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魏伟彬走后,魏孜博潜心在屋子里作画。
魏楚欣回到了自己那里,她没有闲心如魏孜博那般,弹琴作画,风兴雅寄。她得为生计而谋划。魏伟彬虽是准了她回府,可是凭早上那幅样子,魏楚欣心里自是明白,回去后也不能如意,为今之际,是得趁着还没回去,笼络些银钱,这样回到府里,有银子可用,有些事情才能好办。
“小姐,这些草结子该如何处置?”能回府里是大喜,但这大喜又被魏楚欣辛苦编的草结子被魏伟彬不屑一顾给冲淡了不少。
魏楚欣看的很开,原没有什么好难过的,编这些草结子不过就是为了能回府而做给人看的,本不是出于什么真心,现在如愿以偿能回府去,魏伟彬在不在意又有何妨呢。
魏楚欣只面无表情的道:“留着,拿回府里还有他用,终有一日魏伟彬会亲眼瞧见的。”这回魏楚欣叫魏伟彬大名,张妈妈不再反对了。原是她也看明白了,魏伟彬的心是铁石做的,暖不化也打动不了。对她们三小姐这个女儿,也不知他心里有多大的隔膜,三小姐就是把心掏出来对他好,他好像都不带领情的。这样的父亲,世上都少见!
魏楚欣在一件件整理着红姨娘那日带人送过来的东西。有五尺彩锻,一床细纱帐子,两支南洋细毛毛笔,一个花梨妆奁匣子,三支花簪。
统共就这些能变卖的,魏楚欣按照行价估计,满打满算也就能卖上十几两银子,还不够富贵公子哥下顿馆子的饭钱。
可是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对现如今连一文钱都没有的她来说,能有十两银子是十两银子。十两银子的用处不小呢,就打那天来说,如果她手头上有十两银子,也不用将母亲留下的如玉佩给郎中作封口费了。
见魏楚欣板板正正将东西用包裹包了起来,张妈妈在一旁笑说:“小姐这就拾掇起来回府里要带的东西了。”
魏楚欣笑着:“这是要换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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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老妈子来说:“大少爷让来问问三小姐今日洗不洗澡,要洗就多烧些水,捎上三小姐要用的。”
听后,魏楚欣朝张妈妈点了点头,张妈妈便出去告诉妈子,笑说:“那麻烦了,小姐说想洗洗。”
等晚上的时候,果然有两个小厮抬着两木桶热水放置在了门口。又有妈子经魏楚欣同意,抬了木桶进来,给兑好了洗澡水,在旁边摆好了巾帕、皂角、软鞋等沐浴要用的东西才走,临出门时不忘给带上门,殷勤的笑说:“大少爷吩咐老奴们尽心尽力伺候小姐,只是老奴们腌臜的粗人不敢近三小姐的身。老奴们就在外面候着,三小姐要有什么吩咐,招呼一声就进来。”
人走了,张妈妈才朝门外努了努嘴,低声对魏楚欣说:“三小姐瞅瞅,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呢!”
魏楚欣坐在木桶旁边的小几上,将手伸进了桶里,轻轻撩动着里面温度适中的热水,笑说:“妈妈要觉得不解气,回了外面的妈子就说洗澡水太凉,让她们重兑去。”
“可别!”张妈妈赶紧摆手,“不嫌折腾那几个见风使舵的,我还嫌浪费这热水呢!”
见风使舵,拜高踩低,跟红顶白这些事情,上辈子的魏楚欣见得太多了,到现在都无感了。
给魏楚欣擦背时,张妈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难为了大少爷是个好的,真心实意的把小姐当亲人看!”
魏楚欣听了,手忍不住去握桶壁。上辈子嫁进鲍府后,她是生是死,魏家没有一个人关心探看过。所以刚重生那会,魏楚欣发誓这辈子都和魏家人势不两立,她要比魏家任何人过的都好。可是现在,几日接触下来,魏楚欣觉得她这个哥哥……如张妈妈说的那般,真把她当成了妹妹一样对待。
擦干净了身子,魏楚欣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下午大少爷回来时脸上乐呵么?”
张妈妈摇头:“脸色像是不大好呢。”
魏楚欣这时正低头系着中衣带子,听张妈妈说这话,手指不禁捏紧了几分,唇角翕动了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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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用完早饭,魏楚欣来瞧魏孜博。兴儿守在门口,垂头丧气脸上没有乐模样的站在那里,连魏楚欣走到身边也没有瞧见。
魏楚欣禁不住笑笑,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兴儿见了,忙陪笑着说:“瞧我呆头呆脑的,三小姐来了,也不知道!”
