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门一定没料想到,有一天会有上京齐军踏入大门,将为数不多的三架擎天连弩抬走,连夜运往嘉州。
许十安也没料想到,折了好些弯才到他手里的孙神通写给他的手信,居然让他碰见了故人。
“好巧”
仇清欢看清了来人,语塞,想起上次说了多狠的话,还把剑刃架在人家脖子上,不知该如何面对:“是啊许许小侯爷这是参军了么?”
“算是吧”
孙神通站在清欢身后,想偷偷溜走,弯着腰快速迈着步子,却被清欢一把拉了回来,问明缘由。孙神通尴尬地朝她笑着,嘴上却是一问三不知。
清欢懒得与他争辩,伸手抚平对方刚刚被她弄皱的衣袖,一言不发地回头走了,偌大的奇门正厅只留下两人。
玉兔吩咐弟子们好生将擎天弩的底座安装好滑轮,帮着军队运送出门,又再次嘱咐士兵们使用时要多加小心。转头看见清欢一个人坐在墙头看着他们忙活,百无聊赖的模样,于是也飞身上墙头:“不瞒姑娘说,齐王觊觎我门派的擎天弩已久,况且前朝时与皇室有过交集,也曾出手相助。此次边境爆发战事,命令一到,我们也不得不打开大门,迎接军队。还请姑娘多多海涵”
“玉兔公子何错之有,在下愧不敢当。虽说江湖势力与皇室井水不犯河水,却也并非要站在对立面,况且齐王诏令,玉兔公子也不好违反,心有苦衷,在下是知道的。能为家国献力,是百年修来的福气,在下羡慕都来不及。”
两人聊了许久,玉兔领着弟子送别众人,又重新摆起了阵法,将奇门保护起来。
也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
齐国与金狮国在二十几年前有过一场大战,金狮国用他们独有的投石器将齐国打得溃不成军。仇秀月的祖上世世代代驻守边疆,开国将军的名号沿袭了几代,到了其父周延这一代,爆发了金狮大举攻打齐国的战役。
金狮国骑兵,每支都是精锐部队,攻城武器比重农耕的齐国不知先进了多少倍。周延上书惠文王,强而避之,被先皇一纸驳回。周延不愿再看到更多的部下白白牺牲,退而求其次,退守关内,连夜召集军师商讨兵法。
这时,有人进来通报:“周将军,外头有人,说是带着锦囊妙计前来求见。”
进屋这人,约莫半百年纪,留着超过下巴半寸有余的胡须,眉毛也长长的,一身道袍,言谈举止间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直到他从怀中拿出擎天弩的制作图,向众人解释后,周延才愿意改变以为他是个骗钱的道士的偏见。
“老夫研制各国兵法武器数十载,今日终于得见金狮国投石器,于是找出了老夫之前突发奇想画过的擎天弩,潜心研究数年,造出过几架,不知能否派上用场。”
孙淼,也就是孙神通,帮了周延一个大忙。周延忙下令,让军中工匠连夜赶制更多的擎天弩出来,以备使用,又命令部下从方圆百里召集百姓,进军助力。
擎天弩的架势丝毫不输敌国投石器,三箭齐发,能将投石器一击摧毁。金狮骑兵乱了阵脚,欲调转马头逃跑,留下投石手攻破玉门关,结果便是金狮军队落荒而逃,金狮王耶律沙震怒,下令斩首所有逃兵。金狮苦心经营多年,也未曾从此次打击中恢复过来,兵力衰减大半,民心涣散,于是耶律沙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孙淼从小便是长辈与同辈眼中公认的奇才。从小开始便研究奇门遁甲之术,少年时又对江湖名器兴趣浓厚,想要寻遍天下,最后还是被几个长老联合抓了回来。二十岁时,方才情窦初开,与同门师妹相爱,师妹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后,为了不影响孙淼的名声,自愿退出师门,后来染病而亡。
