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6年,12月2日,印度,华罗城。
在征蛮联军悍然入侵苏洛鬲,在当地建立邪恶的殖民统哦不对,是建立了新的秩序的同时,高川也率领他的自由贸易号,以及第二舰队剩下的两艘烈焰级望月、摘星,不怀好意地到达了印度西北部的华罗城。
以后世的地理概念来看,华罗城位于卡奇半岛的西侧,也就是后世印度共和国领土的最西端,地处海岸线上,没多远就是巴基斯坦了。东海人一直想在南亚次大陆上获取一个稳固的据点,几年来选来选去,最终选中了这里。
就水文条件来说,华罗城附近到处是浅滩和泥沼,没有深水区,并不适合建设港口。但这一点暂时可以忍,相比之下别的条件都很合适。
就气候来说,这里是干旱区和湿润区的交界,再往西过于干旱,而再往东受充沛的季风影响,雨水过于充沛,导致气候湿润易滋生疟疾,不适合中国人生活。
就地理环境来说,华罗城虽然与大陆连接,但是西边是千里沼泽,北边是千里荒漠,只在东边有一条狭窄的宜居带与其它地区连接,实际上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陆上孤岛,可以免于与德里苏丹国这样的强权直接接触。
就战略位置来说,这里位于来往没翼港和古里港航线的中点上,可以为东西贸易服务,也便于对大食地区和印度西部进行干涉。同时,富庶的印度河流域就在旁边,有着很大的市场潜力。
就人文环境来说,这里是多年来大食波斯地区渡海前往印度的入口,人种、部族、文化混杂,既有本土印度人,也有多批次的外来者,甚至还有不少非洲黑人,信仰也是多种多样,适合浑水摸鱼。
更重要的是,据商人的报告,华罗城附近有煤炭出产。虽然是品质很差的褐煤,但也是现在商社在西洋区域找到的唯一一处煤矿,意义重大。这最终导致了西洋公司做出了在此设立一个稳固基地的决定。
今日,三艘烈焰级小心地绕过恼人的浅滩,到达了华罗城外。
华罗城名义上归属遮鲁其亚王国统治,但这个王朝已经衰落不堪,正在内陆地区与新生势力瓦赫拉打生打死,对这里并没有实际控制力。这座城市也并非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城池,而是一大片互不统属的小型聚居区的统称,每个聚居区以血缘关系或帮派关系为纽带进行自治,相互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洋洋洒洒占了好大一片地域。
如今正是贸易季节,东海式船只也不是第一次来到华罗了,因此他们的到来并未引发当地的警觉,照样有顶着瓜果蔬菜的小商贩和赤膊的力工过来讨生意。12月是温带的冬季,如果是在本土已经寒风凛冽了,但在这里却是一年中最舒适的时节之一,气候凉爽,降水也合适。因此,当下也是这座城市最活跃的时候,虽然免不了脏乱差,但是人头攒动,别有一番活力。
高川走出舰桥来到舷边,摸着身边的一门黑黝黝亮闪闪的“鲨”炮,看着下面形形色色的白人、黑人和印度人种,又看看岸上的一片棚户区,真是一个感慨万千。这景象在后世视频中很常见,对他来说可真是熟悉而又陌生。
他看了一会儿,就转头问道“明君,你的族人是住在哪里”
他问话的对象是旁边一个年轻男子,装束与常见的宋人类似,身穿一件深青底金边的宽松道袍,头顶戴着布冠,不过面貌之中却依稀能看出胡人的特征,目深鼻高。此人名叫明息之,是古波斯拜火教徒在中国的后裔,家住广州,后来通过深圳堡的关系,被族中派来给西洋公司帮忙。
拜火教,又称祆教,早年盛行于波斯,虽然在后世没什么影响力,但它二元论的世界观光明与黑暗对立以及使用纯洁女性为神职人员的设定影响深远,在文艺作品中经常换个皮出现。到了现在,这个宗教已经相当衰落了,波斯本土受大食帝国的影响,基本完成了绿化。但它在境外仍有不少残余,在中国形成的摩尼教分支甚至一直延续到了明清时期,只是毕竟失去了根源,这些残余也只能渐渐与当地融合。像现在的明息之,就几乎是一个纯粹的儒生了,但他们的家族仍然以祆教为纽带,与海外的族人保持着一定的联系,这使得他们在远洋贸易上掌握了不少话语权。虽说到现在这点话语权甚至已经比不上新兴的绿波斯商人了,但仍然有一定的利用价值。就比如现在他就被西洋公司请了来,作为在华罗城打开局面的向导。
明息之其实也只是跟着长辈来过这里一次,说不上多熟悉,往岸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指着一座白色石质建筑说道“是那边。”
高川点了点头,又转身喊过一人来“左辛你挑些礼物,跟着明公子,去他亲戚家府上拜访一下,说明我们的来意。”
左辛是商务部出身,精明能干,现在分到西洋公司来辅佐高川。他听了之后立刻接令,然后对明息之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他带到一旁商谈具体细节去了,丝毫不用高川费心。
“好了,现在得好好谋划一下我们的公司总部了。”高川对此很满意,又把几个随船军官召集了起来,准备对周围展开一次侦察。
