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那憨货被打得怎么样”
“回四郎的话。宋大人的妹子棍棒了得,下手又极有分寸。蟠哥儿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却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捕盗所的公人们已经把蟠哥儿抬回州衙安置了。”
“这宋大人的妹妹,叫宋细娘是吧,她跟薛蟠是怎么回事”
“回四郎的话,小的已经找蟠哥儿身边的公人和随从们打听清楚,是这么一回事。”
韩振把薛蟠是怎么在巡街时遇到宋细雨,两人是如何结得“冤缘”,还有宋细雨的底细,都一并讲给了刘玄听。
“蟠哥儿从那回以后,就有些茶饭不思,今儿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非要去宋家表白,旁人怎么都劝不住,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了。”
“算起来,这宋细娘比蟠哥儿要大两三岁”
“回四郎,这个小的不知道,需要问问宋大人才能知道宋大姐儿的芳龄。”
“贸然去问是失礼。不过吗,这女大三抱金砖,就算没有一块金砖,大半个金砖也是有的。正好岳丈大人叫我给这厮找个马嚼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说这宋细娘在杭州城是有了名”
“是的四郎。宋细娘跟随宋大人过来杭州城没有多长时日,因为时常上街采办,大家都惊叹她的容貌,赞她是宋半城,杭州西半城第一美女的意思。只是听说宋家大姐儿自小长在乡野之间,性子比较粗犷。且学得家传的棍棒,十分了得。听宋大人的同乡好友们说,宋家大姐儿十四岁就凭借一根齐眉棍把半个县的无良子打得服服帖帖。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据说快二十了,还没有定婆家。”
“我去辅臣家喝过好几回酒了,听他提及过这个妹妹。说他和他娘为其妹出嫁的事操碎了心。听其言语,细娘是个好姑娘,这几年又高不成低不就的,却一直耽搁到现在。这样,我写份书信,你给带回家去,转呈给赵小娘子,并转告她,请她替我去宋家,向宋母和宋大姐儿赔罪。说蟠哥儿是我的大舅子,又是我的属下,而今冒犯了宋大姐儿,自当应是我去赔礼道歉。只是宋大人未在家,我一介外男不便入内宅,所以就先请赵小娘子代为请罪。”
韩振默念了一遍,然后点头道,“四郎,小的记住了。”
“此外,你把蟠哥儿这厮跟宋细娘的恩怨经过也转述给赵小娘子,让她心里有个数。”
“四郎,小的记住了。”
忙到下午,刘玄终于把名单初步定了下来,然后叫人把李公亮请来。
“重明,这是我圈定的一百六十人。”
“好。四郎,地方也我找到了,明州会馆地方挺宽敞的,管事的愿意借给我们一个月,不仅有地方讲课,还能把这一百多号人都安排住下。会馆管事的也挺懂事的,愿意报效这些秀才的伙食。”
“这些商贾,最会把握机会的。而今是两浙海商除旧布新之际,他们自会钻营的。有了这些报效,我们也省些力。”
“四郎说得是。”李公亮笑着答道,“对了,这讲读班叫什么名目”
刘玄略一思量,开口道“就叫督办两浙剿贼肃奸巡查讲读班,简称督查讲读班。”
“督查组”李公亮略一思量,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四郎莫非效仿前汉绣衣直指”
刘玄看了他一眼,含笑着说道“重明,你可真敢说。”
“我只是敢说,四郎,你可是真敢做。这一百来号督查撒下去,地方里的什么牛黄狗宝都能被查得清清楚楚。”
“所以我只敢圈了生乱的衢婺严三州,以及受到波及的杭、越、明三州。这些督查撒下去,地方肯定会沸腾的,要是撒得太宽了,我也扛不住。”
“还有四郎扛不住的”李公亮笑了,他想了想,又说道,“地方那些鸟人肯定会去找藩台李大人,这个老狐狸,这回还会不会帮我们顶住”
“肯定会的。”
“四郎为何这么说”
“这一回李大人虽然因祸得福,会得不少褒奖。但鄞县海贼大案、浙西民乱都是在他手里爆出来的,所以他不多久肯定会被挪离两浙。这点,李大人心里十分有数。我会跟他点明,督查办的事,都是我替上面办的。有我恩师的意思,有杜大人的意思,更有宫里那位的意思。李大人自然就知道怎么办了。”
