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从学政衙门回到州衙后院,先进了外书房,叫人把福顺康叫来了。
“顺康,这段时间有金水从京师发过来的消息吗”
“回四郎,有三份,我都整理在这里,请你过目。”福顺康把密信递了过来,然后恭立在桌前。
“我先看看,顺康,你先坐会。”
“是,四郎。”福顺康坐了半个屁股,然后安静地等着。
刘玄看完后,眉头微皱,放下杨金水的密信后沉吟了一会,开口问道“顺康,前些日子我招揽的那些中小海商,有什么动静”
“回四郎的话,这些人得了四郎扶植他们的允诺后,自去准备,筹集银两,采办船只货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过暗中也有些动作。有五家找了漕司督粮黄平韬黄大人,有四家找了藩司经历所都事吴珩吴大人,还有三家找了浙东巡粮御史万子良万大人。”
“黄平韬是次辅魏相的人,吴珩是翰林掌院富学士的人,这万子良好像是周师叔的人。魏相就是秀州人,富学士是湖州人,算是乡亲,多少攀得上关系。周师叔是江西信州人,这三家两浙海商怎么想着投到他门下去了哦,我想起来,周夫人却是浙西处州人。这些混账子,还真会攀扯。而且这些家伙鼻子怎么这么灵呢他们怎么就知道周师叔要接任礼部尚书,甚至有可能要入阁了呢”
福顺康还是垂着眼,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
刘玄顿了一会,又抬头问道“顺康,还有其它什么动向”
“回四郎的话,因为闹乱贼,今年两浙的茧丝会大批减产,湖州、秀州那边的丝商已经传出话来了,茧丝会大涨三到五成。”
“茧丝大涨,丝绸就会大涨。不过穿绸缎的都是富贵人家,涨不涨价的自有人去苦恼。普通百姓们穿得却是麻棉,今年茧丝大涨,棉布倒是可以抢些生意。”刘玄喃喃地说道,“不过这茧丝是两浙税银的主要来处,要是削减得厉害,今年两浙的税赋就艰难了。”
刘玄叹息了一会,跟顺康聊了半个时辰,便晃晃悠悠地回内院,东厢房早就摆好了饭菜,赵怜卿、麝月、香菱、金钏、玉钏都在等着他,唯独晴雯不见了。
“咦,晴雯这丫头呢”
“晴雯妹妹说身体不舒服,不来吃饭了。”麝月连忙解释道。
刘玄知道原委,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指着桌上的那碗山珍走鸡汤说道“这汤还算清淡,又能补气血。麝月,你盛半碗,给晴雯端了去。还有几个,都不用伺候着,去吃饭吧,都等了我这么久,想必也饿了。”
麝月四人告了声乏,自去西厢房用餐。
赵怜卿也听出意思来,幽幽地说道“四郎太宠惯她们了。”
“她们四个自小孤苦,无父母疼爱。到了我身边伺候,看上去衣食无忧,甚至不比一般富贵人家的姐儿小娘子差。却是成了笼中金丝雀,被拘禁在内院这方尺之间,一辈子或许都能看到尾了。我几乎成了她们生活中的支撑念想,要是我还不宠惯些她们,这日子就太乏苦了。”
赵怜卿听得有些痴呆,过了一会才开口道“那四郎有想放她们出去的意思”
“我是悉听自便,来去自由。只是她们从小被如此调养,真要放出去,也不知道该如何过活。我让她们习字、抄录、编撰,尽可能为她们找些有意义的事情做,少几分伤春悲秋的幽怨。但也只能到这一步,再进一步却是不行了,我暂且还不想与这俗世为敌。”
赵怜卿虽然对后面一句话不是很懂,但其余的话却是听明白了,不由赞叹道“以前以为宝二爷才是女子们的知己良伴,现在想来,他还是比不上四郎。”
刘玄看了一眼对面的赵怜卿,正色道“怜惜女子,嘴花花,抹了蜜是没有用的,有担当才是最大的怜惜。比如怜卿你,还有晴雯、麝月等几人,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幸之,自当竭尽全力保护你们,尊重你们,让你们活得自在,不受疾苦忧患。”
赵怜卿听后不由赞叹一声,“四郎讲得真好。”
“不说这些,今日你替我去宋家赔罪,宋夫人和宋家细娘怎么说”
“她们叫我谢过四郎了。宋母说,这事细娘也有几分莽撞冒失,也请四郎和蟠哥儿见谅。至于提亲的事,”说到这里,赵怜卿居然有些小兴奋,“我悄悄跟宋夫人提了提。宋夫人对薛家的家世还算满意,就是担心细娘年纪大了些,而且,而且”
“而且对蟠哥儿的人品有些不放心。”刘四郎补了一句。
“四郎说得没错。宋夫人没有明说,但我也听出来了,就劝道,蟠哥儿此前是有些肆意妄为,但这一两年薛老爷严加管教,又跟在四郎身边历练,变好了许多。而且蟠哥儿性子率真,不像某些人,心眼多,城府深。”
说到这里,赵怜卿如秋水横波一般看了刘玄一眼,嘴角上挂着淡淡笑意。刘玄一脸的无所谓,还用眼神催赵怜卿,你快些往下说呀。
赵怜卿对他的赖皮着实无法了,只好继续说道“我对宋夫人说,蟠哥儿这人,只要对一人好,会好到骨头里去。而且他是吃打不吃教的人,要是成了亲,他稍有顽劣,细娘只管收拾,把他收了心,教服帖了,薛家老爷太太还要谢谢细娘。”
“哈哈,就是这个理。蟠哥儿这厮,畏威而不怀德,只有让他服帖了,才会听你的受教。怜卿,你跟细娘谈过,觉得此女可是蟠哥儿良配”
“细娘果真长得艳丽,而且落落大方,端止得体,居然有三娘子几分风采,又对其母极孝,妾身觉得可为良配,”
“哈哈,那就对了。你看我姐夫,就被我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连妾室都没有,少见。”说到这里,刘玄知道自己嘴快,似乎说错话,连忙转移话题,“如此说来,细娘当为蟠哥儿的马嚼子。”
赵怜卿是聪慧之人,一下子就听出几分意思来,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刘玄道“我曾百思不得其解,四郎为何会允了宝姑娘的婚配。现在想来,也是颇有深意,男强女弱,四郎可尽享齐人之福。”
“胡说,我明明是看了姐姐三娘子的丹青画像,才对宝姑娘一见钟情的,你不能污蔑我纯真的感情。虽然我们熟到睡一个被窝,但你这么胡说八道,我照样可以告你诽谤。诽谤啊,赵小娘子诽谤我啊”
赵怜卿被他这气急败坏的无赖样惹得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