这些年轻军官是“军事地理勘测处”的人。这是一个由海陆军捏着鼻子协办的结构,用于在各地查勘军事情报,补充统计组的不足,这次也分配给了西洋公司一些力量。
高川与他们商议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西边的乌云,说道“看来要下雨,趁这个机会,你们赶紧把临近的情况摸排一下吧”
另一边,符凯伟率领的第一舰队正在朝没翼港前进,途中却突然遭遇了大规模的风浪。
“浪来了,转舵,右满舵”
船帆已经降了大半,依靠着剩余的两面底帆和自然水流,荧惑号艰难地转了个向,将三角形的艏部对准了前方袭来的巨浪。周围的四艘烈焰级和其它顺风级也做出了类似的举措,不过节奏不一,各自歪七竖八的,只能各听天命了。
“咣”
巨浪迎面撞上了荧惑号的艏部。荧惑号是烈焰级的放大版本,排水量高达一千吨,但主要大在长度和宽度上,干舷高度并未有太多提升,因此还是被浇了个透心凉。巨浪在将船体整个抬升的同时,一部分也越过艏部,冲上甲板,给甲板上的大炮和水手好好冲了个澡,并且顺着各类孔洞流入了炮甲板,又通过炮甲板中的排水沟和泄水孔流到外面去。与此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有一部分渗入了更下层的甲板中。
“损管报告”舰桥中的符凯伟立刻吼了起来。
紧接着,副官对着一个黄铜传声筒转述了他的命令,声音通过铜管传向了底舱。稍后,铜喇叭中传回来了损管长的粗犷的报告声“底舱轻度进水,抽水机正常工作,无大碍”
符凯伟松了口气,但又转身往背后看去,同时吼道“轮机报告”
在舰桥后方,主桅与艉桅之间,原先放置人力绞盘的“动力中心”位置现在多了一间小木屋,里面安置了一台“火山1”小型立式锅炉和“新星150”小型蒸汽机,用于为操帆、收锚以及抽水等简易机械动力。平时,这套系统运行得不错,但在现在如此颠簸的高海况下,符凯伟很怀疑它还能不能正常工作,要是突然坏了,可就得赶紧抽调人手去转抽水机了。
还好,现在从舰桥往后看去,动力中心仍然在冒着淡淡的烟雾。
小木屋里面,“轮机长”王铮正绑着安全带,察看蒸汽机的运行情况。他因为之前在黄岛港务公司对付实验蒸汽船,有了一定的的经验,因此被挖来上了荧惑号,照顾新装的蒸汽机。虽然手下就两个人,看顾的也不过是台小机器,但他也被按了个“轮机长”的头衔,待遇等同于中尉。“机舱”内噪音大,传声管里喊了好几嗓子他才听到,紧张之下脱口而出“暂时没问题,机器稳着呢,不过我们最好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虽然船只在巨浪的作用下不断摇晃和上下颠簸,但蒸汽机依然在稳定地运行着,飞轮不时发出吱嘎的响声,但无脱落之虞。一根皮带连接到临近的人力绞盘上,带动下层舱室中的抽水机工作着这套机构依然保留着,作为应急时的备份,呃,不应该称作备份,因为实际上它仍然是主要的动作系统,蒸汽机只是替代人力给它动力。相比蒸汽机的可靠性,锅炉炉膛内不断晃动的煤炭和水体以及偶尔溅出的火星才是更令人担心的问题。
听到夹杂着机械噪音的吼声从传声筒里迸发出来,符凯伟又安心了一些。不过看着周围的大浪和在风浪中挣扎的几艘船只,他也安心不起来了。
“是啊得尽快离开这鬼地方。但只靠这两面破帆,能往哪去只能随波逐流了啊”
还好,这次风浪只是普通的冬季北风的一次突然袭击,不是真正可怕的夏季热带风暴,在忍耐了几个小时之后,风浪就过去了。
看着风雨过后出现的夕阳,船员们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符凯伟长长出了一口气,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下子跳下了指挥席,说道“快,发无线电信号,让各船集合”
经过几个小时的漂泊,第一舰队已经散得到处都是,现在视野内只能看到追云和乘风两艘船了。虽然已经事先设定了集结点,但多一重保障总是好的。
破浪号上。
“动了动了”
两名实习军官看到“授时仪”上的指针动了起来,双双激动地叫出声来。但两人很快安静下来,拿出纸笔记录指针上传达的信号。
现在的无线电系统太过简陋,别说将信号加载到波形中了,甚至连信号强度都无法很好地控制,只能通过有规律的通断来传达信号。信号以两秒为间隔,两人一边盯着旁边的航海钟的秒针,一边记录着指针的摆动。
不久后,本子上就写满了0和1,一人继续盯着仪表,另一人则拿出密码本开始翻译起来。
“第一段是时间,1653,与航海钟一致。谢天谢地,这些钟虽然不准,但总归是经受住了风浪的考验。”
“第二段是集结点,西经605,北纬225,是预定的集结点苏尔港无误。”
“第三段是第一段的重复,不,是新的授时。接下来应该没了,你继续看着,我去报告舰长”
虽然只是一堆看上去杂乱无度的数字,但却给了这两个年轻军官一丝温暖的慰藉在这茫茫无边的大海上,他们不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