二十岁的孙淼潜心研究峨眉山草药,每日早出晚归,翻阅医术。奇门所有人都瞒着他,而当他知道真相,再去寻妻女下落时,已经是十几年之后。
女儿明晴入了明剑派,从小便不知生父姓名模样。
孙淼羞愧难当,又充满怨愤。狠心将奇门扔给师兄孙行,同时卸下长老一职,离开了奇门。
仇秀月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山匪后,对哆哆嗦嗦的孙淼道:“前辈,让您受惊了,给您赔个不是。”
“女女侠好身手,你救了老夫一命,你是老夫的救命恩人!”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被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少女救了一命,传出去都会笑话这个男人的吧。可是孙淼不这么想,他看到了仇秀月身上的潜力,便慌忙从身上包袱里掏出一本剑谱,递给她,道:“老夫也没什么好送的,你拿好这个,对你的剑法应有所帮助。”
仇秀月也好爽地接下了,她不是那般矫揉造作之人,也从不把繁文缛节放在眼里。
孙淼更钦佩她了,没想到她小小年纪,颇有无畏勇气,于是问道:“不知女侠拜师于何处?老夫得了空一定要上门好生感谢一番!”
仇秀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前辈称呼我仇秀月便好。说来惭愧,晚辈并未拜师于任何门派,甚至还自立了门派青城寨,您听说过吗?”
之后,孙淼便死皮赖脸地待在了青城寨,还自食其力为自己搭建了渠江木屋和江上小屋,继续开始研究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仇清欢眼看着士兵们离去,窃窃私语着:“奇门好没规矩,弟子都坐在墙头看着不帮忙的吗?”
“是啊是啊,还穿着与旁人不同的衣服!”
仇清欢两只耳朵一动,收起明耳。要是在别的地方,她早就飞身上前从身后踢人了,想了想,罢了,人家是齐军,她可惹不起。
孙神通站在刚被抬走的擎天弩的空地旁,暗自发呆。忆起许多往事,见清欢来了,对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道:“你跟你娘真是太像了”
莫名其妙
既然奇门平安无恙,她便决定将掌门腰牌还回去了,不过在那之前,还是想去峨眉派看看。玉兔劝她别轻易踏足峨眉派大门,峨眉阵法最是难解,况且山上的女道姑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脾气怪得很,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赶人,奇门掌门孙行的胆小怕事,一直被峨眉派诟病。
可她还是想试一试,既然都来了峨眉山,当然还是得拜访一下静慧师太。
“老夫说了这么多,你在听吗!”
“嗯?什么?孙老头,你这是打算回去了,还是决定留在这里啊。”
孙神通从感叹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嘀咕了几句,说道,自然是启程回青城寨去。
仇清欢突然想到一件事,拉住他问道:“孙老头,你怎么来的这么快?就算你熟悉来奇门的路,这路上也得花个好几日吧?我知道你不会骑马,坐马车也没这么快吧?”
