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站在一旁,前面的人近乎痴迷地,看着一块墓碑。上书宁王之女——宁芳篱。
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那三个字,眼中有些执念、有些迷离。
那个五分娇俏五分灵精的小郡主仍在他脑中一分没变。
为什么死的不是别人?
为什么你都来不及让我看一眼?
为什么…
心思愈深,气涌难平。
良久,男人嗤嗤一笑,有些自嘲地开口,“老子又上京看你来了。你这害人精,用当初那三年换了我不知多少年。”
“我送你的东珠,也不知是不是你那哥哥收了。”
说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眼一直都落在碑上。“今天我又要走了,不过下次再来就一直留在这儿了,届时便多来看你,不会太久。”
他顿了片刻,欲言又止。看了看墨离,最终摆摆手,“走吧。”
届时…你多给我托梦,让我多见见你可行?
两人解了马绳,翻身上马,扬鞭绝尘而去。
那厢,青衣搜遍了整个小院,除了一只雪雕,再无别物。无奈只能将这一团小东西送到宁芳笙眼前,“主子,那两人如您所想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它,爪子上绑了个东西。”
宁芳笙才从皇宫出来,眯着眼,接过那一团雪白。
小东西松绿石似的小眼珠子转两转,突然“扑腾”一下,从两个人手里飞起来,朝宁芳笙的脸飞过去,青衣脸一绷,刚要伸手,就见那雪雕的脑袋卖乖似的,在宁芳笙脸颊上轻轻噌,小眼睛眯起来。
青萍愣住,不知怎地竟想到一张笑眯眯的鸟脸来。
青衣“…”
想他手上还有好几道抓痕,这鸟也好色么?
毛茸茸,还带着点暖气,叫人舒服。宁芳笙心里的烦躁都下去了不少,嘴角扯了一下,摸了摸它小脑袋。
取下字条,展开吾已离京,与尔无怨,再见取青锋。
宁芳笙沉默,相信了那人已经离京,也莫名相信他确实没有敌意。松了一口气,把还黏人的雪雕揪着,扔给青萍,“放还吧。”
“是。”
声才落,那一团就动了,自觉跟着宁芳笙,落在她肩头。
青萍“…”
身后扑腾的声音,宁芳笙顿住脚步,肩上“咚”撞上来一团。
雪雕扑腾着,就要落下去。
青衣眼角微抽:这也太笨了吧,这是他跑来飞去才能抓来的那只吗?
宁芳笙嘴角轻轻咧开一点,张开双手,“蠢东西。”
落在瓷白的掌心,雪雕拿眼睛觑着这个人类,说起来就是更喜欢“它”,不要脸地继续蹭蹭蹭。
青萍青衣对视一眼,心里默默道:真不要脸。
捧着它放在自己肩头,宁芳笙道:“你想跟着就跟着吧,不听话就把你烤了。”
明显感觉到这小家伙打了个抖,竟然是听懂了?
宁芳笙心道:原来还是个灵物。
本想再逗逗这小东西,青茗走进来,面色阴沉道:“主子,有人来信,王自忠正领着自家府里奴才往李尚书府去了。”
手顿住,宁芳笙冷笑一声,“这李夫人还真是女中豪杰。”
那一日后,这蠢妇倒是一点事没有,李尚书死了倒还撑着一府。
想子孙东山再起?
呵。
“与我去瞧瞧。”
雪雕察觉到有正经事,乖乖缩了脑袋躲在宁芳笙袖子里。
到了李府门前,大门紧闭,满眼素白。
“青茗,你去敲门。”
院子里,李夫人正跪在王自忠面前,“请大人听我明说。”
“你且讲。”
王自忠紧盯着她,心里暗喜。抓了这妇人面圣,瞧陛下还怎么偏袒那个小子!
“咚咚咚…”
“宁太傅来访,请贵府开门。”
青茗故意抬高声音,里面的人想听不见都不行。
那一夜印象太深刻,李夫人一听见宁太傅三字,面色即刻白了,话都忘了说。
“你这…”王自忠看着李夫人害怕的样子鄙夷地皱眉,“李夫人,你且将话告诉我,莫怕,有本官在。”
“大人,小妇人我…我…”犹豫着,门外又熄了声,李夫人一咬牙,“大人,我家夫君是——”
“李侍郎罪当处死,有何疑问?”
突然出现的声音,李夫人愈加害怕,“宁…宁太傅。”
王自忠一抬头,一袭湖蓝色的袍子就落到他眼前,正挡住了瑟瑟发抖的李夫人。宁芳笙扯着笑,“王大人,许久不见了。”
身后青茗紧接着拉住了李夫人,看着她。低声嘲道:“夫人糊涂了,我们太傅放你一条命,你也不要么?”
“我——”
李夫人害怕过甚,激出胆子来,面色狰狞地嘶吼:“他哪里是放我一条命!我的夫君,我这一府老弱妇孺,你们何曾心慈手软!”
王自忠下颌绷着,一看见宁芳笙便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你且让开!堂堂太傅,竟翻墙而入,不要脸了?!”
“呵呵。”宁芳笙笑,“那么王尚书与李大人遗孀李夫人独处,大门紧闭,又该怎么算?”
“信口雌黄!宁芳笙,我不过来看看李府形状,问李夫人一些事情,有什么问题?我坦坦荡荡!”
“坦坦荡荡?”冷冷反问,宁芳笙转过身,一对冰眸盯着李夫人,声线却是完全相反的柔和,“李夫人,你又如何?坦坦荡荡?”
弯下腰,声如爱语,“心慈手软?饶了你的命还不算?你还想要什么?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青茗心底大骂:痴心妄想!
“李夫人,你莫害怕,只要本官还在,这小儿耐不得你何!你有什么冤屈,这畜生又做了什么恶事,你但说无妨!”
王尚书敢如此说?李夫人又惊又喜,他当真有办法?
她还没来得及多开心一点,一个巴掌,打蒙了王自忠,打碎了她所有后路!
“啪!”
清脆,响亮。
王自忠踉跄后退,耳朵里嗡嗡作响。
宁芳笙收回手,“以下犯上!掌嘴!”
青茗微瞪着眼,看着拈花笑的主子,心里默默放鞭炮。
这真的…不是谁都敢这么嚣张跋扈的吧。
“你这孽畜!孽畜!”
王自忠气疯了,推着旁边的仆役要一起上去打回来
。
眸子一眯,宁芳笙抬手又是一个巴掌。
“啪”一声,王自忠两颊发麻,骂不出声来。
宽袖里,钻出一颗小脑袋,看着王自忠歪了歪头,赶紧又缩回去。那个人类!要打他的人类!
“王大人可长记性了?”
“另,李侍郎丧事已毕,尘埃落定,陛下都翻过这一篇,王尚书还想做什么?莫不是质疑陛下的决定?”
她威胁地轻飘飘,甩巴掌亦是如此,可空气仍是控制不住沉了下来,含着森冷。
王自忠嘴角渐渐渗出猩红色,他不甘心。家仆却拦住他,切切道:“老爷,您还要计较,陛下那里怎么办?”
宣帝对宁太傅几乎是毫无理由的偏袒,何况宁太傅句句在理呀!
王自忠眸子张了又缩,缩了又放,唯有生生脱下这一口恶气。
“咳咳、咳咳咳!”
“唔——”
竟气得吐血了。
李夫人看呆了。
她的世界彻底破灭,脸上一片死灰得瘫倒在地。
独属于宁芳笙的声音幽幽传来,“你以为谁能奈我何?”
“我给你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做个哑巴。”