魏楚欣:“我来看看大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哎——”兴儿一口气叹了老长,叹气之余又不满的道:“画画就画画,非得让那浩洋老先生指教什么呢,凭白无顾受那狂妄老头的气,单闭门羹都吃了两回了,我们家大少爷……”兴儿猴精的人,话说出来觉得不对,赶紧改了口:“咱家大少爷何时受过这等闲气,就是学里的先生也不曾训斥一句啊,一个乡野老头……”
“嘘,还不小点声音,当心被大哥哥听见出来讯你。”魏楚欣微微笑着看向兴儿,说完就绕过兴儿,自去开了房门。
魏楚欣进屋,见魏孜博果然在低头作画,便放轻了脚步,走到魏孜博身边,拿起案上面的上等的砚石,在旁细细研起了墨。
魏孜博没功夫顾着抬头,以为是兴儿进来了,有些不耐烦:“这里用不着你,出去守着吧!”
魏楚欣听了,不免停了动作,侧头去看魏孜博的画,摇了摇头,半天没说话。
魏孜博正画得不随心意,眉头一皱,将整个笔头都按在了宣纸上,朝魏楚欣这边喊道:“我说叫你出去守着,你听不见么!”
魏楚欣见了,走到魏孜博身边,隔着衣袖轻抬了抬魏孜博胳膊,摇头叹道:“这么好的一支笔,大哥哥再用力,笔杆怕是就要折了。”
“三妹妹?”魏孜博一抬头,见是魏楚欣,皱着的眉一松,瞬间脾气收回去了一些,笑问:“三妹妹怎么过来了?”
魏楚欣见魏孜博脸色明显好了,便笑着从魏孜博手里拿过了他的那只笔,带有些玩笑语气的说:“平日里见大哥哥都是温文尔雅的,今日这动了气,妹妹倒觉得更有英雄气概了!”
“哪里来的气概!”魏孜博喝了口茶,摆手笑道:“三妹妹这是编排我”话说了一半,见魏楚欣低头看着他狠狠按下笔的地方凝思,不禁住了嘴,只见魏楚欣长而翘的睫毛微微动着,似是有所悟的样子,半刻后会心一笑。
这笑笑得魏孜博面上一红,“画得不好,让妹妹笑话了。”
“哥哥这是在自谦么?”魏楚欣问着,白皙细润的手指点在那个重重的都快要把宣纸点破了的墨点上,认真说道:“昔有刃庵宗师作《荷花水鸟图》,画中孤石倒立,疏荷斜挂本不觉着有什么新奇,倒是那只独立于怪石之上的缩脖白眼水鸟是画中的点睛之笔。大哥哥现在这幅山水图不也正是么,何不学了刃庵宗师,以这一点为点睛之笔,画个百灵喜鹊,倒还有骨有神了。”
魏楚欣的话入了魏孜博的心。魏孜博细细听着,当即就接过了魏楚欣递过来的毛笔,低头凝视着那个圆点,想了半天,终于动起笔来,就着那个墨点画了一只瞪眼熊鹰,展翅在山石之上。”
魏楚欣见了,点头微微一笑,然后又如进来时那般轻手轻脚,开门退了出去。
魏孜博画得太过认真,都没注意到魏楚欣出去了。
这边兴儿见魏楚欣这么快就出来了,还以为魏孜博犯了痴迷病,连这个脾气性格很好的三小姐都不予理睬了呢,忙笑嘻嘻的模样,替魏孜博开脱说好话:“三小姐莫怪大少爷,大少爷作画时就这么个脾气,我们这帮小的,私底下哪个敢惹,给起了个外号,三小姐猜猜叫什么?”
魏楚欣笑着不语,惹得兴儿凑过来贼兮兮的道:“魏画呆子,三小姐说好不好笑!”说着,见魏楚欣没笑,自己倒笑了起来。
魏楚欣倒是被兴儿这个样子给逗笑了,笑说:“别再这里逗我了,等着一会大少爷高兴赏你们吧!”
看着魏楚欣渐渐走远的背影,兴儿不禁挠头,“赏我们?不说我们就烧高香了,还赏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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