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令辰是在下马车前听了这话,心里倒有几分猜测。
历家那位女郎素来看重皮相,先前又一直未对她爹死心,突然有一日被御旨赐婚,心里自然不痛快得很。
温国公家那位小公爷样貌也不十分出色,以历容那性子,又岂会心甘情愿
而温国公府那位女郎是正室嫡出,被千娇百宠地养大,连小公爷她都看不上,哪里还会看得上历容这个即将嫁进他们家当填房的
两边人各有各的盘算,此番在赏花会外起了冲突,虽也有巧合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她们有意为之。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让他们明目张胆拒婚,他们还是不敢的,也就在背后借着意外这个缘由,给对方找些麻烦。
此时元家的车马外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车内可是卫国公夫人”
元家的马车出来时,挂上了卫国公府的牌子,庄园内那管事看到元家的马车到了,便马上迎了出来,还不待他们下马车,便已恭敬地立在了外面。
这待遇,在在场的勋贵家眷中,还是独一份的。
此时外面有些喧闹的声音蓦然顿了顿,之后便是更为隐晦的私语声。
这些人原先是要进庄园的,一听沈氏来了,不少人都止住了脚步,好奇地往外张望。
“卫国公夫人竟也来了听闻她不喜热闹,素来深居简出”
“长公主的面子,谁敢不给饶是卫国公府,也不得不巴结长公主呢。”
方才说话那人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随后压低了声音“谁巴结谁还说不准呢。”那人说着,指了指元家马车那个方向。
“卫国公毕竟掌着半数兵权”
她们一边说着话,一边还留意着元家马车上下来的人。
当先看到的是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的三个侍女,容色称得上是中上之姿,在一众各怀心思的目光中,三人也不显得拘谨,落落大方地走到前面的马车边上。
不少人都偏头看向了身边的侍女,不得不承认,自家的与元家的相比,总是缺了些什么。
元家的侍女一个打了车帘,一个已伸手将里面的人扶了出来。
当先出来的是几节葱根般的指尖,在春日并不浓烈的阳光中,显得格外的白。
光是这一幕便让在场不少人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缩到了广袖中去。
待到沈氏低头自马车中露出脸来,更是让不少人心底泛起了酸意。
“听闻卫国公是农户出身,沈氏做了十数年农妇,竟还能有这样的容貌莫非这农户家中竟这般养人不成”
“在农户家中每日都要做活,如何能养成这般她定是手握着秘方”
“听闻沈家原也是大家呢,有几张秘传的方子也不奇怪吧”
这边还有几人旁若无人地说着,有那机灵些的已朝着沈氏围了过去。
有借机巴结奉承的,也有打听美颜秘方的。
此时大多数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氏身上,元令辰下来时并未有太多人注意到。
直到一袭天水碧的衣衫出现在她们视线中,便又引起了一番私语。
再看到元令辰的容色时,谈论衣衫的声音又低了许多,多是说起了她这个人。
“这位莫非就是卫国公的嫡出长女竟有一副这般出色的样貌”
“听闻才十一呢,再过几年长成了,怕是少不得要名动帝京了吧”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不曾逾矩过半分,这般年岁,要做到这个地步,可十分不易呢,听闻这位女郎还是乡间长大,可见沈氏教养端的不俗。”
“到底是世族出身,人家的贵气可是铭刻在骨子里的,即便再是困苦都磨灭不了。”
有沈氏与元令辰在前,最后出来的元令月便平凡了许多,哪怕一袭华服,站在沈氏和元令辰身边,还是显得拘谨了。
元令辰侧头看她时见着她这般紧张的神色,广袖之下的手便与她拉在了一起。
元令月明显松了口气,对着她腼腆地笑了笑。
而元令辰这个举动释放出来的信息,已是让身边原本肆无忌惮的目光收敛了许多。
此时长公主派来的人已是与沈氏说上了话。
这位管事是个中年的妇人,发髻被梳得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几分威严,无形之中会给人一种压迫感,元令辰只一眼便看出这是一位在宫中品级不低的女官。
应是长公主身边,颇为得脸的心腹之人。
这样的人派出来专为了接她们一家,便是长公主有意给他们家的体面。
这位女官看似严肃,对着她们却是颇为有礼。
一路引着她们进了门。
“我家公主早就念着您呢特意交待了奴婢等在了外面”
沈氏笑了笑,客气地谢了她。
那女官有些受宠若惊,她早年在靖王府只是一个靖王妹妹身边的奴婢,后来靖王称帝,府中不少下人因此得以入宫,她因侍奉长公主多年,也有幸封了个女官。
可她心里十分清楚,在公主身边,往后定会有更多比她有能力的人侍奉,而她迟早会被人取代,故而自入京以来,她一直谨言慎行,暗中还不遗余力地交好勋贵家的女眷。
便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此番来庄园外迎接沈氏,也是她有意争取来的机会。
毕竟如今的元家军在朝中地位超然,而元珉之在元家军的地位又稳若泰山,作为元珉之夫人的沈氏,早就是朝中各方势力争相结交之人。
便是长公主都不例外。
她本以为沈氏出身世族,夫家又得力,入京多时足不出户只是因着她太过冷傲。
却不想是这般好相处的性子,放下一颗心的同时,对沈氏更是热情了几分。
“方才成国公与温国公两家人已先您一步进去了,奴婢瞧着那两家人心里都憋着不痛快呢,您等会可得留些心,离着她们远些才是。”
她曾也听闻历家女郎中意元珉之的事,历家为逼他就范,还曾使过不光彩的手段,沈氏如今身份虽是比她们高,可人家若有心算计,也是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