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剑出如龙,清欢向后翻身,腰中药瓶悉数掉落。
青霜剑与韧锦相交的一刹那,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震得清欢差点没握住剑柄。
“对眉师姐!”
江妙罗向她跑过去,李对眉连忙把师妹护在身后,用剑指着清欢,问道:“你是谁?”
原来方才清欢在妙罗身旁擦拭剑刃,李对眉竟将她当做了贼人,情急之下才掏出腰间别着的乌斯弯刀,向她丢来。
仇清欢向她做了自我介绍,双手加上一条腿蹬着树干才把弯刀拔下来,归还给她:“原来是龙玉仙姑,久仰久仰。好力道,好力道!”暗中松了一口气,要不是她轻功了得,没躲过那一刀,如今都魂归故里了。
李对眉话不多,给人沉稳谨慎的感觉,清欢在她身侧也莫名变得寡言起来。
江妙罗把身上所有的药瓶递给她,说着就要替她查看伤势。
李对眉道:“我无妨。倒是有位公子,伤得极重,你们且随我来。”
树间亦有响动传来,皆是上品武功高手,听步子迈得极为匆忙,其中一人蒙着面,看不清模样。仇清欢这才发现靠在树前,呼吸微弱的许十安。
“主子,属下来迟了,还请主子责罚!”
“飞絮?”仇清欢惊呼。
许十安沉沉闭上的双眼,这才睁开来,听见熟悉的声音,心下一动,怎奈伤口疼痛难忍,张开口想要出声,发现早已没了力气。
“别动他,”李对眉拿出止血药,上前递给飞絮,“既是你的人来了,我就不便叨扰。还要回去复命,妙罗,我们走。”
“仙姑救了我家主子一名,受飞絮一拜!”
李对眉挑了几瓶成色不错的止血散交给清欢,拍了拍她的手,转身便离去了,妙罗忙跟了上去。
仇清欢对着她的背影抱拳,转头查看十安的伤势。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飞絮,你帮我把他铠甲脱了。”
仇清欢就看着飞絮脱掉对方沉重的铠甲,作势就要上去解开袍带。
“这这不妥,还是让我来吧”飞絮脸一红,从她手里抢过药瓶。
“有何不妥?你大男人五大三粗的,把你家主子弄疼了可怎么办?”
许十安睁着眼凝视着眼前人,好像要把她的头发丝都数一遍才作数。还好她没受伤,一路寻来定是辛苦万分,想到这里,心里好受了些,任由对方替自己处理伤口。
仇清欢扯开他被刀划破的衣袍,胸前赫然一道深深的伤口,触目惊心。
“可能会有些疼,”然后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飞絮赶忙扯下衣袍一角,递给她,清欢便让许十安咬着衣带,“你忍着。”
许十安听话地将衣带咬在嘴里,看着她从身侧解下酒壶,撕了外袍,将酒倒上去打湿,然后替他清理伤口。
忍不住如此剧烈的痛意,许十安还是皱紧了眉头,嘴里发出嘶的声响,额头上细汗直冒,双唇发白,微微颤抖。
清欢沉住一口气,帮他把伤口周围的凝血擦去,撒上药粉,然后拿出十安咬着的衣带,缠裹与他的胸前。
因为要从他的身后缠上一圈,清欢不得不靠得他近些,跪在地上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努力把衣带从他身后绕过来。
直起身时,脸上染上了不易察觉的红晕。
飞絮他们自然是看不出来,可许十安将这抹红晕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方才两人呼吸挨在一起,淡淡茉莉花香萦绕耳畔,从清欢的后颈处散发出来,跑进十安的鼻中,竟是这世间最让他舒畅安心的淡雅气息。
女子两鬓的细汗消散,留下的也是花香阵阵,不刺鼻也不夺人嗅觉,就像如此这般,弯弯绕绕地飘进了许十安的心里。
他忍不住微张双唇,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吐在少女脖颈上,酥酥痒痒地,令人好生不自在。两人挨得还是那么近,近到许十安感受到少女的娇羞,快速在他身后缠好衣带,坐直了身子。
仇清欢辨认不清对方神情,也没有勇气仔细盯着他去看,如果他瞪他一眼,必定会发现许十安脸上得意且惬意的微笑。
“有劳”许十安分明没有道谢的意思,语气里尽是看她笑话。
少女神情有些局促,打结的手不听使唤,哆哆嗦嗦半天系不牢。
“飞絮,你来!替你家主子穿好衣服。”
仇清欢转过身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现在害羞,方才不是已经把他胸前看了个遍吗?
