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脾气很强,心里认定老皮打阿蛮是欺负人,那他欺负老皮就天公地道,一定不能赔,赔了等于自认理亏。
这样的态度之下,阿蛮不好再提赔偿的事。只能等老皮那边反应,再随机应变。
很奇怪,老皮那边竟然无声无息。
没有报警不意外,因为不论村里还是镇上,小事自己处理,大事有村里族里公议,人们都没有报警的观念。
可老皮竟然连闹腾都没有,阿蛮觉得很奇怪。
奇怪也没用,人家不出手,总不能催人家快一些。
心里挂着事,日子还得照样过。书照读,早午餐的包子照样让秦秀岚带,周末去李老师家也成了习惯,唯一变化的是买了双新鞋,不是很便宜的那种。
就这样半个多月过去,阿蛮给学校里的每一棵大树都起好了名字,还是没等到老皮反击。阿蛮只好猜想,肯定是军哥私下做了补偿,这事情看来是过去了。
阿蛮精力好,午休时间通常都在教室看书。教室里人不多,只剩下几个走读生和不肯午睡的人。
阿蛮正捧着一本巴金的书,读得并不迷,因为秦秀岚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
“海子、顾城、汪国真,这三个人你最喜欢哪一个”
阿蛮疑惑地看着秀岚,因为秀岚最近读的都是席慕容,向阿蛮推荐过好几次,搞不懂怎么偏就漏了这一位。
“你最喜欢的不是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回今生的擦肩而过吗”阿蛮想了想问。
“席慕容都是女孩子才喜欢嘛,就好像琼瑶。”
“哦,汪国真、顾城也只有女孩子喜欢吧。”阿蛮抱歉一笑,“诗歌看不懂,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那你随便选一个。”
看来不选一个是不行了,阿蛮说:“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我选海子。”
“为什么”秀岚很是好奇。
“讲不清。海子的诗读不懂,读起来有味道;顾城的诗读不懂,读起来味道怪怪的;汪国真和席慕容的诗倒读得懂,味道太寡。”
阿蛮说着,不自觉的思索起来,自觉确实如此,又点了点头。
秀岚听了若有所思,若有所得,然后用鼓励的语气对阿蛮说:“校园文学报要出新刊,正在征文,你不投稿吗”
“我”不明白秦秀岚怎么会有这想法,阿蛮意外地摇了摇头,对这个不成熟的建议敬谢不敏。
“哟,聊文学呢”吴俊诚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阿蛮和秀岚扭头,用嫌弃的目光齐齐望向吴俊诚。吴俊诚却浑若未觉,不怀好意地盯着阿蛮手中名著,语气刻薄说道:“读名著聊诗歌,嘁,以为附庸风雅就能掩饰住你的流氓痞子本质”
“怎么说话呢你不会说话就别说,闭上嘴没人当你是哑巴!”阿蛮还没开口,秀岚已经仗义执言。
秀岚白吴俊诚一眼,又对阿蛮说:“别理他,这个人脑子有病。”
阿蛮想一想,好像没哪里得罪吴俊诚,看来他还记着那天篮球场边的事。可那一回也是吴俊诚先找事,后面阿成要修理他,还是自己阻止的。
秀岚说的没错,这人脑子真有毛病。阿蛮苦笑摇头,不打算理会这种无聊的口角。
奇怪的是,吴俊诚对阿蛮十分刻薄,秀岚说他脑子有病,他却一点也不着恼,面上还带着三分得意。吴俊诚回到自己坐位,嘴里阴阳怪气说道:“你那个大哥,都在学校称王称霸了,还说自己不是小混混”
这是说阿成呢吧最近见面少,阿成又怎么了
阿蛮没接腔,心想下午去找找阿成,看看他最近怎样。
吴俊诚说的,阿蛮并不在意,学校是全封闭式的,除了办了走读卡的学生,其他学生出不去,校外人员也进不来,所以学校治安一直非常好,校园称霸之说太夸张。
问阿成的事,不能找阿成。阿蛮找了几个初中同学,阿成的近况很快就弄清楚了。
没想到真相比吴俊诚说的还要夸张。
