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卿急急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掩下心底的异样，而后开口道：“对了，我还有件事要问你呢，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坐马车也会不舒服？”



    季辛颇为意外地看着她，说：“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



    其实寻卿猜的是对的，当年季辛之所以会在身上挂着那样的香囊，的确是因为他也有同她一样的困扰，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从来都没有察觉到这件事，而他也不希望她发现他脆弱的一面，没想到她竟然突然意识到了，那这件事来向他证实。



    见到季辛这反应，寻卿当即便明白了她的猜想果然是真的，因为他通常没有否认便就是默认的意思了，她眸光微动，吸了一口气，而后对季辛开口道：“那你当初，将香囊给了我，你是不是”



    闻言，季辛目光闪躲地干笑着回道：“没有，我当初怎会只带了一个香囊出门呢？给了你一个，我自然还有，你别想太多。”



    “你说谎！”



    寻卿一下便拆穿了季辛的谎言，他很少会对她说谎，但他说谎的时候，从来都不敢看她，神情也会不大自然，见到他方才那模样，她又怎会看不出他是在骗她的呢？



    被戳穿了谎言之后，季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他可以在旁人面前伪装得无懈可击，偏偏当着寻卿的面，他总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大概是因为只有对寻卿说谎，才会让他感受到欺骗的罪恶感吧。



    季辛总是拿寻卿没有办法，更不敢对上她暗含泪光的眼眸，只低声道：“我也着实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叫你受苦，所以我才”



    他不像寻卿一直被拘在宫城里，自然很小就发现了自己坐车时会有不适之症，但他却经常要出门去，但当时他的年纪骑马还不大合适，于是他便费心寻找药材配了一个方子，而后做成香囊时时带着身上，只为了能暂时压一压。



    不过在见到寻卿也因为舟车劳顿，看上去很是难受的模样，他没有多想些什么，便将香囊给了她，即便那时候他还没有如今这般的心思，但是寻卿对他来说一直都是最重要的人，他宁愿自己忍着，也不想见到她有半点不好。



    然而寻卿听到季辛说出真相后，更是眼眶尽然溢满了泪水，她也不知这是为何，季辛为她做过许多的事情，可偏就在此时，她就被这件事给戳中了内心的柔软处，也完全抑制不住内心的酸涩。



    或许是因为，她终于明白了，自始至终季辛对她究竟有着怎样深重的情谊，哪怕他自己也很需要那香囊，却还是将它送给了她，不知道他那时一路上遭了多少的罪。



    泪水凝结在她的微颤的睫毛上，寻卿哽咽着，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对季辛说：“你这个傻子为何要对我这般好？你这样，叫我该如何是好？”



    寻卿蓦然发觉，那时世上真正在意她的人，唯有皇贵妃和季辛，但皇贵妃很快也离开人世了，只剩下季辛，不知因为她的事情伤心了多久，若换做她是季辛，定然难以接受那样仓皇收场的结局，不知季辛他是如何度过那段日子的。



    而且听闻他双腿被废也是在她走后不久发生的事情，一想到这些，寻卿的心中就分外地自责，若是她没有发生那些事，若是她能一直陪在季辛身边，他或许就不会经历那样的一段日子了。



    只是季辛从来都不对她说这些，她也从未认真去深究过，也不知道在那个时候他对她已经那般珍重了。



    寻卿越想越难过，她无法接受自己竟然给季辛带来过那么多的伤害，哪怕现在季辛看起来云淡风轻，也从不提起他曾经的苦痛，但是他又不是铁铸的心，即便他再坚强，也总会有心痛的时候，而且他越不愿说起，便越说明他那时候定然经历过她难以想象的悲伤。



    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若要让她放弃查清皇贵妃当年过世的真相，她的心里却过不去，可是她要做这件事，便注定要经历许多的困难危险，她没办法确保自己一定能够活下来，但她明知季辛有多在意她，又如何忍心再让他经历一次那样的死别呢？



    思及此处，内疚、难过、无奈的情绪在寻卿的心底蔓延开来，眼泪也仿佛决堤一般，从她的眼底溢了出来，而后她也不再去看季辛，低下头，一边抽泣着，一边试图用手将眼泪尽数拭去，却还是徒劳无功。



    这下季辛彻底地慌了，他最是见不得寻卿伤心落泪，可是如今就是他将人惹哭的，便更叫他慌乱无措，他忙开口道：“卿卿别哭，我做这些都是自己情愿的，不用你还些什么。”



    实在是关心则乱，若是平日里冷静沉着的季辛，又如何会不明白此刻寻卿难过的真正原因，只是他如今见到寻卿哭了，一时之间有些失了方寸，说出了这番话来，反倒是叫寻卿哭得更加厉害了。



    季辛实在没了办法，想要伸手去碰碰寻卿的肩，奈何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有些远，刚好在他伸出手也碰不到的距离，叫他心里有些着急。



    于是季辛又朝前挪了一些，然而这时马车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但季辛的双腿动弹不得，又正往前挪，于是便整个人都失了重心，往前栽了过去。



    寻卿原本还在低垂着头抽噎着，不过颠簸的瞬间，她便立刻反应了过来，伸出手打算接住季辛。



    不过因为她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也有些低估了季辛的重量，再加上此时车厢完全朝着她的这个方向倾斜了过去，所以寻卿虽然接住了季辛，却来不及使力将他送回位置上，自己也没能稳住。



    于是季辛便整个人扑倒在了寻卿的身上，更令他们惊慌的是，因为两个人之间原本就有一段距离，因此季辛倒下的时候，并不是完整地压在她身上，而是差了一段，于是他的脑袋便正好埋进了寻卿的胸口处。



    而在这之后，两个人都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没有动，更没有说过半句话，周围的气氛着实有些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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