身后的人忙活完了,就听见飞絮向她说道:“多谢仇姑娘。飞絮这就要送主子回苏州了,墨砚应该驾着马车快来了,如若姑娘不嫌弃,可与我们同行,等到了青城寨再道别也不迟。”
墨砚独自一人从很远的地方租借马车赶过来,路上竟然遇到了朝廷死士一行人,心中存疑,就偷偷跟着探明情况。
死士马车里坐的人物始终没有露面,对方严防死守,不给外人走近的机会。
墨砚见许十安被人搀扶着过来,忙行礼:“主子,路遇死士一处,属下猜”说到这里,望了清欢一眼,不知该不该开口继续说下去。
飞絮了解主子的想法:“仇姑娘不是外人。”
“是。高昌四皇子被一处的人抓到了,看来是真的,马车正往上京城赶去。”
“你在哪里碰到的马车?”清欢问。
“约莫夔门附近?”
看似风平浪静的两国,实则暗潮涌动。齐国进攻金狮,必须经过高昌,多年后少不了生灵涂炭,百姓叫苦不迭。这一仗不知要打多少年,四皇子不知要在上京做多久的质子。
“看来金狮在背后撺掇小国,真是触犯了齐王的逆鳞。”飞絮把十安扶上马车,感叹道。
没想到自己前脚刚下车,清欢也跟着下来了,道:“仇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回头再跟你们解释。照顾好你家主子,我先行一步!”
前脚不辞而别,后脚云墓被抓的消息就传入耳中,仇清欢心里十分愧疚,定要前去营救。
可是要从朝廷手里救人,谈何容易。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仇清欢就这样飞出众人视野。
许十安靠在马车上,缓缓喘着气,真气只能使出四五成功力,背部淤青隐隐作痛。
“主子,要不要跟过去?”
许十安摇摇头:“回吧。”
十安不知是谁让她这么上心,为何听见高昌国四皇子时,她的表情这么惊诧,仇清欢什么时候交了这么个皇子朋友?有趣
不过,既然已经“身死”,那么等他养好伤,有的是机会跟着她。这么深的伤口,也不知要休养多久
飞絮看出主子眼里的失落,转头上马,与墨砚驾车。其他手下看了眼飞絮眼神,跟着清欢奔了过去。
夔门地势险峻,巫山夹青天,巴水流若兹。
悬崖峭壁无数,引得天下侠士无限向往。这里人才辈出,有千古名流,亦有无双侠士,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在习武之人心中是一大圣地。
仇清欢在民间杂记里见过太多关于夔门的文字和图画,可未曾有机会亲自前往。
不过急于救人,她也没有心思多留意身边风景。
长江汹涌奔腾,飞瀑直下。任平一行人押送着光弟在此安寨扎营,亦有朝廷使团前来交接,鸿胪寺少卿道:“任大人,陛下派我等前来护送高昌国四皇子入京。”
任平坐在马车前,吃着属下呈上来刚烤好的肉,一脸不屑道:“有手谕么?陛下既然派我前来,就不必各位大人费神了,还请速速回京,夔门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你”鸿胪寺少卿语塞,来时只得了陛下口谕,并无手书,要是任平不放人,他也无法。身后金羽卫面面相觑,也不敢动手。
任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津津有味地吃着肉食,心中早有盘算:“人我不能给你,回吧。”
早有死士奔赴上京,将任平密报送入江晁府内。
国相江晁与二皇子轩对坐与凉亭:“任大人好手段,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太子走狗!”
