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拖沓的声音飘荡在沉寂的空气里。
打更人漫不经心地念,忽的听见一阵疾风声,抬头望去,一个影子从从空中擦过。
吓了一跳,他眨了眨眼,却什么都不见。
心中有悸,“怕不是见鬼了,赶紧回去。”
那黑影从内城而来,直奔城郊,最后消失在一座老别苑里。
墨离听见动静,立刻迎出来。
一声“爷”还没叫出口,男人一声闷哼,嘴角溢出红中透黑的血来。
墨离望着地上吐出的黑血,大惊,赶忙要过去扶着他。
而萧瑾时随手便抹了血迹,不见狼狈,笑了一声啧啧感叹,“原来还是有毒的。”
“主子可知是谁?属下即刻去将那人拿来!”
摇摇头,萧瑾时动了心思,一张风光霁月的脸飘过他的脑海。“此事你不用管。”
说不定还与他有关系。
事情有几分意思。
墨离不解,一脸忧色地去拿了百花解毒丹来给他。待他吃下,禀道,“此次进京,接待使臣的,是太傅宁芳笙。另,墨书那里传来消息,公爷一行如今到柳州城,正在那里逗留。”
“是么。”
说起定国公,这合该是他最亲近的人,他却没什么感觉,甚至有些意兴阑珊。想到另一人,瞳子隐隐透着光。
“去查查宁芳笙。”
“前些年您不是就让人传过他的消息?”
“不够。”
“是。”墨离应声,心中以为还是为了那位过世的主子,不便多问。
男子抬头,看着皇城的方向,神情晦暗难辨。
风中微动,他闭上眼,嘴角勾起,一张平凡的脸瞧着另有不同。
来了。
“贵客到访,为何竟不肯现身?”
草丛被风搅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无人作答。
“亦或是贵人觉得,趁我受伤之际便可要了我的性命?”嗤嗤一笑,漫不经心,“阁下的三根银针还不
足以要了我的命。”
墨离抽出剑,瞳孔紧缩,将五感放到最大。
“簌——”
庭院墙边落下三个人影,缓缓向院中走来。站在中间的人,被身后两个人以保护的姿态围着,且对比之下,身形纤细得过分。
一双眼,斜勾着挑起,冰冷肃杀。深沉沙哑的男声从“他”口中蹦出,“王尚书,与你有何干系?口中所说公爷,又是哪一位?”
声线粗砺,与纤瘦身形极为不符,月光下的男子皱起眉,目光定定地落在对面那人身上。
他不说话。
宁芳笙抬手,她向来不是喜欢磨叽的人,轻轻一挥,身后的青衣、青羽如魑魅魍魉一般便窜了过去。
青衣对墨离,青羽对那所谓的主子。
剑光忽闪,与清冷的月光遥遥相映。
缠斗一番,青羽的眉拧起,总有什么地方不对。
容不得思考,剑锋直指他胸口。
一丈、三寸、两寸、一寸!
这一寸,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进!
长剑受两股力所扰,“铮铮”嘶鸣。
“啪!”
“叮——哐啷!”
剑体生生震裂,碎片陨落。青羽随之被真气弹开,后退数丈。黑衣下露出的手腕,青筋暴起而不停颤抖,眸子一凝。
“唔——”
嘴角流出液体来。
宁芳笙心神一震,大步上前,以掌扶住青羽后背,缓缓渡过真气。
男人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背着月光,一袭黑衣几乎要和暗夜融为一体,眸子亮得摄人。挥挥手,衣袖翩飞。
“如此,阁下可信我的话了?”
纵我身负伤,你仍耐不得我何。
青衣心中吃惊,不再与墨离缠斗,转身退了回去,接替宁芳笙扶过青羽。
青羽已是“青”字辈中武力最高的了,旁人更是和他比不得,就是主子也不过堪堪与他打成平手罢了。
后背微凉,宁芳笙冷眼凝着眼前那人。
“如果不是三个人,而是三十个人,结果又如何?”
“我能记得你一次,就记得第二次,第三次。总有一天,你会落在我手里,如困兽,惶惶不安,生死由
我掌控!”
“哦?”
萧瑾时有些诧异地挑起眉,心下微微悸动,他不是怕,却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要是有一天,他的命能落到别人手里,也当是他自愿的。眼前这人,啧。
最后他盯着那人,仰声大笑“你这人有趣!狂妄倒也投了我的胃口!”
皱起眉,宁芳笙冷哼一声,“西北王侯,能有公位者,只有定国公一府。你不妨说说,你是定国公什么人?”
“你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
提起定国公,男子的兴致便冷了不少。胸腔里真气此刻已乱,他没了逗趣的兴致。扬声道“你能猜便接着猜吧。至于王尚书府一事,我也未必是你的仇敌。”
眼一转,落到那气息渐弱的青羽身上。“你若不想他死,趁早带他回去。我也言尽于此,若要仔细算,你还拿走了我的青锋剑。”
宁芳笙转过视线,青羽的眼下透黑,急需疗伤。和青衣对了个眼神,二人一左一右架着青羽,纵身飞去。
临走时,留下一句话,“青锋不是你的。”
确定人走远,男人的身子终于动了,弯下腰,口中吐出一口淤血,地上便又添了一处艳色。
“主子、”
墨离匆匆过去扶住他,他没有推开,证明确实伤了,还伤得不轻。
“三十个人。”
他想起来刚刚那人说的话,低头笑了。
我等着你的囚笼。
此次来京城,倒是处处惊喜不断。
再次回到府中,宁芳笙把人交给了青萍。眼垂下去,含了几分阴郁。
青羽见此,愧疚不迭,声音虚浮,“主子,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
“罢了,与你无关。”
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又恢复了原来的清润脆朗,“青茗青衣,扶他下去好好养伤。”
“是。”
三人下去,青萍终于忍不住了,眉眼皱在一起担忧道“主子,那人竟如此厉害,连青羽都伤成这样,太危险了。”
这条路才走了还不到一半,就已经如此艰难冒险,以后又该怎么想象?
“你想说什么?”
她闭着眼,唇掀动,透着对一切都无动于的寡淡。
“主子,这条路,太难了——”
“你怕了?”
“扑通”一声,青萍眼也不眨地落下,“青萍没有!只是,主子您…”
“我很好。”
睁开眼,宁芳笙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柔弱的青萍,眸子里昏暗无边。这条路,从踏上开始,就没了回头的机会,只有一直向前。
“好了,下去吧。”
她突然有些疲惫,她不想看见手下人退缩、犹豫的样子,这样好像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茕茕孑立,无依无傍。
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该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