“哈哈,四郎这么一点明,李大人就心里有数了,要想挪个舒服的位子,就老老实实把督查这件事给扛过去。行,听四郎这么一说,我心里有数了。那我先走了。”
“好,我手头还有些事,不送你了。”
准备散衙时,有贾政带着一叠文卷过来拜访。
“刘大人。”贾政客气地说道,而今的他可以说是满脸红光。杭州大捷的保案里有他的名字,少不得交部从优议叙。
而今这学政本职又做得十分出色,官声斐然,今年两浙的秋闱肯定能顺理成章地钦点到自己头上。这两浙的举人,明年春闱里中进士的几率非常高。能有这多举人、还有若干位进士拜自己为座师老大人,真是美得很。过一两年任期满了,右迁一阶,再去谋个清贵京官,有这些门生帮忙,争取以四品殿上官荣休应该问题不大,这人生就美满了,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贾政知道,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世侄带来的。要不是他愿意带着自己玩,这些功绩都是镜中花水中月。所以现在对刘玄特别的客气。
“世叔客气了,快些请坐。”
“贤侄啊,这些都是这次年考选取的卓异、上优者名单,共计四百六十人。”
刘玄听到这里愣了一下,这位世叔还真是位大好人。一般一省生员年考两等优异者不过两三百人,甚至不满一百人也有。他倒好直接翻了一倍。不过这无伤大雅,本来这名额就没有定数的,全凭学政自己掌握。而且现在两浙动荡,多选取些优异生,大家也高兴高兴,多几分祥和的气氛。
刘玄接过来,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印象中自己选取的那一百六十人好像都在名单里。他放了下来,客气道“世叔,这是大宗师的权责,小侄就不好逾越了。”
“哈哈,贤侄果然谨慎。”贾政大笑道,“对了,贤侄答应的给这些优异者讲课的事,可不要忘记了。”
“小侄绝不敢忘,届时我还会请了潘淳之、胡臬台过来讲课。”
“那就太好了,两位都是两榜进士出身,加上贤侄这位状元郎,想必这些优异生员们定会受益匪浅。”
又说了一会闲话,他突然话锋一转,提起了明国维来。
“贤侄,张义是你的同窗好友”
“是的世叔。张义是我在国子监的好友,曾是南直隶秋闱亚元。才学远超我,只是时运不济,会试不中。”
“那他家中的情况,贤侄可否知道”
“张义是松江州华亭县的世家,高祖做过前周的武宁军节度使,曾祖做过本朝西川指挥使和左军都督同知,祖父和其父中过举人。”
“也是官宦门第,诗书世家了。”贾政满意地点点头,跟贾家一样,武勋转诗书。犹豫了一会又问道“那张义可有婚配”
刘玄明白贾政真正的来意了,他脑子飞速地转了一下,迟疑地反问道“可是府上的大老爷又在拿二姐儿的婚事作妖了”
贾政一愣,心里赞叹刘四郎果然是一颗七窍玲珑心。
“是的,琏哥儿来信说,大老爷又在因为迎春侄女的婚事找不自在。据说是孙绍祖那厮到处托人找大老爷要钱,可大老爷早把银子花干净了,哪里还得出”
“想央求老太太发话让公中出,可又没这个道理,老太太怎么肯开这个口于是躲在府里不敢出来,转头天天逼琏哥儿,想方设法从他手里扣钱出来,逼得我这个侄儿恨不得搬出去算了。”
“老太太训了大老爷两次,他就在屋里作妖,找借口发作迎春侄女,想逼她自个应下这个婚事,真闹得阖府没得安宁,京师左右都在看我们贾府的笑话。琏哥儿来信与我,商量着是不是给迎春侄女找了良配,求宫里指个婚,断了大老爷的念想,省得他再闹腾。”
听明白贾政的意思,刘玄想了想答道“张义十四岁时倒是许过婚,但女方家里没两年因为忠义千岁坏事受了牵连,合家给发配到南安州去了,这些年过去,早没了音讯,算是断了。”
贾政不由一喜,连忙站起身来拱手道“那就请贤侄给保个媒。迎春侄女也叫四郎你一声哥,想你也不忍心她受那般折磨吧。”
听到这里,刘玄不由长叹了一口气,“世叔客气了,这是件好事。我自去跟张义说,他若有意,我便请藩台李大人去保媒。”
听到这里,贾政觉得此事有五六分把握,不由喜上眉梢。
这事要是一成,一来解了琏哥儿的大难题,收了这侄儿的心。他们夫妻俩现在是荣国府的内外管事顶梁柱,大老爷非得把亲儿子往自己这里推,自然就笑纳了。二来他可以用亲侄女收拢明国维的心。这段时间,他算是看清楚了,这个明国维比那两个只会清谈扯蛋的门客强无数倍,必须好好笼络下,至少把今年的秋闱给对付过去,万不能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