“二殿下息怒,”齐王忌讳近臣与皇子关系紧密,何况是他直接管辖的死士一处,但江晁坚定扶持二皇子的决心,却比任平来得敞亮,“任平是个老奸巨猾之人,太子也颇为忌惮。陛下下令,他奉旨行事也是分内职责所在。此人摇摆不定,日后慢慢拉拢,不必急于一时。”
二皇子轩用帕子擦拭双手,抚平衣袖上的褶皱,似是位极爱干净之人:“国相说的是,在父皇手下办事,忠贞不二之人方能走得长远,任平这样的小人,我不拉拢也罢。”
“只是不知二殿下为何执意要自己的人押送高昌四皇子回京?”
“国相,你老了,偏安一隅。齐国有多少年没出过大将军了?此次出师金狮,能有谁担此重任?地方选出来的将领,皆为鲁莽武夫,只会刀枪剑戟,无一人有雄才大略,齐国需要战功显赫的人才。”
“请殿下明示。”
“我手里有一人,能担此重任。父皇不敢做的事,我这个做儿臣的定要直言劝谏。”
“殿下的意思是?”
“天下谁人不知他高昌国贼心不死,频频向齐国境内安插密探,父皇视若无睹,是为了什么?因为无人敢与高昌殊死一搏!今日我拦下他国四皇子,言行逼供,养尊处优之人必然一下都全招了,父皇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必然要下令出兵高昌,何苦越过他人国境,去杀金狮国王?”
江晁忙摒退下人:“二殿下慎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此次前往金狮是冒着被两国夹击的风险,陛下自有考量。打开玉门关,为的是严查高昌密探,若有异动,定是立马下令,转而攻高昌,金狮国没了屏障,收服也是早晚的事。”
“养虎为患啊,老师!”
“殿下还是心急了些依老夫看,任平那边,万万动不得。高昌境内也有不少我齐国的眼线,死士不止他任平一人,还有典泽,典大人那边,听说与二处刘同友走得极近,齐国密探正是由他们掌管,殿下何不从刘同友入手?”
自古以来,皇家无情,兄弟之间并无情同手足一说。
太子主张威胁高昌,试探敌心,而二皇子却主张出其不意,攻其不防。
江晁屡次劝说二皇子,今日得到消息,说鸿胪寺少卿奉二皇子指令,假传圣旨,半路截人,这才着急忙慌地赶到二皇子府内,好说歹说劝住了他。
齐国边境嘉州失守的消息很快传入京中,若此时出兵攻打金狮,无疑是露出破绽给乌斯人。乌斯国的兵力在四国中,虽与齐国不相上下,却来势汹汹,不出一月,便会进军滇西,到那时,对齐国来说,才是真正的举国大乱。
所以攻打金狮只是个幌子,为的还是监视高昌国的异动,保我大齐密探生命无忧。
太子素来与二皇子井水不犯河水,却在国家大事上有着重大分歧。齐王任由他们斗去,只当做看不见。只是求贤若渴,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培养得力重臣。
齐王早知死士内有暗中结党营私之徒,在边境战乱时,不能将上京也弄得乌烟瘴气。押送他国皇子之事,只能由他信得过的机构去做,三处金泽在上京监管百官,二处刘同友掌管刑狱,无权外出,只剩下一处任平。
任平押送“云暮”回京,是齐王的意思,也是太子骞的意思。
仇清欢循着记忆找到之前的走时的客栈,向店家询问兄妹俩下落,店家只答:“人心惶惶,四处逃散,姑娘可难住我了。”
罢了,往夔门那边赶去吧。
丢下身上仅有的一钱银子,去后院牵了匹劣等马,手里紧紧握着韧锦便上路了。
天色将晚,不知两人是否也得了消息,往夔门赶去了。若如此,也不知是否能在半路上遇到他们,一切都还是未知。
突然听见身后马蹄声传来,随后一熟悉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对眉仙姑?”
“路上再跟你解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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