敢。”袁厉声曰:“不必多言,务必做真,出了纰漏唯你是问。”侍从不敢不应,唯唯而退。
第二天,袁总理乘舆出东华门,卫队前拥后护,警备甚严;两旁站着兵警,持枪鹄立。行至丁字街地方,一颗炸弹忽从路旁茶楼上面抛下,于袁总理所乘马车前不远处爆炸,当场炸死巡警护卫数人,马匹也伤,幸好袁总理所乘马车无恙,袁急挑开车帘,喝令快拿匪徒。卫队蜂拥上楼,当场拿住三人,移交军警衙门,当即考讯,三人自认名叫杨禹昌、张先培、黄之萌,问他为何行凶,受何人指使?三人遂供认不讳曰:“无人指使,系自发组织,就是要炸死袁世凯。”随即正法了案。
袁总理被炸消息瞬间传遍京城,众人为之震愕,独良弼恨袁不死。于是,坊间一时私下猜测,袁之遇炸,可能为宗社党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