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破裂是无声的，就好像艳红，没有撕心裂肺，没有肝肠寸断，甚至没言没语。



    艳红为何忽然想回家，为何到车站吃了碗米粉，又忽然不回去了



    艳红不开口，路远无从揣测。



    艳红没说哪里不好，也没表现出痛苦，路远就算想安慰也无从入手。她似乎有意避开路远，可他们的生活有太多的交集，所以她总是出现在路远视线的远处。



    艳红开始彻夜流连于赌场，无休无止地抽烟，并且很快成为“快活丸”的爱好者。路远察觉到异常，可艳红总能在他试图接近时不着痕迹地避开。让路远有种隔着屏幕看悲剧上演有心无力的凄然感受。



    阿蛮的处境与路远相反。阿蛮知道红杏出了问题，感受却比有心无力更矛盾复杂。因为他若做点什么，那就不是看悲剧上演，而是导演悲剧······



    就算阿蛮不肯导演，不愿参与，事情依旧会不受控制地往前发展。



    阿蛮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装不知道。



    但知道就是知道，假装不知道并不能让心里好受多少。



    但愿红杏坏得别那么愚蠢，但愿她能在暴露之前将丑事了结，否则······后果谁都承受不起。



    阿蛮盯着稿纸发呆了几分钟，稿纸上统计着他期中考试的成绩——惨不忍睹的成绩。



    “喂，唐蛮同学，不就是没考好嘛，这么难受，不至于吧”



    同桌秀岚豪爽大气，见阿蛮呆坐发痴，以为他正为惨淡的成绩难过，很是不以为然。



    阿蛮回过神，不禁一笑，第一次觉得成绩不好原来如此微不足道。



    看开了，更霍达，阿蛮反而顺着秀岚的话胡乱感叹：



    “唉，太惨了，惨绝人寰，惨无人道！”



    阿蛮这样说，秀岚反倒安心，笑着问道：



    “总觉得你最近心不在焉，家里有事啊”



    “家里能有什么事”阿蛮反问一句，又开玩笑说，“可能最近看书太迷了，看到潘金莲那一段，心里难受······你说女人心肠咋就这么狠呢”



    秀岚听了，果然不服，反驳道：“小说而已，你还当真了西门庆还是男人呢，男人个个都这样恶心”



    阿蛮忽地想到老皮，不禁一阵恶心。正想岔开话题，被和尚戳了一下。



    “找你的”和尚指了指教室门口。



    阿蛮抬头看去，明哥正站在门口，示意自己出去。



    “远哥有事找你，进不来，在大门外等你。”没等阿蛮开口，明哥抢先说。



    阿蛮一脸疑惑跟着明哥出了校门，看到远哥靠着一棵大树抽烟，摩托停在路边。



    “有事”阿蛮也不客套。



    路远看一眼阿蛮，又扭头看着明哥，明哥知趣一笑：“你们聊着，店里没人，我先回去了。”



    “什么事”阿蛮又问。



    远哥将烟头甩在地上，狠狠踩熄，沉声说：“你上回说艳红去省城有危险。”



    艳红出事了。



    阿蛮瞬间猜到，不禁问：“你没阻止她”



    远哥眉头一皱，也不回答，烦躁地问：“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蛮被问得愣住了。他也只是凭借看到的一些片段，判断艳红去省城可能会出事，因为片段中，黄二哥明显表现出对艳红有特殊的意思，而胡一刀并没有反对。至于到省城后会发生什么，阿蛮猜不出来。



    阿蛮以为提醒了远哥，远哥一定有法子阻止艳红，毕竟少进一趟省城也不是什么大事。



    远哥还在等阿蛮回答，从远哥的表现来看，发生的肯定不是小事。



    “我只知道去省城会出事，要是知道会出什么事，我肯定直接告诉你了。”阿蛮想到那个叫艳红的妖艳女人，虽然陌生，也没太多好感，仍忍不住为她难过。



    “她现在怎么样”阿蛮又问。



    远哥心情很毛躁，又实在怪不到阿蛮头上，专门跑到学校来，就是为了从阿蛮这里打探消息，于是忍着不耐烦，将艳红的反常表现一一说给阿蛮听。



    内容不多，远哥说话干脆，几句话便交待清楚。



    阿蛮听完，没多表示，只说：“给我三天时间，查清楚了我去找你。”



    “好。”



    阿蛮简单，远哥也直接，说完跨上摩托走了。



    阿蛮立在树下，望着远哥的背影，蓦地有些伤感。阿蛮对远哥和艳红的了解，比他们甚至比阿蛮自己意识到的，还要深一些。



    在阿蛮看到的画面中，远哥与艳红相处的诸多细节里，远哥不只是狠冷的江湖混子，艳红也不只是个凉薄的风尘女子。远哥对艳红的感情，难以名状却并不复杂，就是想她能过得好一点。



    就像自己对桃花，可以的话，当然愿意尽可能多照顾一些。



    反过来，艳红对远哥，是不是也如桃花对自己



    阿蛮忽然想到这个问题，想起桃花对自己那莫名的亲近与信赖······一幕幕闪过，才惊觉，原来桃花对自己的好，半点不比自己少。



    阿蛮想起妈妈棉花常说的一句话：“有些人，你就是见不得他受苦，他受苦你会心疼，只想尽可能地对他好。”



    不知为啥，棉花静静看着自己的目光，桃花没好气瞅着自己的目光，李老师含笑扫过的目光，一一浮现心头······还有红杏，红杏总是过分亲近，然后打趣地瞧着自己发窘的样子······



    阿蛮心头一阵暖融融，又一阵沉甸甸。



    红杏······



    阿蛮痛苦地甩了甩头，将思绪拉回到艳红与远哥。



    阿蛮虽然是楞小子，大男人的坏心思，他也能揣摩到一点。艳红发生什么事，其实并不难猜。



    远哥专程来问，要的不是具体细节，他需要的是证实。



    不向刀哥求证，而是找到自己，这是怀疑刀哥也是参与者了



    省城发生了什么，就算去省城也未必查得到细节，阿蛮不需要细节，能帮远哥证实猜测就行。



    阿蛮一路沉思，连阿成失魂落魄地向自己冲来都没发现。



    “蛮子······”



    阿成一声喊，震得阿蛮心惊肉跳。



    阿蛮还没回过神，就见神情惶然的阿成双手搭来，站立不稳地栽向自己。



    阿蛮一把扶住，没等开口问，就听阿成凄然说：“村里来电话，说······说家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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