上次寻人,阿成表现了出色的组织能力,之后挟余威收拾老皮,再次在兄弟们面前树立威望,初中时候那帮哥们儿更加以他马首是瞻,团结得更是紧密。学校治安好,每个年级仍免不了有几波好勇斗狠的角色,出不了校门,学校的舞台也不算小。
先进门的是师父,后进门的当徒弟,这道理放到哪里都行得通。但最近这半个来月,学校里的高一学弟们,在唐小成的领导下,有计划分步骤地给高二高三的学长们做足了思想和肉体上的教育,让学长们彻底放弃了当“师父”的念头。
阿成甚至收了几个高二高三的“小弟”。
阿蛮最后一个找的杠头,杠头对阿蛮毫无保留,得意之处说得更是神采飞扬。
阿蛮少年老成,心里对学生仔拉帮结派并不觉得这有多大事,看杠头这德性,联想到阿成的得意劲,觉得好气又好笑。
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阿蛮找到阿成。
“听说学校里不听话的都让你给打服了”阿蛮不理会阿成一脸欢喜,板着脸问。
阿成一愣,猜到阿蛮找他的原因,抵赖说:“哪里打架了,学校有播报打架事件我都是以德服人。”
看来阿成不是没脑子,分寸和善后都做得不错。阿蛮放心少许,仍旧很不悦地问:“学校是读书的地方,都是些学生,在这里耍狠算什么本事!”
话才出口,阿蛮才想到这样说不妥,以阿成的性子,让他觉得学校舞台太小,他这条大龙盘不下来,那就糟糕了。
对于阿蛮的不认可,阿成有点受伤,生气反驳:“我哪里耍狠了我就是让他们别再欺负人,不信你到处打听打听!”
“所以······以后学校里的同学只有你才能欺负了别人想欺负,是不是要先报给你批准”阿蛮没好气地讽刺。
听阿蛮说得有趣,阿成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像是啊······”
阿成总不至于太坏,阿蛮放心了。
至于其他事,不过是些学生仔之间的小打小闹,阿蛮根本没放在心上。
正是黄昏时分,晚自习还未开始,阿蛮趴在楼道护栏上,望着楼下大道上飘落的枯叶。
“你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阿蛮轻声说,“在学校能混几年,能有什么出息,以后怎么办”
阿成无所谓地说:“读书就能有出息别傻了。就咱们学校,一个年级十个班,一个班八九十个学生,考进一流大学的每年也就二三十个。能进顶尖大学的,两三年都不见得有一两个。你,可能还有点机会;我,没戏。”
这问题有点沉重,没想到这家伙成天吊儿郎当,还是有些想法的。
“那你想过将来会怎样”阿蛮问。
“没想过。我哥还想我考个大学混个文凭,等他死心了,我就去南边。现在年轻人都往那边跑,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阿成趴在阿蛮身边,同样望着楼下,“那么多人奔着去,那边肯定有很多工可以打,有那么多工作,肯定有好多生意可以做。打死工我是肯定不干的,我到时候做点小生意,挣了钱,给红杏和红红买漂亮衣服,给我哥买个大货车。你要是在读大学,嗯,你肯定能上大学,缺钱了说一声,不是事!”
阿蛮一笑,骂道:“你这副卵样,赚个毛的钱。”
阿成哈哈一笑,沉默片刻,问阿蛮:“你呢,有没有想过将来会怎样”
阿蛮突然被问住了。
阿成早就习惯了阿蛮间歇性的沉默,不以为意,忽又想起什么,说:“给你看个东西。”
阿成炫耀般摸出一个胸卡,递给阿蛮。
是走读生的门禁通行卡,上面贴着阿成的半寸相。
这是怎么搞到的阿蛮惊讶地望向阿成。
“画的,看不出来吧”阿成十分得意,“差生班也是有人才的,五块钱一张,我要的话,不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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