孙神通有一种被人看穿的局促,头皮发麻,不敢抬眼看她,支支吾吾道:“我老夫走过来的”说出来自己都觉得羞愧到极点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他右手臂与腰上夹着齐军头盔,白净的脸上沾染了点点尘土,汗滴从脸侧鬓发流到线条极美的下颌处,还是那副风流纨绔的模样,比以往不同的是,眼神里的温柔,还透出了英气与坚决。
“孙长老是我送来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仇清欢深深望了一眼许十安,内心涌起复杂的感情,叹口气,便想要转身逃离与他对视会令她局促不安,从而暴露内心柔软的场合。
许十安是像着了魔,返回苏州的路上,想了无数种障眼法,想要避开上京视线,偷偷返回楚地。
只因他从未见过像仇清欢这样的女子,天真纯良,坚毅果敢,敢爱敢恨,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总是摆出一副要行侠仗义的架势,却忘了保护好自己。
这样的女子,激发了他生平最大的保护欲,也令他欲罢不能,心中的所有自私与强势在见到她之后,显现出来,将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去哪儿?”许十安上前握住清欢的臂膀。
发丝落在脖颈处,被风一吹,酥酥痒痒的,仇清欢好想抬手将碎发整理一番。
接下来,许十安渐渐露出了怪异的神色,眼前的少女,一把挣开他,抬手抠了抠脖子后面,刚才酥酥痒痒的那块地方,嗔视着他:“脖子痒!”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孙神通灰溜溜地走开了。
许十安也没想到她来了这一出,怕她误会太多,连忙向她解释道:“奇门的情况,孙长老都在信中向我说了。取走擎天弩是陛下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顺路前来,我便回去接了长老前来,你勿要怪他欢儿,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一想到死去的白露姐姐,清欢就沉默起来。她也不是没想过,人生下来是什么身份,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朝廷有人要抓他回去,也非他所愿。要怪,就怪那些为非作歹、毫无人性的狡诈恶徒,他们才是残害忠良的人,为何要去责怪无辜之人呢?
“我说过了,我没生气。许十安,我想过了,你也许自己都不想当这个小侯爷,这次参军,也非你所愿吧?”
“确有其事,”许十安心里开心极了,“毕竟身份特殊,有些事不得不去做。不过你放心,等打完嘉州这场仗,我就能永远自由了!”
“我不知你说的是何意不过,你当真愿意放着侯爷不当?”
“这个就不劳女侠操心了。许安侯有三子,我是他最不器重的那个,未来的侯爷尚且轮不到我来当。再说了,我还要跟着你一同仗剑天涯呢!”
“谁要你一起了,我说过我要孤身走天涯”仇清欢嘀咕道。
许十安又问她接下来准备往何处去,得知清欢打算往峨眉山上走,了然地点点头。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心中不免欢喜,但有要务在身,不得不离去。
离开之前,许十安鼓足了勇气张开双臂,将清欢环在胸前,下把枕着她的头顶,温柔道:“等我回来。要是你也想我了,就来嘉州找我。”
说完就像奸计得逞的小孩子般,飞奔出门。
仇清欢惊在原地,随后脸颊热热的,从耳根红到了面颊,抬手才发现自己脸红了,心跳得极快。下意识望了望周围,生怕有人瞧见她这副模样。
突然听见有人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于是突然抽出韧锦,一连架了好几个阵势,装作辛勤练武的样子,气喘吁吁。
“姐姐,原来你在这里!”
原来是一光,奶声奶气地问她。清欢松了一口气,收回剑,蹲下身招他过来:“姐姐在练剑呢,何事?”
一光从腰带里掏出那根不久前清欢才给他的野草,哭哭啼啼道:“呜呜大姐姐,有人欺负我”
仇清欢手忙脚乱,也不知怎么安慰他,摸着他圆圆的小脑袋,安抚着:“一光,不哭不哭。你告诉姐姐名字,我去替你收拾他!”
“呜呜我肚子痛,玉兔大师兄,他非要说我装疯卖傻,逼我抄《易经》,呜呜呜我听二光说,姐姐你有掌门腰牌,你也让大师兄抄抄《易经》吧!”
“这个我”
“呜呜呜哇哇哇”
既然答应了别人,万万没有失约的道理,她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了。
然后,留宿在奇门的深夜里,仇清欢就着一盏昏暗的夜灯,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替玉兔”抄写着《易经》,能写多少,全看福分。应付五六岁的孩童,应该是够了。
于是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二光敲响房门,端着清粥小菜出现在门前,清欢忙笑着接下了,把昨晚抄写的全部让他带给一光。
二光挠着脑袋:“清欢姐姐也被大师兄惩罚了么?怎的和一光一样”
仇清欢心虚地关上房门,揉揉酸痛的右肩。
文竹夫子说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不能坏了君子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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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我又要来写感情戏了我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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